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說陳清時孤僻冷傲，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望不可即。

    姜盞不信，非要試試親手摘下這朵高嶺之花。

    后來在昏暗的小巷，姜盞暴露本性，手里拿著刀笑得乖戾發(fā)涼，將被人圍堵的少年救出。

    陳清時由她拽著手走，盯著她一眨不眨。

    姜盞忍著惱意給他上藥。

    下一刻，陳清時忽地抬手錮住她的細涼皓腕。

    刺眼鮮紅的血順著她的手腕蜿蜒下流，姜盞晃神抬眼的一瞬，唇上傳來疼意。

    少年黑眸里倒映著她沒回神的怔愣模樣，姜盞第一次見他笑，目光卻沉，嗓音冷冽，又壓著一絲啞，一字一頓：“是你招惹我?！?/br>
    -

    再后來，有人爆出姜盞往事：父親殺人坐牢，母親插足做三，她霸凌同學致人跳樓自殺，不得已轉(zhuǎn)學。

    耳邊辱罵聲不斷，姜盞仿若未聞，一如既往來學校上課。

    初冬傍晚，姜盞被人潑了冷水，反鎖衛(wèi)生間。

    陳清時翻遍監(jiān)控找到她。

    姜盞一身狼狽，也不怕冷，又笑：“他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都是真的?！?/br>
    “我不是什么好人?！?/br>
    少年沉默地將外套脫下，披上她的肩頭，輕輕一扯唇：“我也不是好人?！?/br>
    陳清時低頭湊近，溫熱的唇幾乎貼著她脖頸，輕喃般：

    “我說了，是你先招惹我?！?/br>
    第12章 想起

    ◎禁錮◎

    12

    空氣死寂。

    那人的視線太直白.□□了, 楚盈僵著身軀，手指不自覺捏緊了身側(cè)掛落的安全帶。

    下意識回避了他話語間那點意有所指，楚盈半晌才勉強地牽起唇角：“徐先生, 您誤會了，我只是覺得現(xiàn)在不早了——”

    她頓了頓, 刻意留白, 試圖讓某人有點自知之明, 沒再往后說。

    偏偏那人跟沒聽懂似得, 還懶洋洋地搭腔：“嗯，確實不早了?！?/br>
    “……”

    你這態(tài)度可看不出你覺得不早了！

    “我的意思是，”楚盈一張白凈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壓了壓脾氣，語氣平靜, “晚睡對您身體不好。”

    車內(nèi)短暫一靜。

    楚盈心跳無端提了提, 手指一緊, 有意別開眼, 而后就聽身側(cè)傳來一聲氣音似得笑。

    那人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輕敲了下, 懶懶撩起眼皮，唇畔弧度不變, 意味不明地應聲：

    “楚小姐還挺關心我身體。”

    “……”

    楚盈禮貌的笑快維持不住了。

    徐既思什么時候閑到連這種一聽就知道是客套的話都要跟她嗆聲了。

    顯然是故意的。

    偏偏今天他幫了忙是事實，又大晚上地將她送了回來, 要是真把這話說出來, 還顯得她忘恩負義。

    楚盈緩了一口氣, 盡量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她偏眼望向中控臺處的顯示屏, 說得委婉體面：

    “您看, 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點了。徐先生一刻千金, 今天這一趟已經(jīng)耽誤了您很多時間，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您——”

    話音未落。

    一只在月色下泛得冷白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忽然映入視野。

    楚盈一頓，盯著那只手里顯示在通訊錄頁面的手機，緩慢一眨眼。

    而后緩緩側(cè)首，對上徐既思微垂的帶著點懶意的黑眸。

    “……什么？”

    楚盈下意識問出聲。

    那只手于是輕晃了下，楚盈注意力又落回眼前這個亮起的手機，她聽見徐既思輕懶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感謝途徑?！?/br>
    “？”

    觸及楚盈眼底明晃晃的茫然，他難得有耐心地悠悠補了句：“我不信口頭承諾?！?/br>
    “……？”

    徐既思找的重點怎么是這個？

    她那話是這個意思嗎！

    他怎么不干脆讓她再寫份合同按個手??？

    怎么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發(fā)展，一時腦子里的話術全被推翻，楚盈思緒一卡殼，眼神都帶著茫了一瞬。

    徐大少爺?shù)氖值惯€真就那樣遞著等著，流暢的小臂半屈著抵在扶手箱，另只松散地伸前搭在方向盤上，骨感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落在邊沿，視線悠過她清秀的側(cè)臉。

    半分鐘過去，女孩漆黑的瞳仁終于動了動，大概是回過了神，只是唇角的弧度顯然快牽不住了，她不明顯地深吸了口氣，胸膛也跟著微微起伏。

    似乎在心里做了極大的抗爭，半晌，楚盈才無聲吐出那口氣，像是實在無可奈何般，她嗓音帶了點倦意：“你到底想怎樣？”

    徐既思要什么沒有，能從她這得到什么呢？

    他想要聯(lián)系上她輕而易舉，根本不需要專門整這么一套。

    倒不如直接說開了。

    她是這樣想的。

    耳畔女孩的聲音里比先前少了點禮節(jié)的客套，是今天跟他的對話里最接近真實情緒的一句話，徐既思垂眼，漆黑的眸半隱暗中，視線落在她格外認真的五官上。

    她好像真認為，他有什么別的目的。

    說不上來冒出來了點什么情緒，徐既思本就漆黑的眸色似乎更深幽了些，楚盈無意撞上這一眼，怔了會，還沒反應過來，轉(zhuǎn)瞬又見他似乎恢復了原狀，好像剛剛只是錯覺。

    楚盈眨眼緩神的功夫，那人終于舍得開口回應了。

    “不怎么樣，”他冷清的聲線染了點輕漫，手腕微動，下頜稍抬，目光落在手機，垂眼示意，“不然我找誰要‘謝禮’？”

    楚盈猛地抬眼盯上那雙黑眸。

    徐既思也從容地對上她的視線。

    兩人對峙般四目相對，誰也沒先移開目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窗外不知卷過第幾陣風，月色被悠悠飄來的云層掩住了一半，夜寂得更深，那人幽邃的眸仿佛也要融進黑夜里，臉上分明是漫不經(jīng)心的，眼底的真實情緒卻讓人看不透。

    中控臺處屏幕的時間緩慢變了個數(shù)。

    跟徐既思比耐力根本毫無勝算。

    楚盈終于還是敗下陣來，木著臉接過手機。

    號碼輸入了一半，又一頓，微微偏眼看他，遲疑地試探：“給完就……一筆勾銷？”

    徐既思壓眸看來一眼，似笑非笑：“楚小姐這聯(lián)系方式還挺貴。”

    “……”

    楚盈眉心跳了跳，語氣有些惱了：“愛要不要！”

    徐既思唇角微勾，神態(tài)自若地點點頭：“嗯，門我也愛開不開。”

    “………………”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無賴？！

    楚盈深呼吸，手指在屏幕上按用力得指尖都泛了白。

    她忍！

    纖細的手指極快地輸完號碼，女孩面無表情地把手機遞回給身側(cè)松散靠在椅背的那人。

    徐既思沒看出她的不情愿般，掃了眼屏幕，順勢撥了出去。

    楚盈的手機隨之亮了亮。

    莫名的憋屈和惱火升騰而起，楚盈一把將電話掛斷，皮笑rou不笑地沖他動了動唇：“我奶奶從小教我信守承諾，徐先生大可放心?！?/br>
    這話怎么聽怎么不對勁，信守承諾幾個字有意無意咬得清晰，總覺得似乎還有下一句，大約是指責誰是“不信守承諾”的。

    徐既思低眸看她一眼，一頓，聲線收了那點松然：“蘭——”

    “徐先生能開門了吧？”

    楚盈驀地出聲。

    徐既思靜了片刻。

    隨后，門鎖解開的咔嗒聲響響起。

    楚盈一點也沒猶豫，后腳就拉開了車門，仿佛再待一秒又會生事般，稍高的鞋跟踩上花崗巖磚，微悶的落地聲后，隨著一聲客套的別過，車門緊接著被合上。

    楚盈繞過車頭，余光那人黑眸稍沉又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直直落在她身上。

    不自覺加緊了步伐，直到將那道炙人的目光隔絕在冰冷的瓷墻外，楚盈才緩緩停下腳步。

    手指輕輕按下電梯上行鍵，顯示在十幾層的數(shù)字開始緩慢跳閃，楚盈黑眸半垂，有些出神。

    直到視野里電梯門前忽然倒映出一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