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凝霜還是要靠自己，要靠她與這世界建立的聯(lián)系，靠她昔日種下的因，結(jié)下的緣。

    ——正是想明白這一點，虞凝霜才能迅速振作起來，去府衙報案也好，向各方發(fā)去求助也好……只有這些切實由她做下的事情，不會背叛她。

    她需先自救，方能得天助。

    虞凝霜叫著自己的名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放松身體，仰躺在地毯上，思考下一步該怎么做。

    她的思緒很渙散，常常剛集中一兩分鐘精神，只要一想到現(xiàn)在可能正發(fā)生在meimei身上的可怕遭遇，就又要哭起來。

    半天時間，流的淚比之前十八年都多。

    不多時，谷曉星先回來了。

    與她同行的，還有軍巡捕鋪的吳二哥。

    他一臉風塵仆仆，讓虞凝霜別急壞了身體，說已經(jīng)將那三人的形貌特征傳遞給坊中各個軍巡捕鋪的兄弟。

    一有知情者，便會馬上向她告知。

    匆匆說完，吳二連虞凝霜的道謝都沒來得及聽，就又匆匆離開，往城中打探消息去了。

    時間仿佛被無限抻長，梁大娘帶著蘇醒的楊二嫂一同過來時，才到午時。

    許寶花還未醒來，那一拳著實打得不輕。

    虞全勝也還未回來。想來是如往常一樣，又被許家留下吃飯，要傍晚才歸，全然不知家中發(fā)生何事，也不知自己的長女正在苦苦支撐。

    好在虞凝霜并非是獨自一人。

    因為眾人都知道她這個小院子，這里便成為了臨時的指揮中心。

    眾人聚在這里，進進出出，交換信息，輪流尋人和休息。

    唯有嚴鑠頗費了些功夫才摸到此處。

    他匆匆忙忙回到府衙時，與虞凝霜擦肩而過，撲了個空。

    往虞家去也無人應答，他又回嚴府，發(fā)現(xiàn)府中對此事毫不知情后就馬不停蹄地離開，又錯過了之后往嚴府報信的鄒雙兒。

    總之，嚴鑠一路輾轉(zhuǎn)到冷飲鋪，才從伙計們口中得知一些新的情報，也第一次知曉了這間院子的存在。

    推門而入前，嚴鑠設想了很多句安慰的話語，預估了很多次虞凝霜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然而，他沒有想到呈現(xiàn)在眼前的會是這樣的虞凝霜。

    她一身輕便的短打，發(fā)髻高挽，面色憔悴卻神色堅毅，正在和眾人對著兩張汴京地圖圈圈畫畫。

    其中一張是以市坊劃分的普通地圖，另一張則是城內(nèi)河流、水渠分布的水系圖，是軍巡捕鋪給虞凝霜的。

    虞凝霜正將它們兩相比對，試圖找出與小涼河可能相通的水域。

    “你來了?！?/br>
    見來人是嚴鑠，她平靜地打著招呼。

    此種情狀下，一個妻子該如何向丈夫?qū)で蟀参?，她早已沒有心力和理由去維持。

    而嚴鑠的心疼和心憂確實貨真價實。

    “霜娘，你怎么樣？抱歉，我應該早點過來——”

    “你手下有多少人？”

    虞凝霜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噓寒問暖，直入主題。

    “三十六人?！?/br>
    虞凝霜點點頭，嚴鑠這里的三十六人，府衙派的十人，還有軍巡捕鋪自愿幫她搜尋的義士四十多人，最后是虞凝霜剛?cè)パ佬泄蛡騺淼亩畞砣恕?/br>
    加起來居然也有一百多人了，而且個個是精壯力士。

    虞凝霜的手在地圖上劃過，示意嚴鑠。

    “城南這幾條水渠，現(xiàn)在還沒有人手去探查，請你帶人前往?！?/br>
    方才與幾個軍巡捕鋪兵一起，虞凝霜將與小涼河勾連的水渠溝壑等分辨出來，標注它們的走向。

    只是，一分二，二分四，那些地下水渠的分支如樹枝般層層級級增長，最后賊人們可能藏匿的地點共有二十多個。

    虞凝霜只能依據(jù)距離遠近和是否容易藏匿，將它們區(qū)分出優(yōu)先級來，分別派人前往觀望。

    虞凝霜已經(jīng)決定了向系統(tǒng)的許愿。

    ——而每一個可能的地點都有人看守，這是她的計劃達成的必要前提條件。

    事情雖紛雜，情緒也低落，但是虞凝霜的頭腦還是十分清醒。

    她知道嚴鑠還未掌握那三個賊人的情報，便道，“梁大娘會陪你過去，個中情況她會與你細說。這一副雪兒的畫像你先拿著，剩下的我們還在加急印制中，很快送到。”

    梁大娘已經(jīng)就位，拉著嚴鑠就要走。

    嚴鑠一怔，轉(zhuǎn)頭與虞凝霜道，“我、我想陪著你?！?。

    “不用?！?/br>
    虞凝霜飛快地回答，連理由也沒時間解釋，只囑咐道，“搜尋的時候裝作是尋常巡街，不要聲張。”

    她怕歹徒狗急跳墻，對人質(zhì)不利。

    嚴鑠還想再說什么，而梁大娘已經(jīng)氣急。

    “霜娘讓你做什么便做什么！火燒屁股了，男子漢怎么這么磨磨唧唧！”

    嚴鑠被迫出發(fā)。

    不久，按照約定，他的手下傳信回來，說各個水渠周圍人員已經(jīng)就位。

    于是，虞凝霜深吸一口氣——

    向系統(tǒng)所屬的高維文明，向這世間所有善意和幸運的集合體，向那遙不可及的縹緲天道，許下了自己的第一個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