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節(jié)
冼敬忙反省,王云鶴道:“眼下第一要應付外敵?!?/br> “是。” 冼敬這里還是聽了王云鶴的話,將自己人按住了。不料沒幾天,宮中卻又傳出旨意來,派了冷侯到前線,將前線兵馬分作兩部,冷侯領東路、祝纓代領西路。 冼敬聽到消息,驚出一身汗,急急去找王云鶴辯解:“不是我!” 王云鶴的眼睛摳了進去,看了一眼冼敬,道:“我知道?!?/br> “誒?難道是……不對啊,鄭熹也不應該……冷侯……” 王云鶴:“別猜了,是穆成周?!?/br> 冼敬目瞪口呆:“陛下能聽他的?” 王云鶴道:“只要對陛下說,祝纓手上的權利也太大了,易使人不知有天子?!?/br> 冼敬低聲問道:“您……怎么知道是他進言……” “陛下與政事堂商議的時候說的。” 第370章 節(jié)度 “什么??。?!”蘇喆驚聲尖叫,“憑什么???!?。?!” 蘇喆氣得要死! 京城的旨意下來了,居然是分兵! 蘇喆北上本是憑著一股子的意氣,她是她阿媽唯一的繼承人,是在阿翁身邊教養(yǎng)長大的孩子!在劉相公府里混個閑差她也接受了,劉相公有趣、阿翁也是為了她勞心勞力。 可是! “憑什么?”蘇喆尖利地質問,“阿翁哪里對不起他們了?打從記事起,阿翁就為這朝廷經(jīng)略南方,好吧,不說以前,就說現(xiàn)在!阿翁這般辛苦,他們憑什么分兵?!??!鄭侯都要將北地交給阿翁的,皇帝憑什么要分兵?” 這是蘇喆所不能理解的! 卓玨等人也是一腔的憤怒! 包主簿道:“莫不是朝廷之中,jian佞當?shù)??若是王相公主政,當不致于此!?/br> 林風與祝青君努力將蘇喆給拉了回來,林風道:“你先別瘋行不行?!等義父說話,怎么你倒先替主父做主了呢?” 祝青君則緩聲道:“小妹,你緩一緩,看看大人怎么說?!?/br> “還能怎么說?”蘇喆怒道,“我自打被阿媽接回家里來就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林風有些無措,他是有些怕蘇喆的,只好頻頻向祝青君使眼色。 祝青君低聲對蘇喆耳語道:“你再生氣一點兒,鬧得更大一點兒,咱們才好向大人陳情?!?/br> 蘇喆催怔,旋即大吵起來。林風在一旁與項安等人故意一唱一和:“北地現(xiàn)在如此安樂,都是大人夙夜勞心!” “是?。〈笕诵羷谝荒暧杏?,鄭侯都以事相托,怎么朝廷又生出事端來了?” 所有人都在為祝纓鳴不平。 蘇喆等人可不管什么“保全”! 祝文將眼睛瞪出了血絲,對卓玨道:“憑它什么?。。]有大人,北地能有現(xiàn)在和樂的樣子?” 卓玨自己的心里已經(jīng)怒氣高漲了,還要安撫這些人:“是朝廷這些人為大局考慮嘛!” 如果沒有蘇喆等人先鬧起來,他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鬧開了。十分不幸的是,朝廷的詔命下到了行轅,他作為一個正經(jīng)讀書人出身的官員,還得安撫蘇喆等人。 安撫了半晌,卓玨也怒了:“陛下這是要干什么?!索性,咱們去尋大人說明白去!這也太欺負人了!” 卓玨有私心,為他卓氏族人,為他南士諸友,一開始不給還罷了,鄭侯先舉薦祝纓代理大營,他們也跟著忙了很久,且忙且樂,朝廷又安排了冷侯過來分兵。給出去的還帶往回收的嗎? 最冷靜的只剩祝纓了。 祝纓看著林風與祝青君兩個人合力將蘇喆往后拖,唇角微翹。 蘇喆看到了更生氣了:“阿翁!你笑什么?!?。∧氵€笑得出來呢?。。 ?/br> 祝纓擺了擺手,輕聲道:“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意?!?/br> 林風與祝青君試探地略松了一松手,看蘇喆沒有撲上去,才小心地往后退了半步。 祝纓看了看眼下室內諸人,都是自己人。才說:“要沉住氣?!?/br> 蘇喆小聲嘀咕:“我已經(jīng)夠溫和冷靜了?!?/br> 祝纓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然而無論如何,都要等到擊退胡兵之后再說呵。京城里怎么想的,我大約能夠知道一二。小妹,你想一想,冷侯是不好相處的人么?” 蘇喆是一點也沒被祝纓繞暈,她認真地說:“此一時彼一時,京城養(yǎng)老的冷侯與北境掛帥冷侯可不是一回事兒!” 蘇喆越說越氣:“憑什么呀??。。∧屠浜罘肿鲀陕?,他的補給您還得‘酌情’給他籌措?怎么就不將討胡都交給您?” 祝纓道:“你還是來北地的時間太短,再看一看就知道了?!?/br> 被偏愛的孩子總是格外的有底氣,蘇喆就是個被偏愛的孩子,她理直氣壯地問祝纓:“還要看什么?咱們青君哪里不好了?我看的就是青君立了功,也不見表彰,憑什么呢?她難道不值一個校尉?” 祝青君道:“哎,先說眼前?!?/br> 蘇喆道:“我就是在說眼前!辛苦這么久,臟的累的都是您帶著咱們在干!” 北地子弟們看著蘇喆等人鬧,漸漸收起了玩鬧之心,在包主簿的帶領下,往祝纓的案前一排一排地跪下:“大人,大人怎么忍心拋下我們呢?我們還是聽命于大人!” 祝纓拍了一下桌子,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祝纓道:“怎么了?真當自己是新媳婦兒,就等著受欺負了?把手上的活兒給我干好!” 風行草偃,蘇喆再不服氣,也被林風與祝青君給按了下去。 ………… 讓蘇喆一個平素機靈冷靜的小姑娘生氣的,正是朝廷的諭旨。 好么,這就分兵了?北地能有如今的局面,絕對有祝纓的辛勞!哪怕來的是冷侯,大家也是不樂意的。 南人不樂意,北地人也不樂意! 本來是很簡單的事情,憑本事拿功勞從祝纓手里換好處,現(xiàn)在來了個冷侯!又得再多一群需要“相處”的人。 鄭侯回去就回去了,再來一個新長官算怎么回事兒?更讓蘇喆厭惡的是,祝纓還要兼著北地的使職,什么屯田、決獄、轉運都壓在了祝纓的身上。 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蘇喆怒道:“怎么管自家的補給就算了,冷侯的補給也要您給酌情呢?阿翁,您怎么這么老實????。?!酌什么情?先管您自己!怎么戶部的人都死絕了嗎?又要連累您!” 祝纓倒不意外,朝廷么,就是不愿意讓京城以外的人有太大的勢力。朝廷下這個旨她也是理解的,她沒有領過兵,冷侯是老將,很好理解。分兵,大約是為了“制衡”。 理由都是現(xiàn)成的:鄭侯的規(guī)劃也是分兵,連同大營,一共分了三路呢。如今只是分做兩部,也不算毫無根據(jù)的胡鬧。 “怪沒意思的?!弊@t嘀咕了一聲。 一旁的胡師姐問了一句:“大人,怎么了?” 祝纓道:“沒事,明天早些起,要為鄭侯送行?!?/br> 才大捷,鄭侯又病重,京城來了旨意,接鄭侯回京,祝纓得送鄭侯。再不舍,再覺得前線有一個統(tǒng)一的指揮會更好,鄭侯還是得回去。 次日,祝纓早早起來,送鄭侯回京,一氣送出二十里,鄭侯道:“回去吧,到了如今的地步,還是泯然眾人更好。不要太惹眼?!?/br> 祝纓目送他的車隊漸行漸遠,終于消失在了官道的盡頭。 朝廷是有些愚蠢的,如果新將領沒有一種“天授”,無論是臨陣換將還是改變布署都是不如不變的?,F(xiàn)在,皇帝把鄭侯給召回京了。諭書上寫著是體恤鄭侯,皇帝心里怎么想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冷侯便是在這種氣氛中到的大營。 他與鄭侯在途中相遇,彼此交換了一些訊息,然后鄭侯回京,冷侯北上。冷侯此行又帶著一個拖油瓶——駱晟。 冷侯心里覺得帶上駱晟就是拖后腿,但是皇帝覺得應該派駱晟北上。前鴻臚寺卿,了解胡人,可以分擔一些與胡人打交道的事物。 沒有辦法,冷侯只得帶上了駱晟。 駱晟以前是個老實人,冷侯決定把他留給祝纓——反正,之前他們在鴻臚寺里相處愉快。 駱晟也是將要出孝的時候,丁憂名義上是要所有人都執(zhí)行的,實際生活中卻許多變通之法。譬如皇帝的“以日易月”,譬如有些官員的“奪情”。 冷侯決定以此為理由,將駱晟丟給祝纓去應付。 在此之前,冷侯得先去北地與祝纓見上一面。 駱晟也身負了一項責任——宣旨。 因祝纓身上兼著使職,又多又麻煩,朝廷便給她了一個統(tǒng)一的稱號:節(jié)度使。 許其臨時設立幕府。 即有了短暫的開府之權,召集一定的人手,戰(zhàn)爭結束后幕府解散。 權利太大,又遠離京城,這個旨意的傳達就不能隨便派個人就算完了。皇帝左看右看,點了個駱晟。 又因冷侯以為,北地用兵,他須與“友軍”協(xié)調,這樣彼此之間才好有個照應。更因“分兵”是要從大營里分出一部分出去,冷侯是必得去見祝纓,從她手里分出一部分的兵馬。 冷侯挾著駱晟到了大營。 ……—— 祝纓先送了鄭侯回京,鄭侯千叮萬囑,將手上一些將校移給祝纓,才說:“老了,不得不回。然不能盡殲胡騎,是我心中一大憾事?!?/br> 祝纓沒有一口答應,只說:“以君侯的謀略滌蕩宇內,也是好的?!?/br> 唐善跟著鄭侯走了,只余金良擔心地與祝纓一同留在北地。 接到冷侯與駱晟一同到來。 冷侯領兵自不必說,駱晟的到來就有些讓人不解了。 如果派使者監(jiān)督邊將,不必非得用駱晟,如果不在意邊患,就更不用駱晟了??墒邱橁善慌闪藖怼?/br> 駱晟有些無措。 北上之前,皇帝告訴他,是因為信任他才派他領了這個差使。因為駱晟做過鴻臚,設若與胡人有交涉,前鴻臚寺卿是非常合適的。 駱晟只得硬著頭皮,與冷侯到了祝纓的軍中。 他們二人于途中遇到了鄭侯,兩個交談,勉強算是知道了前線的戰(zhàn)況——鄭侯給胡人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但是胡人也沒有示弱,還得接著磨。 駱晟看著鄭侯說兩句就一翻白眼累倒的樣子,也沒辦法繼續(xù)追問,只得帶著一肚皮的奇怪訊息趕到了大營。 看到祝纓親自到大營外面迎接,并不因增加了權柄驕人,駱晟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