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恐怖網(wǎng)紅店開業(yè)指南 作者:不明眼 簡介: 一個屢屢投資失敗的冤種甜品師 一個剛正不阿的正一道士 一個母胎solo的遺體化妝師 一個初入社會的大學應屆生 這樣四個人湊在一起,究竟能不能把一個連死四個人的兇宅改造成網(wǎng)紅甜品店? 第01章 觀音里29號 事實證明,人只要豁的出去,沒什么干不了的。 住進觀音里 29 號的第一天,我去超市拎了六瓶啤酒回來,趁著上頭,我大筆一揮,寫了一張招聘啟事。 現(xiàn)招聘甜品店店員三名,包吃包住。 寫完我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 招聘要求:膽大心細,專業(yè)對口,八字過硬,了無牽掛。 落款,黃粱一夢。 當天晚上,招聘啟事就這么被我貼了出去,順便還在網(wǎng)上發(fā)了一份,而我本人炫了四瓶啤酒之后總算是徹底把腦袋喝當機,跌跌撞撞在一樓沙發(fā)上躺下,到了最后,還是沒敢去二樓的浴室沖個澡。 至于為什么我要在自己的店里搞得這么窩囊,這一切還都要從我的上一家店倒閉開始說起了。 大半個月前,因為房東突然漲租,我在一個凄風苦雨的夜晚帶著八只貓離開了我開了半年的貓咖,流落街頭。 當天晚上,我的塑料jiejie白柳來接走了所有的貓,臨走前,她還給了我一張房產(chǎn)經(jīng)理的名片,告訴我這人手上有個很便宜的房源,如果我還想投資第八次,那這個房子簡直是我的不二之選。 顯而易見,和我這個開什么什么倒閉的大冤種弟弟不一樣,我親姐白柳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渝江董明珠,年紀輕輕身價夠買四個我,她的投資建議拿出去賣價值堪比巴菲特的早餐,于是第二天,我就約了名片上的胡經(jīng)理,準備去看房。 而在當時我再也沒想到,這個很便宜的房源竟然會在觀音里。 對于所有渝江的土著來說,觀音里都是個好壞參半的地標,它靠渝江大道的這一條美食街??油獾厝?,雖然臭名昭著,但是頂不住名氣實在太大,又靠著江,坐完輪渡和纜車的人一下來免不了就得來一趟,一來二去,這個地方的房價難免就變成了我高攀不起的價格。 第一次看房,胡經(jīng)理就遲到了將近半小時,我在美食街上吃了一碗據(jù)說是百年老字號的涼蝦,只吃了三分之一就吃不下,不由感慨連這種紅糖結(jié)塊,涼蝦粉如散沙的東西都能賣出三十一碗的價格,不愧是渝江網(wǎng)紅之首,只要推廣到位,辣油拌皮鞋都能開成祖?zhèn)骶W(wǎng)紅店。 等了很久,胡經(jīng)理終于姍姍來遲,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他手上的這套房子太搶手,結(jié)果等他帶著我一路走進觀音里荒無人煙的深處,我的心也不由涼了大半。 他媽的黑店怕沒人宰都不敢開在這么偏的地方,就算是人rou包子也得有人啊,這鬼地方別說是人了,垃圾桶上都瞧不見半個煙頭。 見我的臉色有點不對,胡經(jīng)理對我笑了笑:“位置是有點偏哈,但現(xiàn)在不都有導航了嗎,酒香不怕巷子深,年輕人找得到的?!?/br> “呵呵。” 我微笑,心想這深的怕是來只狗都聞不著味兒,最深的果然還是你們這些房產(chǎn)中介的套路。 走了快十五分鐘,胡經(jīng)理最終停在十字路口一棟獨棟二層的商鋪前,這個地方如果非要說,前頭的美食街是觀音額頭的紅點,那現(xiàn)在我所站的位置就已經(jīng)是菩薩腳底板的黑痣了。 三伏天,附近的蟬鳴倒是叫的響亮,然而除此之外,叫號聲說話聲之類的什么都沒有,我左右望去,這里除了 29 號,周圍竟然沒有一戶商鋪開門,而不遠處還有個洞子火鍋的老舊招牌沒拆掉,從那個方面?zhèn)鱽砹藥茁暻逦墓方小?/br> 胡經(jīng)理說:“前頭那邊最好別去,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狗搭了窩,保安也懶得管,現(xiàn)在成群結(jié)隊的還有游客喂,胖了一圈,嘴巴也喂叼了。” 換了幾年前我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方圓三百米之內(nèi)光有狗沒人,我哪里受得了這種委屈,但是正可謂英雄也為五斗米折腰,趁著胡經(jīng)理開門,我盤算了一下手頭剩下的錢,在經(jīng)歷過七次慘敗之后,我姐給的創(chuàng)業(yè)資金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不成功就成仁的數(shù)字,基本上是好是壞就這一遭了,要是再不成功,我也只能跟我的甜品事業(yè)說再見。 我忍不住問道:“胡經(jīng)理,我就想問問,上一戶在這兒開店的,他賺錢了嗎?” 胡林費力捅著鎖眼:“沒有……我是說還沒有開業(yè),他就不租了。” 我一愣,現(xiàn)在房子都是付三押一,這是哪里來的大慈善家錢說不要就不要,正要再問,只聽嘩啦一聲,29 號的卷簾門在我面前應聲而開,雖然里頭還有一扇玻璃門,但是卻已經(jīng)可以看清屋內(nèi)的景象。 比起我之前的門面,29 號的裝修比較老舊,昏暗的房間里整整齊齊擺著幾張灰色的桌椅,收銀臺和各類裝飾家一應俱全,墻上還有沒撕掉的廣告海報,印著早已過氣的明星頭,眼睛被美瞳拉的奇大,臉 p 的雪白,正咧嘴沖著門口微笑。 看起來,從上一任房主離開,這個地方就完全沒有變過樣子。 胡經(jīng)理在我旁邊陪笑著推開玻璃門,一股陰沉的霉味撲面而來,他說:“上家老板本來想開個小面店的,沒開成,結(jié)果還留了一些廚具下來,白先生你一會兒可以去看看,都是金屬的,應該還可以使用。” “還有廚具?” 我目瞪口呆,以對方報的價格,我還以為所謂的裝修就是大學時候的綠豆湯,一鍋水放兩顆綠豆就叫湯,同樣,一間毛胚房里擺幾張塑料凳子也算是軟裝,結(jié)果這樣一看,不但有軟裝,還有配飾——這是哪兒來的菩薩在下凡搞房地產(chǎn)? 胡林說:“白先生,我之前也沒來及跟你說具體情況……29 號是精裝的,但是不是上一任租客裝的,真要說,應該是第一任租客做的裝修,也有七八年了,后頭這個屋子的裝修就一直沒有變化,家具也都在,基本上如果你要租,可以直接提包進來?!?/br> 提包入住! 一時間,我的腦袋里只剩下這四個金光閃閃牛逼哄哄的大字。 我不理解,甚至可以說是大為震撼。 做了這么長時間冤大頭,我經(jīng)歷的都是一些什么人間疾苦,裝修被騙墻面是紙糊的,臨時漲租被迫帶著貓流落街頭,顧客點布朗尼最后舉報巧克力過敏……總之吃過的虧實在是太多,以至于當 7500 能租到 150 平房子這樣的好事擺在我面前,我根本想不到,它竟然還可以帶全套的軟裝和家具! 這已經(jīng)不是天上掉餡餅了,就是直接掉下來一桌滿漢全席,7500!觀音里!哪怕三百米之內(nèi)只有狗!白央!你還要什么自行車! 我的內(nèi)心澎湃起來,花了幾分鐘把一樓走了一遍,正如胡經(jīng)理所說,這里的東西一應俱全,甚至在收銀臺后頭還有一張完全臥倒的躺椅,藏得很隱秘,我上手摸了一把,椅子上頭沒有什么灰,只有幾根頭發(fā)。 胡經(jīng)理這時也注意到了躺椅,他臉上僵了一下,很快訕笑:“這房子空太久了,東西又都在,難免中介會過來休息……等白先生你入住之后當然要重配鑰匙?!?/br> 我沒回答,又或者說我現(xiàn)在不敢輕易說話,以免被胡經(jīng)理發(fā)現(xiàn)內(nèi)心的小九九坐地起價。我繞到廚房后頭,很快發(fā)現(xiàn)了樓梯,又窄又陡,并肩走不下兩個人,刀切一樣地插進了一樓的天花板,盡頭是一扇白色邊框磨砂玻璃的門,透出一片黑沉沉的底色。 我問胡經(jīng)理:“樓上是包間?” 不知為何,胡經(jīng)理的臉色在這一刻突然有些陰郁,他猶豫了一下:“樓上可以住人,算上一樓,是四室一廳兩衛(wèi)一廚?!?/br> 他這么一說,我二話不說就上了樓梯,畢竟換做平時,7500 的價格在觀音里恐怕連一個廳都租不下來,我三兩步爬上去,一下子,光線便暗下來,連帶著溫度似乎都低了兩度,二樓的氣氛竟是和一樓完全不同。 到底是老房子,29 號在布局上并沒有現(xiàn)代別墅那么巧妙,也談不上多少美感,二樓是一條一走到底的走廊,墻皮龜裂發(fā)灰,散落著四間臥室,盡頭則是洗手間,我試圖打開其中一間的臥室,但是門似乎鎖著,我擰了兩下沒有成功。 只要用眼睛看一看就知道,這里的面積幾乎是貓咖的兩倍,不但如此,我還能直接住在店里,不需要花冤枉錢在外頭租房子,省下好大一筆錢買奶油和黃油這些原材料。 一想到這兒,我簡直恨不得立刻按著人簽合同,發(fā)現(xiàn)門打不開也只覺得是房產(chǎn)中介的小把戲,聽到胡經(jīng)理跟在我身后爬上來,我迫不及待地說:“胡經(jīng)理,二樓的房間鑰匙你有嗎?我能不能看看房間布局?” 要不怎么說人窮志短,冤種到我這個地步,撿到個大便宜就恨不得立刻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生怕被別人搶走。 我難掩興奮,按照一般流程,胡經(jīng)理看我這個熊樣心里頭應該已經(jīng)在開香檳了,誰料想當我回過頭,胡經(jīng)理卻站在一片陰影里,臉上的神情莫名讓我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沒有笑,甚至都沒有看著我,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背后,好像那兒站著個人一樣。 給小時候我姐拖我看那些恐怖片害的,我的膽子出奇的小,看他這樣背后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猛地回過頭去,浴室的鏡子正對著我們的方向,在昏暗里閃爍微光,印出了胡經(jīng)理那張發(fā)白的臉。 天底下怎么會有眼看房子要賣出去卻一臉陰郁的房產(chǎn)經(jīng)理? 我心里頭沒來由的一顫,這下不敢再盯著浴室,甚至也不敢讓我的脊背再沖著那邊,我側(cè)過身,讓背靠著墻,一股涼意瞬間透過我薄薄的 t 恤滲進脊椎,我忽然反應過來,29 號連電費都沒交,但是二樓的溫度卻像是開了空調(diào),這合理嗎? 看著胡經(jīng)理欲言又止的臉色,我心中剛隱隱浮上一個猜測,胡經(jīng)理就說話了:“白先生,我這兒確實有二樓房間的鑰匙,但是在打開房門之前,關(guān)于 29 號,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畢竟讓買家對房子的一些客觀情況知情,這也是我們房產(chǎn)中介的義務(wù)之一。” 胡經(jīng)理走上前兩步,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更不自然,一會兒看我,一會兒又看向我身后的鏡子,就像是坐立不安一樣,十分古怪。 緩了緩,胡經(jīng)理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他輕輕地開了口:“白先生,就是你剛剛問上一任的房主,她其實不是不租了,只是……三個月前,她就在你身后的那間浴室里,割腕自殺了。” 第02章 招聘啟事 從觀音里出來,我連家都沒敢回,打車直奔渝江唯一能晚上燒香的羅漢寺,進門先買 288 的平安香,在香火堆前頭迎風站了二十分鐘,放任自己像是個蘿卜一樣被腌入味。 小時候我姐告訴我這兒供著五百多尊羅漢,這時候顯然也不能講究什么武德了,無論那屋子里是什么妖魔鬼怪,我都希望它們能在這兒接受一個正義的群毆。 所以說,便宜的東西都有鬼,資本家也永遠是資本家,雙十一當天的馬云不是菩薩,同理而論,7500 塊錢出租 150 平房子的人也不會是在搞慈善,他是搞刺殺。 胡經(jīng)理說,觀音里 29 號不止死過一個人,除了上一個割腕自殺的,還有兩個樓梯失足和一個煤氣中毒。 無一例外,只要是租了這個房子的人,最后都死在了屋子里,在 29 號被改造成商業(yè)區(qū)之后,前后有四具尸體被運了出去,而差一點,我就要成為第五具。 看得出來,胡經(jīng)理多少還是有點悲天憫人在身上的,否則以一般房產(chǎn)中介的尿性,手上的房子死了四個人這種事怎么看都該美化成“有一些歷史人文底蘊”,還能頭一回就把這顆重磅炸彈甩我臉上? 回家之后我越想越衰,手上一邊盤我從羅漢寺里買的佛珠一邊聯(lián)絡(luò)了我的塑料jiejie,痛斥她介紹了這么個鬼地方給我,前后罵罵咧咧了二十分鐘,完事了之后白柳卻甩給我一句: “兇宅,那不是更好嗎?” 還沒等我反應,她已經(jīng)反客為主,開始痛斥我沒有商業(yè)頭腦,原話如下: “那可是觀音里!全渝江傻子最多的地方,隨便搞個噱頭就能把人騙進來,什么祖?zhèn)骼献痔?,摸貓摸狗摸羊駝,渝江小京都,觀音里小希臘,還差你一個 29 號小咒怨?那些帥哥美女可沒你這么怕死,吃塊蛋糕就能兇宅一日游,還能美美拍照打卡上傳小紅書,就這還不夠?” 我不服,以親情牌反駁之:“但是那鬼地方都死了四個人了,你就不怕我成下一個?我還是不是你親弟弟了?” 白柳明顯還在酒桌上,背景音里還有個夸她腰細腿長的醉鬼,因此她的火氣有一半轉(zhuǎn)移到了我身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要是信這套還能投資失敗七次還接著開?死了四個人的兇宅保不齊還沒你背,臭小子,一句話,掙錢就是賭博,你敢賭才有可能贏?!?/br> 在這件事上我不得不承認,我姐在搞傳銷方面明顯是有一些天賦的,聽君一席話,勝吃十年餅。 當天晚上和她聊完,我一個晚上沒睡著,前半夜想,我 288 的香都燒了,488 的佛珠也買了,要是這樣都不要這房子,豈不是好比買了神裝要 a 游戲?緊跟著到了后半夜,我的思路又回歸理性,想我白央堂堂新世紀唯物主義戰(zhàn)士,開倒閉了七家網(wǎng)紅店都還繼續(xù)頭鐵,窮都不怕了,還能怕你們幾個孤魂野鬼? 就這樣苦熬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去找了胡經(jīng)理,給他塞完兩條煙,我抓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 我誠懇地說:“胡經(jīng)理,我想把昨天那房子買下來,能不能麻煩給我個優(yōu)惠點的價格?!?/br> 兩個星期后的一個晚上,我搬進了觀音里 29 號。 人的本質(zhì)就是雙標,邁進門之前的我還是人定勝天的鐵血戰(zhàn)士,結(jié)果轉(zhuǎn)眼半小時過去,從小我姐按著我看的恐怖片就都開始在眼前走馬燈,忍無可忍之下,我出門去買了六瓶啤酒,而喝到斷片的后果顯而易見,第二天一早,當有人砸我的卷簾門把我弄醒,我整個人的狀態(tài)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打開門,外頭站著一個長著一張不茍言笑臉的瘦高個大叔,白襯衫西褲乍一看像是個賣保險的。他不由分說地遞過來一張名片,我看到上頭“正一道士”四個字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jīng)從我身邊擠了進來,將視線投向藏在廚房后頭樓梯的方向,一言不發(fā)。 我后知后覺地想起了昨晚貼的招聘。 確實,我說過專業(yè)對口,但我的意思是希望對方會打發(fā)奶油,而不是直接上門一個林正英。 我的心情一下就復雜起來,還不知道怎么面對他,道士卻先說話了,聲音就和臉一樣,一本正經(jīng):“所以這兒確實是個兇宅?!?/br> 我這時還沒意識到這句話的可怕,下意識一愣:“這都能看出來?” 道士徑直走到那個據(jù)說摔死過兩個人的樓梯邊,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擦了一下木頭的扶手,捻了捻:“這兒不太干凈,想要開店,不做點準備,之后可能要出大事情。” 我一時還沒弄清他來的目的,但至少電視劇里道長忽然路過你家們口說你家有狐貍精,那總歸是不能怠慢的,我小心翼翼問:“那敢問您是……” “我是看到招聘啟事來的,現(xiàn)在完全對口的工作很少,修道也要吃飯?!?/br> 道士淡定地點點頭,仿佛剛剛下凡,他掏出一本茅山的傳度證給我,翻開一看,還挺正規(guī),上頭寫著傳度師,保舉師和監(jiān)度師的名字,再看日期,這人居然已經(jīng)當了十年道士了,真名韓沙,法名韓三易。 他淡淡道:“我看了你開的條件,包吃住,專業(yè)對口,八字硬,我覺得符合就過來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還可以給你講講我以前相關(guān)的從業(yè)經(jīng)驗?!?/br> 不知是不是他這話說的太有底氣,一時我竟覺得我才是來找工作的,還沒說出話來,忽然間,就在我們兩個的頭頂正上方,一直寂靜無聲的二樓傳來一聲清晰的悶響,像是有什么重重摔在了地上。 這是什么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