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迎敵！”

    其余北狄士兵鏗然抽出了彎刀。最外圍的士兵們迅速上箭，鋒利的箭尖指向日暮暗沉沉的曠野。

    一個士兵高聲喊道，“前方何人？哪個部落的？報上名來！”

    “日逐部首領(lǐng)朝戈?！?/br>
    伍長趕緊一揮手，讓士兵們退下。

    片刻后，青羊部首領(lǐng)大帳。

    青羊部首領(lǐng)薩力漠將朝戈迎進大帳，他見朝戈風塵仆仆，戰(zhàn)袍上盡是血污，驚問道，“朝戈，我的孩子，發(fā)生了什么？”

    “舅舅，赫連因背叛了大單于，奪下了王庭。我們得立即通知其他三部首領(lǐng)，并設法告知大單于。”

    薩力漠聞言大驚：“赫連因背叛了？”

    接著他想了想道：“我可以立即派人通知其他三部首領(lǐng)，但是中原遼闊，大單于說過他去哪里了嗎？”

    ***

    漠北王庭，大帳中氣氛凝重。

    赫連因高據(jù)上座，兩邊分別是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大將、都尉、當戶、骨都侯以及蒲陸、車師、單桓等三部首領(lǐng)。

    “大單于不在，日逐部首領(lǐng)朝戈乘機叛亂，想要奪取大權(quán)，現(xiàn)已被鎮(zhèn)壓。”赫連因高聲道，“為了避免再發(fā)生這樣的事，大單于不在期間，由本都尉暫為管理王庭事務?！?/br>
    “請問左大都尉，北小王何在？” 右谷蠡王問道。

    “北小王在此次叛亂中受傷，正在修養(yǎng)。”

    “那大單于何時回來？”

    “大單于在中原有要事，歸期未定，若他回來本都尉必會通知你們。”赫連因的獨眼陰冷地掃視著大帳內(nèi)，“你們還有什么疑問嗎？”

    見沒人再提出異議，赫連因滿意道，“沒有了，那很好，每部遴選兩萬名士兵，充作王庭衛(wèi)隊。”

    “大都尉是要把我們的戰(zhàn)士變成怪物嗎？” 蒲陸部首領(lǐng)巴羅道。

    “不，我是要讓他們成為真正無懼生死，不畏傷痛的勇士！”

    “勇士還是傀儡？”

    赫連因獨眼一瞇，“看來巴羅首領(lǐng)并不相信風先生的法術(shù)，那么讓你親自試一試罷，來人！將他帶下去！”

    “誰敢！”巴羅彈身而起，拔刀出鞘。

    “拿下！”赫連因一聲令下。

    一座小山般的影子遮住了巴羅的視線。那是前任大單于金皋的鷹衛(wèi)昆勒。

    此刻他的面目扭曲，雙眼通紅暴突，嘴邊掛著涎液，踏步上前，扳過巴羅的手臂一擰，隨著‘咔咔’的骨骼斷裂聲，巴羅一聲慘叫，手臂折成一個怪異的角度。

    帳中眾人皆屏住了呼吸。

    “赫連因！你篡權(quán)奪位，喪心病狂！”巴羅撕心裂肺地低吼。

    赫連因激動地高聲道，“我這是為了我們的部落，你們就不想奪回家園，馬踏中原一雪前恥嗎？”

    “大單于太仁慈了，他做不到的事，我替他做罷了！”

    “帶下去！”

    片刻后，“嚎嗚——”凄厲的叫聲遠遠地傳來，讓人毛骨悚然。

    陰暗的山洞里腥臭撲鼻，放著一排血跡斑駁的木架。巴羅被鎖在木架上痛苦地掙扎，在掙扎中目光逐漸變得猙獰而混亂，脖頸上隆起蚯蚓一樣的青筋，涎液不自覺地從大張的嘴中淌下。

    第471章 深淵

    荒原上天昏地暗，狂風席卷著暴雪撲面而來。

    沉悶的鐵甲撞擊聲中，蒼炎軍如洪流般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一排排刺目的刀尖映徹陰沉的天空。

    蕭暥自任前鋒，將僅有的七名銳士組成一個小型的鋒矢陣，如同一支疾射的利箭，穿入了密不透風的蒼炎軍陣。鐵蹄重重踏下，強大的慣性沖擊將前排的士卒幾乎撞飛，長劍斬落處，血光激濺。

    但這些蒼炎士兵，不知疲倦，不畏傷痛，即使被馬蹄踩碎了肋骨，依舊如野獸般嚎叫著撲咬上來，前赴后繼不死不休。

    激戰(zhàn)至此，蕭暥手下的銳士都已經(jīng)渾身浴血，執(zhí)劍的手也已僵硬沉重，驀然回首間，勁風蕩起他鬢邊幾縷長發(fā)凌亂飛揚。

    ……

    三個月后，大梁城，漫天飛絮如雪。

    空曠的大殿上，魏西陵身著甲胄，躬身下拜，堅硬的鎧甲磕擊著金石地面，激起清冷的聲響久久不息。

    “皇叔，怎么只有你回來了，彥昭呢？”

    “陛下，阿暥戰(zhàn)死于漠北?！?/br>
    魏瑄驀地從御座上站起來，不敢相信地凝視著魏西陵。

    “那彥昭何在？”

    魏西陵靜靜道：“臣將他葬于漠北的翡翠湖畔。”

    “你把彥昭留在漠北了？”魏瑄感到撕裂般的痛楚，一時間眼前發(fā)黑，天旋地轉(zhuǎn)，踉蹌了幾步倒了下去。

    “陛下！” “陛下！”

    魏瑄睜開眼睛時就見曾賢跪在身旁，正用汗巾給他拭汗，“陛下是做噩夢了嗎？”

    曾賢不知道，自從被心魔所困后，他就再沒有睡眠了，有的只是無盡的幻夢，在他疲憊時趁虛而入，不分晝夜地摧殘著他的神智。

    那些幻境光怪陸離，折射出他心中最深的恐懼和無盡的欲念 將他拖進絕望的漩渦中。

    殿外陽光正好，照著朱墻杏花。魏瑄卻覺得渾身陰寒，冷汗涔涔。

    “曾賢，有火爐嗎？”他恍惚道。

    “陛下，這都三月了？”曾賢被他蒼白憔悴的樣子嚇到了，“陛下莫不是生病了，老奴這就去傳太醫(yī)?！?/br>
    “不必了。”魏瑄斷然道，太醫(yī)治不好他，玄門也治不好他。他只能靠自己撐著，與心魔血印做殊死搏斗。

    “朕沒有病，朕也不能病。”他倔強地撐起身，狠狠地咬緊牙關(guān)，幽聲道：“朕可以死，但不能病。”

    魏瑄深吸了一口氣，“詔余先生覲見?！?/br>
    ***

    御書房

    “陛下氣色不好，要不要老奴給陛下點支清心香?！庇嘞壬┦椎馈?/br>
    “不必了。”魏瑄揉了揉眉心，隨口道：“依先生看，朕若要兵發(fā)漠北，有幾成勝算？”

    余先生察言觀色道：“那就要看陛下以何人為將了?！?/br>
    “皇叔如何？”

    “若大將軍和賢國公聯(lián)手對敵，漠北之戰(zhàn)，必然勢如破竹。”

    “但朕不想讓彥昭出征?！?/br>
    “哦？”余先生眸中幽光一閃，“為何？”

    “功高震主，賞無可賞?！蔽含u隨便找了個借口。

    “陛下恕老奴直言，派誰出征，有時可不由得陛下?！?/br>
    魏瑄冷笑了聲，“先生這是有未盡之言??？”

    “老奴不敢?！庇嘞壬凳椎?。

    魏瑄隱怒道：“你哪里不敢，你這是暗指蕭將軍會抗命。”

    余先生低頭道：“陛下，恕老奴直言，現(xiàn)今銳士營掌握在蕭將軍手中，一旦君侯出征，蕭將軍必然要同往，難道陛下看不出他們之間的默契嗎？”

    魏瑄的眼神漸漸沉斂，“所以朕更不能讓他參戰(zhàn)了?！?/br>
    “陛下所慮甚是，君侯乃一方諸侯，在江南擁兵數(shù)十萬，陛下不得不防啊?！庇嘞壬鷾啙岬难劬锫裰唤z陰詭，“陛下若讓君侯率部遠征，其此戰(zhàn)之后，他必聲望日重。”

    魏瑄沉默片刻，問，“那先生以為除了皇叔和蕭將軍，還有誰能堪當遠征之重任？”

    ***

    將軍府

    “什么？左襲被任命為車騎將軍？左奔被封為驍騎將軍？熊豹營參與遠征？”蕭暥手里的小松子差點驚掉了。

    有沒有搞錯??！

    “阿季到底在想什么？”

    他們兩個可是降將，雖然蕭暥也并不反對給他們一個下崗再就業(yè)的機會，但是一上手就當大領(lǐng)導，這就有點不靠譜了。

    也不是說蕭暥心里酸得慌，他都一快退休的老員工了，怎么會跟新人爭先進。

    退一步說，熊豹營里都是一群虎狼，小皇帝把他們放出來，鎮(zhèn)不鎮(zhèn)得住他們還兩說。

    “鞮奴，準備車駕，我進宮一趟?！?/br>
    “主人，你午飯還沒吃?！?/br>
    “回來再吃?！笔挄队謴谋P子里順了尾香酥小黃魚，叼著就往外走。

    ***

    長樂宮

    一聽說蕭暥來了，魏瑄放下手中的公文，立馬進了御膳房。才片刻，幾道清新的小菜就做好了。

    蕭暥：這可比香酥小黃魚好吃多了。

    飽餐一頓后，御膳房又上了各色點心，蕭暥忽然覺得，他進宮不是來談事的，是來蹭飯的。

    他趕緊言歸正傳，道：“阿季，我聽說你任命左襲為車騎將軍，左奔為驍騎將軍了？”

    魏瑄一邊給他倒杏仁茶一邊道：“是有這么回事，我還想讓左襲率熊豹營遠征漠北?！?/br>
    什么？蕭暥一口桂花糖糕差點噎住，派左襲掛帥遠征漠北？

    魏瑄意味深長道：“彥昭，漠北苦寒，熊豹營則久在幽燕嚴寒之地作戰(zhàn)，頗有經(jīng)驗。再者，關(guān)鎖軍中的山夷力士本就是北狄部落的士兵，對漠北的環(huán)境也比較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