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節(jié)
無他,王、祝都是用心做事的人,他們行事、為人,無可指摘。 無論立場如何。 楊靜知道冼敬的意思,但不打算體諒:“你像是個只記得要把書抄一遍,卻無暇學習書中道理的蠢學生?!?/br> 冼敬灰心地離開。 ……—— 京中,流言還未平息,為了蓋住“雙璧”,趙蘇等人賣力宣傳。又將余清泉等人拉出來鞭尸,除了避開王云鶴不去攻擊,他們變著花樣地攻擊冼玉京等人。 捎帶著,冼敬也受到了一些非議。 事情還沒完,過不數(shù)日,皇帝突然傳出旨意來,將冼玉京貶出京城,與他一同被貶的還有八人。貶黜之地都頗遠或做別駕,或做司馬,也有貶做縣令縣丞的。 詔命一出,冼玉京在家破口大罵。祝纓自己都不認識的祖宗八代都被他罵完了,罵歸罵,確又不敢抗旨,只得灰溜溜的收拾了行李去赴任。 “皇后娘娘對陛下說,這些人不安份,突然帶壞了太子、齊王,很不像話。”杜世恩對祝纓說。 兩人正在杜世恩家里喝茶,他們都去參加了藍興的葬禮,葬禮上,杜世恩約了祝纓到他家里坐一坐。 祝纓道:“皇后?什么時候討厭起這些人來了?” “您怎么也糊涂了?當然是鄭相公,我也不必瞞著您,當年,鄭相公與潛邸可是有過兒女婚約的。這些家伙打著太子的旗號在外為非作歹,也有傷太子的名聲不是?” 祝纓明白了,穆皇后其他的事情可以不管,唯有兒子、丈夫是她第一在意的,仔細論起來,兒子還擺在丈夫的前面。 穆皇后沒有動冼敬,只是暗中派人“提醒”了冼敬一番。冼敬確實為太子盡心盡力,穆皇后倒也恩怨分明。 祝纓道:“你也沒少說話吧?!?/br> 杜世恩道:“慚愧,我不過是個奴才罷了。以前府里面好些事都是娘娘在打點,她說話,陛下也肯聽。咱們娘娘是個有福之人,除了娘家兄弟不爭氣,旁的都好。那幾個小賊本不是大事,只是拖累了您?!?/br> “這話從哪里說來的?” 杜世恩道:“在我這里,就不必這樣客套了。” 祝纓笑著搖了搖頭:“我并不會生氣。我又不是二十歲沒出仕的清流,何必要他們的夸贊?” 杜世恩感慨一聲:“您豁達?!?/br> “過獎了?!?/br> 杜世恩也只能在外耽擱一小會兒,一盞茶還沒喝完,宮中便來了人:“師傅,快回去吧!陛下,陛下又……” 祝纓與杜世恩對望一眼,杜世恩問道:“又怎么了?” “又說頭疼了?!?/br> 祝纓雖沒有問,杜世恩卻仍是小聲說了一句:“都瞞著,其實,總是頭疼、頭暈,時常不能視事。竇相公來回事,也只是聽一聽而已。” 祝纓點了點頭。 第395章 信任 京城里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宦官,日子還要繼續(xù)過下去,人人都添了一點小心。 一個病歪歪的皇帝,容易讓人心里沒底。 情況仿佛又回到了先帝的最后幾年,皇帝并不經常出現(xiàn)在大臣們的面前,但是他還活著。你又不能當他完全不存在,還要考慮到他的感受。 這一日,項樂正在向祝纓匯報調查倉儲的事情。 “他們借著幾次用兵,平了一些賬,但仍有蛛絲馬跡,我查到的都在這里了。每一項的經手人姓名,也都寫在這里了。”項樂將一份賬本交給了祝纓。 賬本很厚,項樂做得很用心。賬冊之外,又有一份薄冊子:“這是他們虛報的倉儲地點,我親自去看過了,并沒有?!?/br> 接著,項樂又說:“做假的手段無非那幾樣,要么是賬目做假,要么是實物做假……” 他一一細數(shù)做假的手段:“若是以上皆不濟,還有一個殺著——失火。一把火,無論證據還是實物,燒沒了,就死無對證了?!?/br> 祝纓道:“好,這些都留好,暫時不要動。” 項樂沒有遲疑:“是?!?/br> 見祝纓沒有別的吩咐,項樂出聲詢問:“大人還有事指派給我嗎?” 祝纓笑問:“怎么?正在興頭上?” 項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商人出身,讓他出仕很晚,又蒙知遇之恩,是很想做些事情的。 祝纓道:“會有你忙的……” 腳步聲打斷了祝纓的話,一個小宦官跑了過來:“尚書,陛下有召?!?/br> 祝纓只得對項樂道:“你先去幫同趙蘇,一會兒我再來與你細說。” “是。” ……—— 祝纓到了大殿,只見皇帝正歪在榻上。 皇帝未讓她行大禮,而是讓她坐在榻側的圓凳上。 祝纓看皇帝的臉色,不見好,但也還沒到要死的樣子,聽皇帝說:“當年,齊王開府,花了多少錢,你知道么?” 祝纓道:“當時臣沒在戶部,不過看過舊檔。當時開府與成婚一同準備的,陛下的內帑出若干、戶部出了若干,又有舊邸可供改建,省了若干。共計若干……” 皇帝道:“二郎已經做了父親了,三郎也該成婚了,二娘也該出嫁啦。” 那就是冊封、婚禮、開府一起準備了?花費不小。 祝纓問道:“陛下打算花費多少?吉日定在何時?” 皇帝道:“越快越好?!?/br> 祝纓道:“那可能就要儉省些了。去年的錢花得差不多了,再省,就只好將預留應急的錢拿出來了。一旦有事,易為人詬病?!?/br> 皇帝的臉色略有不虞,旋即問道:“能拿出多少?” “戶部能出了,不超過撥給齊王的,略少個一、二成,每人?!?/br> 皇帝的臉色變好了不少,道:“那夠啦,他們給我說,有現(xiàn)成的府邸。你看如何?” 從府邸的選擇上。其實有一個府邸是現(xiàn)成的,修一修就能用那便是王云鶴才搬走的地方。對此,祝纓心底是極不愿意的,她還希望有朝一日王書亮能夠回來,成為府邸的新主人。 因此她說:“改丞相邸為王宅,以后再有丞相又要再動一遍,不太劃算,陛下留著賜給下一個丞相更省事。” 當年魯王謀逆附逆的許多人宅邸也被收回,陸續(xù)被賜給有功之臣。還有一些仍然封存,祝纓的意見,將其中兩座府邸并作一座,重新修葺,作為王府。兩宅合并,會比王云鶴留下的那個更大一點。 皇帝聽到“更大一點”便同意了:“那就讓他們辦去吧。果然要問過你,才會更妥當些?!?/br> 又有安德公主的舊邸。安德公主當時到府邸也是皇室所賜,如今公主已死,這座府邸的規(guī)制就不適合于駙馬以及公主之子居住。因而也被收回。 新王封號、公主封號、他們各自的配偶人選,皇帝沒說,祝纓也沒問。 若論年齡,這位公主與鄭熹的次子,冷云家的兒子年貌相當。阮將軍、王大夫等人家都皆有合年齡合適的子弟,祝纓是絕不肯搭這個話的。 不做媒、不做保,不做中人三代好。 就在祝纓以為今天就是為了皇帝的家長里短耽誤正事的時候,皇帝又問了:“溫岳什么時候到?” 祝纓道:“這個須得問兵部,臣卻不知,不過按腳程算,應該快了?!?/br> 皇帝道:“他們的兵馬如何安頓,糧草劃撥,總是你的事了吧?” 祝纓道:“是。臣親自出城安頓。只是不知他們與現(xiàn)在的禁軍以及兵部等處該如何統(tǒng)屬?后續(xù)的糧草之類如何發(fā)放?” “聽命于朕,有事,讓溫岳與你講?!被实壅J真地說。 “是?!?/br> 溫岳所攜之新兵是以招募制,與之前的兵馬配置方式完全不同?;实圩屪@t來做準備,倒也不算是戶部越俎代庖。 見皇帝沒有別的話了,祝纓才辭了出來。 回到戶部,她便叫來了項樂:“溫岳要到了,他的補給單列,你負責?!?/br> “是?!?/br> 這天晚上,祝纓又派了蘇喆往鄭熹府上去了一趟。 鄭熹戴頂斗笠,在家中池塘邊釣魚,就在水邊的涼亭里接見了蘇喆。蘇喆好奇地看著鄭熹這個不倫不類的打扮,說漁夫,又太富貴了些,說丞相,那斗笠又不太搭。 鄭熹對小姑娘還是比較寬容的,笑問道:“這樣的天氣,你阿翁怎么讓你跑這一趟了?” “阿翁說,這樣不打眼?!?/br> “哦?那是有大事了?”鄭熹指了指對面的座位,讓蘇喆坐。 蘇喆坐了過去,道:“溫將軍要回來了,今天陛下問起了。阿翁說,相公必有安排,不過多費一句口舌,練一練我的腿腳——陛下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很看重自身安危,或許不太樂見禁軍與旁的大臣走得太近。要是溫將軍還不避諱一下,興許這支兵馬也要不歸他了。請您忍耐一時,溫將軍那里,也請您提前囑咐一句才好。您說過的,斂翼待時?!?/br> 她留意看著鄭熹的神色,卻失望地發(fā)現(xiàn),從鄭熹的臉上竟看不出什么端倪來,只得怏怏地低頭喝茶。 鄭熹從容地道:“回去告訴你阿翁,我也是這么想的?!?/br> 蘇喆嗆了一下,放下茶杯:“是。” 鄭熹笑道:“莫急,慢慢吃完茶果再走?;实垡膊徊铕I兵的,何況于我?” “哎。”蘇喆甜甜地笑了。 ……—— 溫岳抵京的時候天氣仍然帶著夏季的余熱,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著北地招募的子弟。 抵京前一天,信使便到了營前:“大娘子聽說將軍回來了,派人來送些換洗的衣衫好穿了面圣?!?/br> 溫岳假意責怪幾句:“婦道人家,就是事多?!?/br> 將人叫了來一看,來的也確實是他府里的人,溫岳不以為意,不想來人卻對他說:“娘子說,有幾句私房話要囑咐?!闭f著,對他頻使眼色。 溫岳這才單獨見了他,兩一番耳語,溫岳大聲道:“我是領兵,軍中不得留有女子,哪里來的外室?” 聽得帳外的人會心一笑。 很快,他們就到了城郊,祝纓帶著項樂等人出來見他。見到祝纓之后溫岳有些激動,比他更激動的是他身后的北地子弟。 他們見到祝纓之后都不不由自主的行禮:“節(jié)帥!” 祝纓也含笑對他們點頭致意,對溫岳道:“你們的營房另有安排,這里有我,你先去面圣吧,等你回來,包管已經安排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