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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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與阿蘇夫人坐在一起,兩人身邊坐著那個小姑娘。阿蘇夫人說:“可算回來啦!” “這是小妹的孩子?” “是啊……她阿爸死了。” 蘇鳴鸞如今二十多了,有個女兒是不稀奇的,祝纓覺得比較奇怪的是,為什么不說呢? 阿蘇夫人低聲道:“她生的時候不好?!?/br> 當(dāng)年蘇鳴鸞還是個少女的時候,阿蘇洞主是打算招一個能干的女婿,女兒女婿一同幫助長子管理寨子。女婿是個高大健壯的青年,能打能說。小兩口也過得不錯,大家都很看好他們。天有不測風(fēng)云,女婿在與利基族互相砍人頭放血的過程中慘勝回來,人受了重傷,抬回來就死了。 小姑娘就生在她的父親死的時候,因此被習(xí)俗里認(rèn)為是不祥,一直養(yǎng)在外面。直到蘇鳴鸞登上洞主之位,才將女兒接了回來。 小姑娘五、六歲的樣子,一雙眼睛還帶著點懵懂。祝纓摸摸她的頭,她像只受驚的雛鳥縮了縮腦袋。祝纓將頭托在她的腦后,等了一下,等她放松了下來,再摸一摸。慢慢地同她講話,問她的名字。她說:“小妹?!?/br> 也是小妹啊…… 祝纓兩指一搓,從指端冒出一朵小花,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一下,祝纓對她招招手,將她抱到了膝上。 ………… 山下事多,祝纓不能在山上久留,第二天便要啟程。 蘇鳴鸞為她準(zhǔn)備了許多禮物,又將祝纓請到自己的屋子里,一只小匣子鄭重地遞給了祝纓:“義父,這是我自己寫的,還請義父指正。” 祝纓打開匣子一看,是一張畫在布上的地圖,圖畫得很簡略,簡單地標(biāo)了個山川的樣子,上面寫著“瑛族阿蘇家地理”。然后是奏本,寫的是她的父親去世了,按照父親的遺命,她做了洞主,請求朝廷的敕封。 奏本里寫,主要是因為祝纓向她宣講了皇帝的仁義,讓她下山學(xué)習(xí)一段時間,她又看到了山下生活的“怡然自樂”、“衣食豐足”,同時因為之前開設(shè)榷場等,皇帝對她家十分講信用,是個“信人”。她的表哥也在京城讀書,說京城之文明。 她“心生向往”,所以請求朝廷敕封,她愿意為朝廷管理一眾山民。 祝纓點頭道:“好。我也寫一封奏疏,代你解說。你要好好干,好好保重?!?/br> “義父放心?!碧K鳴鸞眉眼舒展開來。 二人又閑談幾句,祝纓道:“我看到小妹了?!?/br> 提到自己的女兒,蘇鳴鸞的頭也昂了起來:“我接她回來了!” “嗯,”祝纓說,“你知道花姐的,對吧?” “大娘是個溫柔的好人。” “她看的病人里,有一半兒的婦科病,多數(shù)是從產(chǎn)育上來的。你現(xiàn)在正在要緊的時候,別急著再生?!?/br> 蘇鳴鸞難得的臉紅了一下:“還是義父呢,跟我說這個干嘛?” “就是親近才提醒你。那可比生病還狠,生病只是幾天,一服藥吃了就好。這個……呵,你這上上下下,你有功夫耽誤一年?花姐的病人里,懷孕、流產(chǎn)、生產(chǎn)、難產(chǎn)、死胎、月子沒坐好,一生的病痛折磨,精力差一點兒的人都被抽干了,命差一點兒的就不是花姐在看而是歸小江管了。當(dāng)然也有能生好幾個還沒事兒的,你現(xiàn)在試不起。” 蘇鳴鸞的表情也嚴(yán)肅了起來,道:“是?!?/br> 祝纓道:“好啦,我也該回去了?!?/br> 她來的時候滿心的猜測,回去的時候倒是一派瀟灑。趙娘子沒有馬上回來,而是留在阿蘇家陪嫂子住一陣兒。祝纓回程更加的自由。 她回到縣衙的時候,縣衙里那股開心的勁兒還沒褪去。顧同沒有跟她上山,這些天都在后衙“彩衣娛親”,陪著祝大和張仙姑說話。 祝大和張仙姑比福祿縣的鄉(xiāng)民算見過世面的,雖然字也丑,有時候說話也不太靠譜。但是因為他們是祝纓的父母,在顧同眼里就是“質(zhì)樸感人,所以才能教養(yǎng)出老師這樣的人”。他再看錘子小朋友,也覺得既然是老師領(lǐng)回來的,他就應(yīng)該大度,也教錘子寫字。 錘子的記性極佳,這讓顧同教起來非常的有成就感。與之相反的是石頭,學(xué)幾個字,頭天學(xué)、后天忘,顧同氣得跳了起來:“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他想錯了?這倆一塊兒的孩子,不是老師要親自教養(yǎng)的?不對呀,那怎么帶回家來了呢? 他疑惑了幾天,祝纓就回來了,他又將兩個孩子放到了一邊,迎了上去問道:“老師辛苦,老師,有什么事情么?” 祝纓道:“還好。哎,你怎么不著家啊?” “這兒就是我的家,不行么?” 祝纓笑笑,看到錘子,招招手,問道:“這幾天你又學(xué)會多少字啦?” 錘子道:“我會六篇了!” “嗯,挺好,這跟吃飯一樣,桌子上的飯菜都是你的,就不用急著全扒進(jìn)嘴里了,細(xì)嚼慢咽。要是趕時間,又有人催你,再大口先吃下去,混飽了再說。” 錘子笑了,一張小臉有了神采:“是!” “哎呀!一回來就又開始忙了!”張仙姑從屋里走出來說。 顧同連忙把錘子和石頭都扯走,害!這石頭簡直不像是老師家的人,等一下,曹……好像也…… 祝纓將帶回來的東西都交張仙姑和花姐收拾,祝大問道:“有茶不?” 祝纓說:“有。” 張仙姑道:“看你那樣兒,家里還有呢!你就又眼饞那個了!” “我喝這個比什么上貢的茶好喝多了!那個沒味兒,這個夠勁兒。” 祝纓道:“喜歡就都給你?!鄙缴系牟杵焚|(zhì)比起貢茶來差不少,價格上也差不少,勝在新鮮,祝大又說喜歡,這個是供得起的。祝纓覺得,讓他喝茶比喝酒強(qiáng)。 祝大抱著茶先往自己房里一放,再出去找侯五聊天去了。 祝纓換了衣服,又出去安排接下來的事務(wù)。她計劃今年將福祿縣全縣三分之二以上的地方種上宿麥,福祿縣幾年下來水利工程做得好,這兩年她又用心積肥,料想應(yīng)該可以做得到稻麥兩季而收成增加的。 此外又有思城縣,本來跟裘縣令說好的,先試種個公廨田,現(xiàn)在黃十二郎被她抄了。她手里又多了許多的土地,她又有麥種,便決定將試種的面積擴(kuò)大,除公廨田外,現(xiàn)在她手里的這些土地也種一些。 因為黃十二郎已經(jīng)為她做了準(zhǔn)備——兼并,黃十二郎已然將許多的土地吞并之后連成一片。祝纓分田的時候也不是跟禿斑似的左一切、右一切、中間再掏一塊分給某人,都是挨著次序的分,這樣也便于管理?,F(xiàn)在留在她手里的這些,都是一整片,無論計劃什么都比較省力。 除此之外,祝纓現(xiàn)在最大的一件事是寫個奏本,將蘇鳴鸞的奏本給遞上去。 她給皇帝的上書也是這那么個節(jié)奏:先歌功頌德,寫因為皇帝的仁德所以“四夷賓服”。然后再寫阿蘇家的事情,是“其族風(fēng)俗”,阿蘇洞主把洞主之位傳給了女兒蘇鳴鸞。用“蘇鳴鸞”的名字,是因為落在紙上這三個字看起來比較吉利,也比較的看不出性別。 再寫蘇鳴鸞是“久慕王化”,自己也教她讀了些書,奏本就是她自己寫的。又寫了一點蘇鳴鸞推廣農(nóng)耕之類的事跡,“無恒產(chǎn)者無恒心”,她有心安定呢,總比當(dāng)山匪按點兒下山打劫強(qiáng)。 現(xiàn)在是蘇鳴鸞請求敕封,想要個比較正式的品級。自己的建議是,阿蘇家的地盤也不算太大,連山加水的,也就比福祿縣的地盤大一些吧。比阿蘇家更遠(yuǎn)的地方還有一些其他的部族,阿蘇家夾在中間,也起到了一個緩沖的作用。與阿蘇家保持一個良好的關(guān)系也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建議朝廷答應(yīng)。就是羈縻,一個“土官”。 聽說幾十年前朝廷差點兒就能給羈縻了,后來有了變故,現(xiàn)在終于續(xù)上了,這都是皇帝的仁德所致??!恭喜皇帝!御極三十年,威望可真是高??! 中間丁點兒沒給自己表功,盡量輕描淡寫自己的貢獻(xiàn)。 然后又寫了一封給冷云的信,這樣的朝廷大事,事先跟鄭熹等人透露是不好的,鄭熹現(xiàn)在許多人盯著,給他寫這樣的信容易出事兒。冷云就不一樣了,他是本州刺史,完全可以跟他通個氣。祝纓就不客氣地寫信給冷云,請他給盯著點兒。 寫好之后,祝纓將奏本、地圖等都封好,快馬發(fā)往京城。屈指一算,快馬過去,京城再商議一下,估計得扯個皮,比如蘇鳴鸞一個女人能不能有這個敕封,再比如要給她幾品的敕封,再比如這個敕封的名號怎么弄。再給個批復(fù)、派人連官衣、官印之類送過來,再有個使者過來陪她一起去寨子里給蘇鳴鸞冊封一下。至少是兩個月開外,運(yùn)氣不好磨蹭到年后也說不定。 快慢看朝廷怎么扯皮。 她估計,敕封能下來,品級應(yīng)該是在從五到正六之間,從五可能性不太大,六品應(yīng)該能拿到手。困難的可能是名號,朝廷給女人喜歡封個夫人、縣君之類的。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的朝廷官員。但是蘇鳴鸞是個“洞主”,她是主事人,不是靠丈夫才有的今天。祝纓也只能在奏本里淺提一下,這個“官號”是要能夠“世襲”傳下去的。這樣朝廷代代省心,阿蘇家代代安心。 祝纓發(fā)出奏本之后就往思城縣去,親自盯著思城縣種麥的事情。 這日她正在思城縣里,順便看一看水渠改道的事兒,忽然覺得微微地?fù)u晃。身邊的人也都發(fā)出點疑惑的聲音,祝纓問道:“怎么回事兒?” 田里有經(jīng)驗老農(nóng)臉色有點變:“怕不是地龍翻身了吧?小老兒小時候遇到過一回,比這個狠一點兒。大人小心!” 祝纓道:“這么空曠的地方,能怎么樣呢?又不怕房梁掉下來砸著了。咱們吶,該干嘛干嘛吧?!?/br> 她面上裝作不在乎,回到縣衙卻下令詢問兩縣有無感覺,有無災(zāi)情。心道:這不是吉兆?。?/br> 果然不是吉兆,沒過兩天,祝纓就收到了消息——地震。 從南府往京城的路上發(fā)生了地震,路給震壞了。她派出去的信使被堵在了路上。南方多山,出了南府再往京城走,路上山陵不少。如果天氣不錯,走在官道上還是可以的。遇到暴雨之類,路也會被沖壞?,F(xiàn)在是地震,就更不好說了。 地震之后沒幾天,不幸又震了一次,這一回祝纓在福祿縣,也有所感覺。因為震得不嚴(yán)重,縣里的人還算安靜。祝纓暗叫倒霉:信又要耽誤了。 更倒霉的事兒還在后面,第三次地震來了,這一次小一些,幾乎沒有感覺。 祝纓對地震了解不多,只知道這東西涉及范圍會比較大,繞路還不知道繞到哪兒去,不如等著。幸虧信使沒有受傷,第三次地震之后又等了一個月,信使才勉強(qiáng)重新上路。這回等他到了京城,怕不都得到新年了! 事情就又要耽誤了,祝纓數(shù)著自己在福祿縣的任期,過年就邁入第五個年頭了!眼瞅就要任滿了,如果能再給她三年當(dāng)然是更好,但她得做個最壞的打算。她開始后悔,沒有再寫個奏本,請求再任三年。也不知道朝廷要多久才能批下來。 直等到年末,她的奏本送沒送到京城不知道,京城卻來了兩道詔書——皇太后崩了,崩完沒多久皇后也崩了。 天下縞素。 祝纓只得帶著縣衙里有官職的人換了素服哭一哭。帝后之崩也有規(guī)定,普通的百姓哀悼幾天就算完,官員久一些,還要禁婚姻、禁喜慶。京城的百姓為帝后戴孝的日子比其他地方久,京城的官員哭的日子也比其他地方久。 總的來說,離京城越遠(yuǎn),時間越短、要求越低。 二位一崩,這個新年就不能過得太熱鬧,不少人的心里還有另一件事:三次地震呢?下一個死誰??? 都在心里想著,但是卻是連父母兄弟也不敢輕易去討論這個猜測。 祝纓對“第三次地震”是一點也不惶恐的,她在乎的是,如果真的再死一個,她的奏本朝廷還有沒有功夫討論?別再給皇帝扔哪個犄角旮旯里墊桌腳了才好! 心里這么想著,祝纓也不敢寫信給鄭熹或者冷云去討論這個事兒,有些話說出來都有風(fēng)險,落到紙上更是作死。她只能祈禱著:不要耽誤我的事兒才好! 到得開春,二月初,麥子還沒開鐮收割,京城忽然來了快馬!馬蹄陣陣,直敲在了所有人的心頭。帶隊的是個年輕人,五官端正,一身青色的官服,來宣祝纓進(jìn)京面圣。 來人帶了兩道旨意來,隨著另一道旨意而來的是一身紅色的官服,皇帝將祝纓的散官官階升為從五品,從今天開始,她是朝散大夫了?;实圩屗t衣進(jìn)京。 祝纓接了旨意,起身問道:“這是為了什么?” 來的年輕人道:“或許,是想圖個喜慶吧。” 他也說得有氣無力的,三次地震、二后崩逝,然后政事堂把祝纓的奏本給遞了上去,皇帝疑神疑鬼的,祝纓趕了個巧。 祝纓問道:“我的奏本,批下來了嗎?”看皇帝這個反應(yīng),應(yīng)該不是不高興。 年輕人說:“就是要大人進(jìn)京面圣奏對,才好決斷嘛!” 祝纓懂了,合著這是拿她沖喜呢? 祝纓道:“好!我這便準(zhǔn)備上京?!?/br> 第195章 凡人 年輕的使者在縣城內(nèi)的驛館落腳,祝纓要送他過去,使者道:“不敢不敢,還請祝大人安排好事務(wù),咱們盡早上路?!?/br> 他是中書省的一個主事,從八品,并不敢在祝纓面前擺天使的架子。 祝纓道:“要的?!睅撞铰返氖聝?,縣城又不大,禮數(shù)得做足了。 使者十分的謙虛,到了驛館之后再三致謝,又再三催促祝纓快些上路。見他這樣,祝纓也不敢再像上次進(jìn)京那樣熬到收完了麥子再玩命趕路,只得回到縣衙開始準(zhǔn)備。 她在縣衙里接旨意,縣衙上下都知道了,這是一件大喜事!張仙姑和祝大自然也知道了,從五品!兩人面面相覷,高興得傻了,都說不出話來,拍著巴掌又在家跳了一回舞?;ń愫投糯蠼惚г谝黄鹉樕隙际切?!連莫主簿、童波等官吏,侯五、曹昌等仆人也都“與有榮焉”。 祝纓這邊和主事去驛館,他們已在縣衙里張羅開了,好好吃一頓是應(yīng)該的,還得給長官賀喜!禮物倉促間準(zhǔn)備不來,一同行個禮、磕個頭也是應(yīng)該的…… 祝纓回到縣衙,就見里里外外開始掃塵、擦桌子、清潔燈籠、換新燈籠。祝纓問道:“這是要干什么?” 莫主簿道:“這是大喜事,得好好慶賀一下?!?/br> 祝纓道:“兩宮崩逝,現(xiàn)在不是慶賀的時候。看使者的意思,還要我早些進(jìn)京。掃個塵,我請大家吃酒就好,不要弄別的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