魚在水底游了許久 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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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上沾著晶瑩的細沫,舞臺的光耀眼奪目,四散的光暈好像拂開的波紋,斑斕璀璨。 和那天清晨的陽光一樣。 程舒怡收回視線,面對著鐘影愣愣道:“我好像看到小聞老師教的學生的小叔了。” 鐘影:“……” 這樣緊張的場合,鐘影花了一秒才想起來鼎鼎有名的小聞老師是誰,繼而想起小聞老師教的學生的小叔是誰。 未等她回應,臺上臺下都已準備就緒。 只是這樣電光火石的插曲,等一切結束,兩個人都不記得了。 直到有人前來敲門,說祝賀兩位老師演出成功,有人特意定了花,就擺在休息室門口。 聞言,兩人一頭霧水。 鐘影同鏡子里剛卸完妝的程舒怡對視,程舒怡起身:“我去看看?!?/br> 照理說這樣的匯演,關注點都在參演的學生上。 劇場門口排長隊的花都是送給某某學生的,他們這些老師,是襯托鮮花的綠葉,鮮少有說專門祝賀,更別說送什么了。 兩大捧橙紅色的玫瑰,張揚又熱烈,絢爛得好像一捧朝陽。 緊鄰的第一捧上,中規(guī)中矩地印著“祝賀演出成功”幾個字,程舒怡視線一轉,就見另一捧上寫著:“程小姐,前程似錦。” 說不清是什么感覺,程舒怡看著那行字,神情微怔。 清雋挺拔的手寫字體,起承轉合流暢利落,收筆又顯出幾分從容自如的力道。 一如那天見到的第一眼。很快,上臺前的那個瞬間映入腦海,一閃而過的笑容,注視她的漆黑眼眸。 “——是誰???”鐘影在里面揚聲問道。 不知為何,眼疾手快的當口,程舒怡抬手就抽走了那張卡片。 她攥在手心,心跳莫名蕩空,呼吸莫名屏住,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像眼前這捧大到夸張的瑰麗夢境,將她攫住,讓她神思混亂。 過了會,程舒怡走進去,面色如常地看著鐘影,低聲:“不知道?!?/br> 鐘影點點頭,咕噥:“送錯了吧……” 程舒怡在座位上坐下,有那么一分多鐘,她覺得好像不是自己攥著那團紙,而是那團紙將自己攥住了。不知所措的幾秒,她的視線瞥向一旁的垃圾桶,動作快于思緒,下意識地,就這么抬手就扔了進去。 只是扔完,她盯著那團紙,好久沒動。 鐘影不知何時走到門邊看花,她靠在門邊,扭頭笑著對程舒怡說:“真好看。” 程舒怡點頭。 鐘影聲音夾雜在門外一陣接一陣的喧鬧里,淡淡的,十分悅耳。 過了會,她俯下身,又撿起那團紙。 演出成功,藝術團團長為表謝意,說要聚餐慶祝。 畢竟這場演出如果沒有這些技藝精湛的老師不辭辛苦地細心協助,光憑他們是很難達到這么高的表演水準的。 只是聚餐時間難定。 琴行的老師大都收到了新的課表,都需要重新協調空余的時間。 最后,時間定在無論如何都合適的周五晚上,地點是中心商區(qū)最繁華的酒店鉑粵。 “聽說那里還能看到明星……”不知是誰說了句,八卦的氛圍彌漫開。 古箏老師席櫻笑著說:“之前還在微博看到,說今月經常在那里出席活動?!?/br> “今月?” “演電影的那個?” “她丈夫就是鉑粵集團的大老板吧……” 程舒怡想起今月這個名字,便笑著湊鐘影耳旁:“這個我們小聞老師應該熟?!?/br> 鐘影好笑。一口一個小聞老師的,她都快不認識自己女兒了。 雖說是聚餐,但畢竟是和同事聚餐,某種程度上完全可以視作加班。 但到底是周五,餐桌上的氣氛還是很好的。加上演出成功,反響熱烈,南州新聞花了大篇幅報道了好一陣子,給琴行增了幾倍新報名的學生。 鐘影和程舒怡到的時候,一些老師已經開始喝起來了。 她感冒剛好,酒桌上不方便喝,藝術團的一幫老師看不懂臉色,敬來敬去,程舒怡幫忙擋了好些。 實在不行,只能借口躲出去。 這里的宴廳都不算大,聽說辦婚宴的那種大廳還要再往上幾層。不過站在臨靠電梯的半弧形露天陽臺往下看,已經是十分壯觀的景象了。 高樓浩宇間,霓虹仿佛沉在窄窄的水族箱里,五.彩.金魚一般擺尾游弋。 南州這幾日天氣晴好,清明的雨水一干二凈,空氣里水分減少,云層淡了許多。 身后,富麗堂皇的走廊燈光好像一束聚光燈,照過來時,浮光掠影一般,在漆黑的半空里,如同一扇敞開的夢境。 鐘影坐在角落看秦云敏發(fā)過來的視頻。 今晚要聚餐,聞琰本來應該去奶奶家睡覺,順便明天再去北湖公園例行劃個船。誰知秦云敏又截胡,把她帶了回去,說白居易好久沒學詩了,小聞老師趕緊督促下。 不知道“小聞老師”這個稱呼到底怎么響起來的……鐘影好笑又無語。 視頻里,小貍花聽得格外認真,一雙貓眼炯炯有神,真聽得懂似的。 突然,身后傳來一陣稍重的腳步聲。 鐘影關了手機,還未站起,就已經有人走進這個半露天的陽臺。 下秒,打火機的聲音響起。 “……東捷每年多少個億,在乎南州這點?” “那吳總為什么把獨子放到這里來打工?離深州那么遠……” “誰知道……” 一群中年男人,吞云吐霧。 “我們吳總什么人?!闭f著,里面一道比較年輕的聲音響起:“這么些年,她老人家深謀遠慮,我們怎么可能猜得到。” “就是?!?/br> 腳步聲來來回回,像是吃到一半煙癮犯了出來抽煙,能看到零星的煙頭劃過這片朦朧的漆黑,他們趕緊抽著,嘴上八卦得也快。 “這里——”話音忽然壓低,其中一位語帶笑意:“鉑粵陳家的二公子管著的,鉑粵集團知道吧?這位,聽說就是個玩的,長得人模人樣,跟在自家大哥后頭吃分紅——這才是名副其實的二世祖?!?/br> “比起來,還是我們吳總教導有方……” “那是,正經航空大學畢業(yè)的!機長了!剛才飯桌上就不一樣!我就說聽我的,這趟來得值吧?等以后這位接手,我們也算露過臉……” 不知為何,鐘影仿佛看到逢年過節(jié),被一眾長輩圍著的裴決,面無表情,機械應答。 他們沒有待多久,煙都沒抽完,就趕不及回去了。 鐘影重新在角落坐下,打開手機,還是暫停的視頻畫面。 聽到后半段,小貍花打了個哈欠,難得厭學。 視頻退出去,裴決就在屏幕最下方。 最近幾天聯系的不多。上次問完她感冒后,裴決好像很忙的樣子,許久都沒聲。她也不清楚他日常的排班作息,其余時候也沒敢打擾。 忽然,上方的名字顯示:“正在輸入中”。 鐘影愣了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確實就是這樣。 只是裴決“輸入”了好一會,都沒發(fā)來一句。 鐘影等來等去,越想越好笑,都想自己問一句了。 終于—— “影影?!?/br> 裴決好像一個正經的兄長,有事之前先叫一聲確認。 鐘影瞧著這兩個字。 暗熒熒的燈光里,好像有什么魔力。 看著看著,她就笑了起來。 第28章 錯覺 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過度的酒精攝入并沒有帶來太多暈眩與不適,整個人反而比平常清醒,甚至更為敏銳。 裴決坐在座位上,神色如常,默不作聲。 他的父親應該應酬過很多次這樣的場合。 只是相比父親和母親的八面玲瓏,自己在這幫人眼里,估計很難相處。 酒過三巡,這些深州總部來的業(yè)務骨干漸露疲態(tài),一個個松弛下來,出去抽煙的、換桌勸酒的,都與一開始的小心謹慎、察言觀色大為不同。 不過在場留下的,還是會時不時朝自己看來。 裴決垂眼,兩指撥弄還剩一點底的酒杯。 透明酒水沿著杯壁搖搖晃晃,宴廳明亮的頂燈在桌面折射出幾道斜斜的光紋。 似是察覺他的疲憊,這個時候并沒有人來打擾,就連近處的說話聲都小了許多。 意識到這點,裴決抬頭,笑著對在場眾人說:“這幾天大家辛苦了。” “回去休息吧?!迸釠Q溫和道。 住的地方就在樓下,為了招待這群來自總部的骨干工程師,東捷還是很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