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小殿下。我知道，我的外貌和人類非常相似，但實際上的我與人類天差地別……”他的意思是不必為了生化人花很多功夫在房間的裝修上，正說著，他發(fā)現(xiàn)白沙低頭揉了揉眼睛，于是斷開正在進行的話題，略帶關(guān)切地問道，“您的眼睛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從你醒來之后，我就沒有眨過眼睛?！卑咨秤行瀽灥卣f道，“可我看你到現(xiàn)在也沒眨過眼，卻跟沒事人一樣——我現(xiàn)在相信，生化人是遠遠超過人類極限的了。”

    烏列爾：“……”

    他發(fā)現(xiàn)白沙總有一些出乎意料的表現(xiàn)。

    “您可以閉一會兒眼睛，別用手揉?！睘趿袪柕膰@息在空曠的房間內(nèi)緩緩蕩開，顯得愈加溫柔，“需要我?guī)湍鷨幔俊?/br>
    白沙：“你要怎么幫我？這里也沒眼藥水啊?！?/br>
    烏列爾沒有答話。

    說著，白沙只感覺身上一輕——她似乎被烏列爾抱了起來。

    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光閃動，她睜開還有些模糊的雙眼，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烏列爾身后出現(xiàn)了一對巨大的、銀白色的翅膀，一直延伸到房間的另一端，寬大的翅膀小心地在白沙身后攏起，將她包裹在其中。

    白沙驚訝地抬頭，正好對上青年白皙而優(yōu)美的頸側(cè)線條。他的皮膚散發(fā)著玉石般冷淡而瑩潤的色澤，將領(lǐng)口襯托得如新雪般純白。那雙翠綠色的眼睛低頭注視著白沙，像是兩潭柔和的綠色泉水。

    “我馬上帶您離開這里。”

    烏列爾說道，語氣簡短而堅定。

    白沙：“……”

    雖然是機械天使，但也是真擁有翅膀的“鳥人”?。?/br>
    白沙快速地收起驚嘆，說道：“可我們不是還在地下嗎？”

    “我知道一條通往外界的快速通道?！睘趿袪柍烈髌?，說，“是我上次離開水晶天時打通的?！?/br>
    白沙：“？？？”

    “打通”是什么意思？

    但她還沒來得及細問，耳邊就響起了呼嘯的風聲。隱約間，她仿佛又回到了和塞西爾·羅寧一起做輔助覺醒的時候——那時，她是一只自由的飛鳥。

    現(xiàn)在她又飛起來了！

    白沙能感覺到身邊激烈的風流，但烏列爾的始終保護著她，加上白沙下意識用上了精神力來保護自己，倒也沒被刀子般的狂風刮出什么傷痕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喧囂驟然寂靜。

    烏列爾：“殿下，您可以睜開眼睛了?！?/br>
    白沙挪開護著臉的雙手，下意識扭過頭去，往外一看——

    他們已經(jīng)飛到了宮殿群的上方。

    此時正是晝夜交界的時刻，冰冷的一線晨光籠罩在宮殿上，讓原本燦爛華美的宮殿多了一絲靜謐宏偉的氣息。

    烏列爾關(guān)切地問白沙：“您的宮殿在什么地方？需要馬上召醫(yī)師來看看嗎？”

    白沙有些無語地說：“我只是有些睜不開眼睛而已，沒必要驚動醫(yī)師吧？”

    烏列爾從善如流地點頭：“抱歉，只是您說過，自己的身體有些虛弱——”

    白沙：“我什么時候說自己身體虛弱了？”

    烏列爾：“……之前召喚我的時候，您給的召喚理由不是需要人來守護您嗎？”

    白沙做了個深呼吸，扒上烏列爾的肩頭，鄭重地說道：“我說的‘弱’，意思是我實力不濟，而不是真的體質(zhì)虛弱！”

    天使猶豫片刻，微微皺眉：“可是您的精神體……”

    白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沒見過基因突變嗎？”

    烏列爾：“……”

    天使徹底沒話說了。

    他向白沙道歉，為自己的誤會。

    隨后，烏列爾在白沙的指示下把她帶到自己的宮殿門口，在柔軟的綠色草坪上緩緩降落。等白沙站定之后，烏列爾才松開雙手，身后的銀白色翅膀也逐漸消失。

    白沙有些好奇地望向烏列爾的肩胛骨，她總覺得這些被稱作“天使”的生化人身上渾身都是秘密。他們身上不愧攜帶著來自白銀時代的機械技術(shù)，有許多地方白沙根本看不透，甚至也猜不透。

    過了一會兒，白沙走出幾步，這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來：

    “糟糕，我舅舅還在水晶天的大門外等著我們呢?！?/br>
    說著，白沙給塞西爾·羅寧撥去一個通訊請求，對方秒接，只是她的皇帝舅舅此時表情有些微妙。

    塞西爾·羅寧：“你是怎么給我打通訊的？水晶天里難道還有信號？”

    白沙有些不好意思地給塞西爾·羅寧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背景，表示自己已經(jīng)先一步回了宮殿。

    白沙：“舅舅，我已經(jīng)出水晶天了，你不用在那里等我了。”

    塞西爾·羅寧的表情有短暫的空白，隨即微微皺眉：“你是怎么出去的？”

    難道水晶天周圍的防御系統(tǒng)有漏洞？

    “是烏列爾帶我出來的?！卑咨痴f著，招手讓烏列爾走到她身邊來，倆人一起入鏡，“看，舅舅，我成功找到護衛(wèi)了。你之前答應(yīng)過我的，要帶我去看機甲——”

    “先等等?！比鳡枴ち_寧的聲音愈發(fā)冷靜，“你說你身邊的這位叫什么名字？”

    白沙：“烏列爾?！?/br>
    站在水晶天門外的皇帝：“……”

    怎么就這么巧，不是米迦勒，不是加百列，偏偏是從來沒有被召喚過的烏列爾？

    塞西爾·羅寧不知道這個烏列爾的性格如何，但烏列爾作為“天使”的戰(zhàn)斗力是毋庸置疑的。

    “啊對了，舅舅。烏列爾說，他上次緊急奔赴前線戰(zhàn)場，是從水晶天里打了個通道直接出去的，那個通道到現(xiàn)在都沒堵上？”白沙說道，“你要不要跟烏列爾一起……去看看？”

    皇帝：“……”

    皇帝：“我去看看?！?/br>
    沒記錯的話，當初建造水晶天的材料特殊，帝國無法復(fù)制，于是勉強湊合把那個通道給補上了。

    現(xiàn)在估計又——！

    真是一上來就給他找活干啊。

    第五十章

    阿瑞斯帝國圣潔而英武的“天使”烏列爾， 在被白沙召喚的第一天，破壞了水晶天、導(dǎo)致幽都星一小部分的防御系統(tǒng)癱瘓。

    塞西爾·羅寧得知了烏列爾突然“發(fā)瘋”的事件原委后，有些無語地瞥了白沙一眼， 并且決定由白沙來承擔水晶天的修繕費用。

    白沙還想掙扎一下：“為什么是我——”

    “我總不能讓烏列爾來為此負責。這畢竟是帝國的‘天使’， 基本的尊崇還是要有的?！比鳡枴ち_寧一臉冷漠地說道，“何況他也沒有錢……但是你有?！?/br>
    “他現(xiàn)在是你的護衛(wèi)了。按照規(guī)矩， 他在吃穿住行等一切事務(wù)的花費都要由你來負責。”

    皇帝說著湊近白沙的耳邊，說道：“養(yǎng)一個‘天使’， 理論上比養(yǎng)一個活生生的人要簡單。但這一切都取決于你對他的命令。他的榮光會是你的榮光， 可如果他闖禍了，也要由你來負責善后。”

    白沙：“……”

    白沙瞧了眼站在她身邊的烏列爾。

    青年沉默地站著，望向白沙的目光安靜而溫和，就像剛從一幅精致絕倫的油畫里走出來似的。

    美則美矣，殺傷力太強， 需謹慎“使用”。

    烏列爾就這么留在了白沙的寢宮里，而韓昽為白沙安排的魔鬼訓(xùn)練計劃也正式拉開了帷幕。

    韓昽對皇帝劃掉了幾乎所有藝術(shù)類的課程有些不滿。他認為藝術(shù)類課程象征的不僅是藝術(shù)， 更蘊含著當今帝國的世情文化與社會需求，可以提高皇儲對政治、對國家的敏感度。

    但白沙卻以自己的行動向他證明了，白沙是個徹徹底底的偏科生。

    她在數(shù)學、物理、機械等等課程方面的學習進度可謂是一日千里，據(jù)這些科目的授課導(dǎo)師所說——“小殿下的天賦之高是我們生平僅見，最重要的是，小殿下有著強烈的求知欲與鍥而不舍的激情，她不畏困苦、不懼艱深，十分有鉆研的精神”。

    而輪到韓昽所上的政治和經(jīng)濟課程時， 白沙的表現(xiàn)……只能說非常一般。雖然布置下去的功課她都做到了及格線上， 但也僅此而已。什么天賦， 什么激情， 韓昽都懷疑那些導(dǎo)師說的簡直是另一個人。

    “請您盡全力，小殿下。”某天授課后，韓昽將手里的教材收拾好，他的表情淺淡，但望向白沙的目光隱隱透著不滿，“我能感覺到，您對待功課并沒有十分的用心。明明可以提前縮短這個階段的課程用時，您為什么一直拖著呢？”

    白沙心想，你當我傻啊，就算提前完成了訓(xùn)練表上的基礎(chǔ)內(nèi)容，后邊也還有提升課程、高階課程等著她。所謂“學無止境”，她怎么學都趕不上韓昽這個行家。而韓昽給她設(shè)下的目標又沒有極限——她就像一只頭上被吊著根蘿卜的驢，永遠沒有休息的一天。

    白沙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指了指自己眼角下的淡青色：“其實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你看我，都熬出黑眼圈來了?！?/br>
    幽都星有最高級的美容機器和專業(yè)的服務(wù)人員，但白沙根本趕不上去做護理。

    從每天早上七點開始，她就在各門課程之間連軸轉(zhuǎn)。她有扎實的機械學基礎(chǔ)，而帝國有許多和聯(lián)邦不同的研究方向，幾乎能讓她看花眼。晚上八點之后，本來是她的自由放松時間，可她還閑自己不夠忙似的從舅舅那里討來了很多關(guān)于機甲設(shè)計的資料——這下好了，連睡都不用睡了。

    帝國人的身體素質(zhì)十分強悍，但饒是如此，白沙熬了兩個星期之后，還是感受到了難以抑制的淡淡疲憊感，兩只眼睛也逐漸向熊貓眼邁進。

    韓昽略微一頓，他也知道白沙在其他課程上花了多少功夫。但在他看來，阿瑞斯帝國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皇室已經(jīng)不是僅僅憑借著強大的力量而屹立不倒的，羅寧家世代的皇帝中也不乏優(yōu)秀的政治家。他甚至試圖引導(dǎo)白沙，做皇儲，最重要的不是身先士卒，而是知人善任。

    鑒于白沙的精神體不是玄鳥，而是一只銀喉長尾山雀——只要白沙有高超的領(lǐng)導(dǎo)才能，即使武力方面略有缺陷，也不妨礙她的統(tǒng)治。不，韓昽覺得，他的想法也不僅僅是為了填補短板——從白沙的情況來看，她更適合做個均衡發(fā)展的、各方面都能讓人安心的皇帝，這樣民眾對她的支持意愿會更強烈。

    但顯然白沙不是這么想的。

    韓昽：“我只是希望您能對自己有信心一些。不要逃避這些課程，您可以成為完美的儲君?！?/br>
    “閣下，請不要逼迫小殿下?！睘趿袪柍雎暤?。

    和韓昽的理想主義不同，出入都跟在白沙身邊的烏列爾知道白沙已經(jīng)極其用功，他一直想勸白沙多休息，更看不得韓昽給她增加壓力。

    金發(fā)碧眸的青年神色冷淡，如高高懸掛在云端的晨星，冰冷而不可觸碰。

    “您是小殿下的執(zhí)事大臣。說到底，小殿下是君，您是臣。您為殿下出謀劃策、提供建議，但最終的目的是為了達成殿下的愿望?！?/br>
    天使雖然主司戰(zhàn)斗，但卻出乎意料地懂什么叫“君臣之義”——到底是從白銀時代活到現(xiàn)在的天使，僅僅是釋放出一點淡淡威壓，就足夠讓韓昽生出警惕。

    但韓昽也沒有認輸。他摘下自己的眼鏡，五官清俊但不文弱，那雙暗藍色的眼眸不閃不避地直視著烏列爾：“也請這位護衛(wèi)閣下明白，現(xiàn)在的時代已經(jīng)和過去不同，‘執(zhí)事大臣’這個頭銜所代表的，絕不僅僅是一味服從君王的附庸。勸誡殿下是我的職責所在，即使您是‘天使’——您現(xiàn)在也只是殿下的直屬護衛(wèi)，不應(yīng)逾越自己的職權(quán)對我指手畫腳?！?/br>
    兩個青年相互對視，明明風儀自若、語氣平淡，卻莫名地硝煙味十足。

    白沙：“……”

    白沙不得不打斷他們：“停，你們倆別吵了?！?/br>
    白沙拍板道：“韓昽，我話放在這兒，我絕沒有敷衍你的課程。只是人總有長短，我也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東西?！?/br>
    韓昽：“……是，殿下，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