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盈滿眼的慌亂，面色比剛才還要慘白。

    衛(wèi)聽春甩開了他，但是看著他急遽變得灰白的面色，動了動嘴唇，第二句罵人的話噎在了嗓子里。

    衛(wèi)聽春指著他的鼻子說：“你以后再敢喝酒撒瘋，我就抽死你！”

    薛盈捧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臉上，低頭乖乖認(rèn)錯道：“對不起，我再也不喝了……”

    薛盈把臉埋在衛(wèi)聽春手心蹭了蹭，熱熱的呼吸噴在衛(wèi)聽春手上。

    這種程度的親密，在衛(wèi)聽春和薛盈之間，是再尋常不過了。

    衛(wèi)聽春喜歡摸薛盈，頭啊，臉啊，手啊，不自覺的喜歡上手。

    但是她從沒覺得哪里不對，她在薛盈五歲的時候就認(rèn)識他，她以男男女女老人甚至是太監(jiān)的身份來到他身邊，每一次他們都很親密。

    但是因為今晚薛盈撒酒瘋，剛才差點啃她嘴上，又在她肩膀上亂咬亂舔，衛(wèi)聽春現(xiàn)在被薛盈的呼吸噴到手心，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她飛速把手抽回來，撐著手站了起來。顧不上腰上的疼痛，下意識朝后退了兩步，靠在了里間的屏風(fēng)上。

    薛盈手心一空，跪坐在地上愣了片刻，抬起那雙醉酒之后染上了艷紅，以致于過度糜艷的鳳眸，看向了衛(wèi)聽春。

    見她戒備躲避的模樣，薛盈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再道歉。

    而是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聲，非常響亮。

    衛(wèi)聽春被驚得不輕，薛盈卻又抬起了手，在自己另一面臉上再度抽了一巴掌。

    衛(wèi)聽春的心都被薛盈抽得吊到了嗓子眼。

    她顧不得什么，直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薛盈再一張嘴，嘴角涌出了一點血絲，衛(wèi)聽春忍不住又吼道：“你做什么??！”

    薛盈掙開衛(wèi)聽春的手，再度要打自己，被衛(wèi)聽春又抓住，薛盈這才看向她，嘴角掛著血絲說：“對不起……”

    薛盈曾經(jīng)和衛(wèi)聽春說過，慶嬪在他很小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看他抽自己巴掌，不見血不停下。

    衛(wèi)聽春一時間心如刀絞，她根本不知道今天薛盈發(fā)什么瘋。

    “我可能……快瘋了。”薛盈看著衛(wèi)聽春，眼淚無聲滑下來。

    “我不想傷害你，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住。”

    “我在吃藥了。陳太醫(yī)說，”薛盈看著衛(wèi)聽春，眼中滿是悲傷和恐懼，“他說我如果一直這樣，可能會瘋的……”

    “我每天都在吃藥?！毖τ瘨觊_衛(wèi)聽春，抱住她說，“別離開我，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真的不會了……”

    衛(wèi)聽春雖然感覺很詭異，但是沒有再推開薛盈，她也覺得他是犯病了，是喝醉了，反正肯定不是薛盈要瘋了。

    “別胡說，你只是……”衛(wèi)聽春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說，“你只是心里有些陰影，好好養(yǎng)著就好了?！?/br>
    薛盈帶著哭腔在衛(wèi)聽春肩膀上“嗯”了一聲，衛(wèi)聽春嘆息一聲，炸起來毛的終于簌簌落了下去。

    嚇?biāo)浪恕?/br>
    她還以為薛盈……

    衛(wèi)聽春扶著薛盈起來，兩個人重新回到床邊上，衛(wèi)聽春拿了個打濕的帕子，給薛盈擦臉，擦嘴角。

    “你說你，你赴誰的宴，喝成這樣？”

    薛盈乖乖將臉湊上前，方便衛(wèi)聽春動作。他一五一十道：“二皇子的宴，他想打聽那個懷了大皇子孩子的女人的下落。”

    衛(wèi)聽春給薛盈擦完了臉，想起薛盈說他在吃藥，又問，“到底怎么回事兒，你吃什么藥了？”

    “還有，你說什么傷害我？”

    “你動不動跪地上抽自己巴掌，你是真的要失心瘋了不成，你這樣對自己，是當(dāng)我是慶嬪嗎！”

    衛(wèi)聽春解除誤會之后，就開始惱怒心疼薛盈自殘。

    她其實何嘗不知道，不是薛盈故意戳她的心，而是薛盈只會這樣去求得原諒。

    他貴為太子，卻被親生母親如豬如狗一樣養(yǎng)大，他和衛(wèi)聽春說過，有時候……很稀少的時候，他抽自己巴掌，讓慶嬪高興了，慶嬪可能會賞他一點熱湯，或者熱點心吃。

    雖然薛盈說的時候面無表情，情緒也沒有任何的波動，但是衛(wèi)聽春知道，他是覺得，那種時刻，是慶嬪對他唯一心軟的時刻。

    他將那樣的時刻，當(dāng)成他討得慶嬪歡心的時刻。

    孩子什么都不懂，可是會像狗一樣，會被馴化。

    衛(wèi)聽春聽了只覺得心中惡寒，她很想告訴薛盈，嘴里被打到全都是傷口后，再賜下的熱食，不是對你好，只是想折磨你。

    就像是皮鞭抽過之后，傷口撒鹽是能消炎的，可是更多的，是折磨。

    但是薛盈的成長太苦了，太晦暗了，而且慶嬪也沒有真的馴化薛盈，所以衛(wèi)聽春便沒有將殘酷的真相告訴薛盈。

    以至于他在發(fā)現(xiàn)衛(wèi)聽春生氣后的第一反應(yīng)，是抽自己的巴掌，以期得到她的心軟。

    衛(wèi)聽春抽了一口氣，鼻子發(fā)酸。

    這樣的事情她其實也做過啊。

    小時候被母親用豬食燙過，然后母親親自給她涂抹大醬，還給了她一個壞掉的頭花。

    衛(wèi)聽春也以為那是母親的溫柔，以至于后來為了討她歡心，故意撞翻了裝著熱水的暖壺。

    但是沒能得到母親的疼惜，暖壺內(nèi)膽碎了，她換來了一頓毒打。

    衛(wèi)聽春想到這里，對薛盈越發(fā)的溫柔，她看著他和自己，就像是看到兩條同病相憐的野狗。

    風(fēng)雪凌冽，人生凄苦，他們用體溫暖著彼此，沒道理還要相互撕咬。

    她讓薛盈張嘴，看了看，他嘴唇下巴破了一點點。

    還好。

    “以后不要做這樣的事情，你有什么都跟我說就行了?！?/br>
    “無論你說什么，我難道會不理解你嗎？”

    衛(wèi)聽春溫柔軟語，薛盈再度嘗試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臉上。

    衛(wèi)聽春摸著他被他自己打得紅腫的臉蛋，嘆息了一聲，又笑了下。

    “傻?！彼f。

    薛盈垂頭，抿了下唇，才開口，“我不是第一次這樣有傷害你的欲望，我也不想這樣?！?/br>
    薛盈說：“我會控制，陳太醫(yī)給我開了新藥，說能夠壓抑情緒，我喝著效果不錯?！?/br>
    “今晚又這樣，是因為……酒氣激發(fā)?！?/br>
    “我再也不喝酒了?！毖τf。

    衛(wèi)聽春聞言還有些疑惑：“什么藥？什么傷害，你是說……剛才你嗯……”

    薛盈看著她，眼神清澈，坦誠，無半點隱瞞。

    “我總是想咬你?！?/br>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br>
    薛盈苦惱地皺眉，伸手按住頭側(cè)，沒什么邏輯的說：“最開始只是想輕輕地咬，舔一舔也行……”

    “后來就想狠狠地咬，想掐著你的脖頸，將你禁錮在身下……”

    衛(wèi)聽春緩慢地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可能幻聽了。

    薛盈還在繼續(xù)，“我想看你掙扎，或者發(fā)出叫聲，想咬在你的肩膀、脖子上，甚至是胸口。”

    他垂眸，一邊回憶，一邊坦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的是什么話。

    “有時候，我還想讓你也咬我，咬得鮮血淋漓也沒有關(guān)系?！?/br>
    “我一想到，就會覺得開心，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太醫(yī)說，我是內(nèi)燥郁結(jié)，堵不如疏?！毖τ荒樸露奶痤^，看著衛(wèi)聽春說，“可我并不想咬別人?！?/br>
    “我不會傷害你的?！毖τ托l(wèi)聽春保證，“你別怕?！?/br>
    衛(wèi)聽春僵在那里，面無表情聽完薛盈這番猝不及防的剖白，整個人根本不知道作何反應(yīng)。

    薛盈對著衛(wèi)聽春說：“我吃藥的效果不錯的，真的。”

    他生怕衛(wèi)聽春聽了自己想咬她的事情，就要和他生分了，或者害怕他了。但是他又習(xí)慣性對衛(wèi)聽春坦誠，不敢也不愿意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他說完，看著衛(wèi)聽春，等著衛(wèi)聽春的審判。

    衛(wèi)聽春嘴唇哆嗦了一下，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

    而后她猛地從床邊起身，徑直沖到桌子邊上，抖著手抓住茶壺想要倒水，但是手不聽使喚，對不準(zhǔn)杯子，只好直接對著壺嘴喝。

    她灌了半壺水。

    這才背對著薛盈，閉上眼睛，問他：“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什么？”薛盈疑惑。

    衛(wèi)聽春伸手掐住了自己的眉心，說：“就是……想咬我?！?/br>
    薛盈回憶了一下，說道：“記不太清了。”

    衛(wèi)聽春猛地轉(zhuǎn)身，走到薛盈身邊，居高臨下看著他，眼中都漫上了一點血絲。

    她現(xiàn)在在瘋狂壓抑著自己的火，還有熱油一樣沸騰的情緒。

    她才剛剛說完，薛盈什么都能跟她說，她能理解。

    薛盈當(dāng)頭就給了她一悶棍，她腦子都嗡嗡響。

    “我之前是個老婆婆，那時候我留下的時間短，那我之前還是個男人呢，你什么時候開始想咬我？我是個男人你也想嗎？”

    她盡量保持語氣平穩(wěn)，如果薛盈敢對她見色起意，衛(wèi)聽春是真的會對他失望。

    但是薛盈看著她，頓了片刻，慢吞吞地說：“你是齊輝的時候，我也想過?！?/br>
    他說：“對不起?！?/br>
    “我那時候偷偷咬過你的衣服。”

    衛(wèi)聽春聽了之后只覺得一陣窒息，伸手撫住了自己后頸，她覺得自己此刻血壓得有280。

    因為她想到那時候薛盈犯病，她照顧他，他好像，確實，咬過她的衣袖之類的。

    “我和你一起騎馬去市集，”薛盈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衛(wèi)聽春看一樣，“我在你的身后，也咬過你的披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