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確很漂亮,瑩白的皮膚被沖天的火光映的瑩潤,如質地上好的珍珠,薄薄的眼皮下垂,目光落在兩側的人群中,充斥思量。 明明周圍一切熱鬧與盛大都是因他而起,但他盛滿火樹銀花的眸子里,風平浪靜,無所歡欣,無所雀躍。 沒由來的,路崢想起他大學時獨自野外露營,在某棵皇家棕櫚樹上見到的鬼蘭,也是這般白盈盈的,纖細的,姿態(tài)高潔的,一朵獨立枝頭。 就好似那棵將要腐朽的棕櫚樹,也和它毫不相干。 第04章 送花冠 這應當是麗龍主出生以來,最熱鬧的一天,一早上起外面的鼓聲和人聲,比他正式成為麗龍主,住進這幢青磚木樓那天,還要喧鬧沸騰,似乎所有麗龍人都在為這個日子高興。 大部分麗龍人都相信,在麗龍主出閣這一天,阿圖盧也會來送他凡間的兒女一程。 從昨天晚上便開始興奮的頓沙扒著木樓的欄桿往外瞧了又瞧。 許多人忙進忙出,幾個阿姆捧著大簇的鮮花走進院中,今兒就連干瘦的籬笆也要披上花衣服,幾個男丁將今晚要抬的花車扛進院里安置好,又把大鼓擺放整齊,敲鼓是個賣力氣的活,得肩膀上有肌rou的漢子才能將鼓聲打出整片林子。 宰殺好的豬羊牛等牲畜的頭顱裹著紅綢擺在桌上,各種新鮮的果子和干貨琳瑯鋪滿整張供桌,偶爾有小孩子湊近來看熱鬧,也都規(guī)矩的不去碰宰殺好的牲畜和安放好的貢品。 一個阿姆從裙裝兜里掏出余下的果干,分給了那些不干活還礙事的小崽子,又擺手催他們趕緊離開這個院子,不要打擾麗龍主的安寧。 頓沙返回屋內,把門關好,麗龍主正跪在蒲團上,兩手合十放于胸前,眼神清亮地盯著正中央的神像。 這是麗龍主每天早上的功課,就好像鎮(zhèn)子上的學生們要上早自習一般,麗龍主要跪在神像前,向阿圖盧問安以求這片山林湖泊的安寧。 做完屬于自己的早課,麗龍主尋著頓沙的身影站了起來,他耳朵靈光,“外面好像有很多人?!?/br> “是很多人,”頓沙恨不能打開窗子叫麗龍主看看外面的光景,“今天的慶典,您一定能找到一位合眼緣的搭襟?!?/br> 頓沙的祝愿很真誠,麗龍主笑笑,他當然也想尋找一位合適的搭襟。 有了搭襟,他就可以離開木屋,哪怕外面還是白天,太陽高高掛起。 可麗龍主并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判斷一個人能不能成為他的搭襟,也不知道搭襟到底意味著什么。 部落里只有麗龍主和阿祖可以閱讀的古籍當中記錄過所謂搭襟的意義。 麗龍主依稀記得,當年教他識麗龍文的阿祖對年幼的他講:搭襟是個神奇的存在,她本就不凡,與眾不同,她的出現(xiàn)會讓無聊又枯燥的生活變得欣欣向榮起來。 麗龍主也期待這位可以改變他人生的搭襟出現(xiàn)。 只是他的情感體驗匱乏的可憐。 “頓沙,你有搭襟嗎?”麗龍主好奇起來。 “現(xiàn)在沒有了?!鳖D沙不好意思撓撓頭,“但從前有過,我在鎮(zhèn)子上念高中的時候,我們兩個上大學在不同的城市,就分開了?!?/br> 提起高中時的初戀,頓沙眼底還有些落寞,畢竟心底的感情不是靠分開就能消失干凈不留痕跡的。 “去上學就要分開嗎?”麗龍主只在鎮(zhèn)子上念到初中,之后他的授課,都是族里有學問,讀過書的阿姆白日來教,又或者假期里有頓沙這樣的大學生給他講課。 “是啦,”頓沙點頭,“畢竟我也沒辦法跟著她去她的城市,她也不該為了我留在這里,分開對我們兩個人都好?!?/br> 麗龍主似懂非懂點點頭,他又問:“那你是怎么在那么多人里,看中她做你的搭襟的?” 這可問住了頓沙,正當他支支吾吾,冥思苦想之際,屋門被人從外敲開。 幾個阿姆魚貫進來,手里提著鐫刻花紋,一看就是老物件的紅木箱子,一一擺在了木屋中。 一看麗龍主還穿著晨袍,其中一個額頭飽滿,頭發(fā)已經油亮地盤起,額頭眉心用天然顏料點上花紋的中年女人拔高調門:“頓沙!你又在跟麗龍主亂講什么?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還沒換衣服啦?” 頓沙一拍腦袋,光顧著講他的初戀,把正事都給忘到腦后了。 屬于麗龍主的禮服昨晚上就有人送來了,正統(tǒng)的麗龍服飾,無袖的對襟上衣,花紋繁復,白裙子似的下衣,實在像是長款a字百褶裙,外加一套長長的斗篷,整整齊齊掛在衣柜門邊。 穿上禮服之前,麗龍主還得凈身,洗頭,指甲要一一修剪,耳朵洞也要掏掏干凈,畢竟成人對于麗龍族來說,鄭重程度僅亞于死亡。 頓沙著急忙慌把麗龍主推進了浴房,用上好登云木料打出的寬大浴桶坐一個清瘦的少年,綽綽有余。 頓沙忙進忙出,扛來一木桶的花瓣,給他兜頭淋下,紅粉一片,還有些沾在那干凈光裸的肩頭,不肯下來。 夏日正是山林中花草豐盛的時節(jié),這些新鮮的花泡遍全身,人出來時,比打了沐浴乳還香幾分。 麗龍主輕輕捧水從自己身側澆下,漸漸他腦后的長發(fā)也慢慢吸飽了水,沉甸甸的,墜的他頭皮痛,于是收攏了一些,搭在肩側減少負擔,給那白的晃眼的皮囊披了一層黑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