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從前,田六姐和馬堅吵了架,便會負氣在鋪子里留宿。那是她阿爹留給她的產(chǎn)業(yè),她住得名正言順。 可現(xiàn)在,馬堅甚至將鄭娘子的娘家表弟安置在田家雜煎住下,時時接濟。 鋪子白日黑夜都被占著,田六姐則被堵在家里,彷徨糾結(jié),連個清凈去處都沒有。 所以方才虞凝霜拽她,她就順勢跟了出來,實在是想暫時脫離那煩心之地。 可她現(xiàn)在回過神來,又想回去。 虞凝霜是不可能讓她回去的。 田六姐算是她虞凝霜的貴人。 虞凝霜在田家雜煎里攢下自己的第一筆金,日子越過越好。阿爹下獄,也是田六姐幫著找關(guān)系,對她的境遇感同身受一般,給予了虞凝霜撐下去的力量。 田六姐這事,她是管定了。 但看出田六姐仍舍不得馬堅,因此虞凝霜不敢直接下猛藥,怕適得其反。 疏不間親,她雖與田六姐頗有交情,可也絕比不過那同床共枕十來年的丈夫。 虞凝霜唯有實行緩兵之計。 雖然晝食那一大碗鮮蝦餛飩還在嗓子眼兒,但是她仍托詞自己尚未用飯,讓田六姐陪她一起吃個飯。 其實,外面一條商業(yè)街應(yīng)有盡有,可虞凝霜偏偏對滿街叫賣的吃食置若罔聞,非要現(xiàn)做,讓田六姐嘗嘗她的手藝。 田六姐勉強應(yīng)下,虞凝霜怕她反悔,馬上起身便要去買菜。 又怕她偷跑,虞凝霜特意將鋪門大開,說是讓田六姐幫她看著鋪子,而后快步出了門。 三兩步,虞凝霜就將汴京冷飲鋪甩在身后。 隨后卻是驀然駐足,獨自長吁短嘆半晌,又和識海中的系統(tǒng)憤怒吐槽好一大頓,才拖著沉重的步伐去采購食材。 虞凝霜想著做個面條。 她是北方人,常覺得最撫慰人心的就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而且面條柔軟好下口,比粥類要頂飽。虞凝霜盼著田六姐盡可能多吃些。 可做什么面呢? 若論田六姐的喜好和口味,田家雜煎那一碗燠rou面的滋味鮮辣到極致,虞凝霜可不想班門弄斧。 而看著田六姐憔悴模樣,虞凝霜不禁想,還是做些滋養(yǎng)的,比如燒個魚湯面。 她剛往賣水產(chǎn)處一走,便被好幾個攤販招呼著叫住,其中一個聲音尤其洪亮。 “娘子來看看我這兒的鰻鱺!新鮮的鰻鱺魚嘞!” 虞凝霜心念一動。 鰻鱺便是鰻魚,她自打胎穿來此世,還從未曾吃過這一味奢侈。 看著那黑銀色的鰻鱺,虞凝霜自動將其轉(zhuǎn)化成了照燒鰻魚、炸鰻魚,甚至是夾餡兒的鰻魚丸…… 而且閩地多食鰻鱺,她再多買兩條回嚴(yán)府去,也好給楚雁君嘗嘗這鄉(xiāng)味。 虞凝霜腳步就不自覺往那小販靠了靠,后者忙更賣力地推銷。 “這是海里的大青鰻,您看看,一條一斤多呢。只要三百文一條?!?/br> 虞凝霜咂舌,“這么貴?” 四五斤的大鯉魚也不過百文錢。 小販咧嘴一笑,“娘子,您且去看看,這城中還有幾家賣鰻鱺?我這兒也就剩這幾條了,賣完就家去啦!” 虞凝霜略微訝異。 時值白露,而“白露鰻鱺霜降蟹”,此時正是吃肥美鰻鱺的好時節(jié)。 價格貴自是合理的,可是怎么會少有人賣呢? 定是這小販想賣個好價,瞎說的。 但他這鰻鱺確實不錯,體形秀細而長,周身圓潤而滑,條條還生龍活虎的新鮮。 虞凝霜便挑了兩條最大的。 那小販也挺會做生意,直說虞凝霜若是把這四條都包圓,再給她免一百文。 虞凝霜想著多出的鰻鱺可以做成耐儲的糟鰻或是鰻魚鲞,總也不會糟蹋,便欣然接受。 虞凝霜先從荷包摸出一塊一兩的碎銀,又拿出隨身帶的銀剪子,從小銀錠上剪下一塊。 從前,她手里來來回回的不過是幾個銅板,如今卻早已習(xí)慣用銀錠付賬。 在飲子鋪的各種進貨和買賣中,她用的都是嚴(yán)鑠付她的銀錠,現(xiàn)下已經(jīng)鍛煉出來,手頭極準(zhǔn),將那剪下的小銀星兒用戥秤一稱,果然剛好。 小販見她用的是官銀錠,連查看銀子成色也免了,只用自己的戥秤復(fù)核一遍,收下總共一兩一的銀子。 買賣既成,小販情緒揚升,越發(fā)話多起來,笑呵呵與虞凝霜交談。 “娘子,可別以為我誆您。城中鰻鱺的確是很少很少啦。嗐,不都被收去祈雨了嘛!” 虞凝霜恍然大悟。 確實,她想起也聽鋪子里食客說過,今年大旱,北方還好,倒是那本該煙雨霏霏的江浙一帶尤其嚴(yán)重,官方民間祈雨的儀式都比往年要cao辦得勤快許多。 就連官家都從春求到秋,在常祀之外另加了好幾場祭禮。 至于為何祈雨會用到鰻鱺,則是因求雨實為求龍,龍騰而云從,故而雨至。 找不到真龍去求,便轉(zhuǎn)求似龍之物。 而與蛇、蜥蜴等一眾形似龍的生靈相比,鰻鱺更好獲取,自然常作為祈雨儀式的“嘉賓”。 虞凝霜聽說南方還有不少井,專供著一些靈鰻,當(dāng)?shù)厝艘浴蚌犉兴_”稱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