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

    百葉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即使旁邊坐的是她一直想要見的季少茗。

    她被嚇到了。以往見到他的照片中的樣子，她就知道這是一個冷漠入骨的人，卻沒有想到，他的性情能冷漠到如此地步，幾乎可以說是狠戾了。而且還有x會所的有關他那啥服務生的傳言……想到這里，她打了個寒顫。

    蘇竟從后視鏡中瞄了眼車的后座，即使那兩人都沉默無聲，他也非常識相的沒有開口問候什么。尤其是對上自家老板那冷颼颼的目光之后。作為常年跟在老板身邊的特別助理，他尤其會察言觀色，所以他非常清楚明白老板現(xiàn)在正處于暴怒的邊緣。要是他敢開口說什么，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

    許久許久，百葉才開口打破了沉默：“今天謝謝你?！?/br>
    季少茗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用客氣，我也是正好路過。下一次，你的運氣大概就沒這么好了。”

    “……哦?！?/br>
    車子在街道上快速平穩(wěn)的行駛，霓虹燈光交錯，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勾勒出蠱惑人心的弧度。百葉忍不住盯著他的側臉一看再看，最后干脆就那么直直盯著看了。

    熟悉，真的太熟悉了。

    他皺起眉頭，冷冷說道：“你看什么？”

    “我失憶了，”她鼓起勇氣，篤定地說道，“但是我一定認識你?！?/br>
    季少茗微微側過頭來，幽黑的眼眸就那么斜斜看著她，霓虹燈的光芒綴在他的眼角眉梢，時明時暗。有那么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會說什么她想要的話，沒想到最后他只是冷哧了一聲，滿是嘲諷緩緩說道：“你弄錯了，我們素昧平生?！?/br>
    “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前面停車?！奔旧佘c了一根煙，剛吸了一口卻又在煙灰缸中捻滅，吩咐道，“蘇竟，去給這位小姐開間房，讓她好好休息。”

    “我……要回學校?！?/br>
    “不好意思，不順路?！?/br>
    百葉不好再要求什么。過了會兒，她又不死心地說：“你真的不認識我嗎？可是……”她咬了咬唇，逼自己厚起了臉皮，“我不僅夢見過你，而且看到你……總是難過得想要哭。”

    季少茗神色微僵，又很快掩飾了過去，淡淡說道：“小姐，我只是順手救了你而已。這些招數(shù)就收起來吧，你不是我喜歡類型?！?/br>
    她有些難堪。

    “我……我只是想要了解以前的事情，并不會纏著你不放。”

    “到了，下車吧。”

    季少茗不欲多言。

    蘇竟下車替她拉開了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百葉只好作罷。

    她最后望了季少茗一眼，他端坐在那里，似乎沾染了滿身寒意，漆黑的目光落得很遠，卻沒有在看她。

    “總之……謝謝你?！?/br>
    蘇竟送她到前臺開好了房間后才離去，她無意間瞥了大堂掛著的時鐘，才驚覺已經凌晨了。

    她望了一眼大廳外的濃厚夜色，深深嘆了一口氣。

    ☆、第25章 荒謬真相

    百葉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都沒有睡著，直到天已經蒙蒙亮了，她才有了些睡意。中午十二點多的時候，她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了，腦子里還昏昏沉沉的。抬眼看了看周圍陌生的裝潢，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是哪兒，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喂？”

    這說話的聲音還帶了不少nongnong睡意，任誰都能聽出來。

    “你還在睡覺？”吳華英頓了一下，淡淡說道，“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嗎？我已經到了你學校附近，中午來一起吃個飯吧。”

    “……不好意思，睡過頭了。我立刻就過來?！?/br>
    “嗯，不急這一會兒?！?/br>
    “不好意思?！?/br>
    掛了電話，百葉洗了個冷水臉，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前睡得太死了，連鬧鐘響了都沒有聽見。她快速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就離開了酒店。今天沒怎么堵車，不過等她到達約定的地方時，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

    吳華英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里拿了一個玻璃水杯，垂眸看著桌上的雜志。依然是一身ol職業(yè)裝，挽著頭發(fā)，化著精致的妝容。說起來她已經快要五十歲了，看起來卻依然優(yōu)雅迷人，歲月似乎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跡。

    百葉放緩了腳步走過去，吳華英有所察覺抬起了頭來，說：“坐?！?/br>
    “……抱歉，久等了?！?/br>
    吳華英皺了皺眉頭，說：“不用跟我這么客氣。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守時一些，不管是做什么事，見什么人。”

    “我知道了?！?/br>
    百葉點了點頭。

    沉默。

    似乎她跟吳華英的相處，沉默永遠都缺席不了，她從最開始尷尬和無所適從，到現(xiàn)在已經開始習慣了。多么可悲，那還是她的親生母親呢。

    不一會兒，服務員陸續(xù)端上了蔬菜沙拉，羅宋湯，還有披薩牛排等等。百葉這才想起這是一間西餐廳，她有些詫異，沒想到吳華英喜歡吃這些。

    “歡兒非常喜歡吃這些?！眳侨A英隨口說了一句，又問，“你不喜歡嗎？”

    “沒有。今天她怎么沒來？”她之前沒有跟吳華英說要聊些什么，而且既然已經來到了學校附近，沒有叫上葉歡一起吃飯，讓百葉挺意外的。

    “大概在忙吧。”

    “哦。”

    百葉默默地吃了一些東西，心里猶豫了好些時候，才開口問道：“呃，我最近對有些事情有些迷茫，想問問你具體是怎么回事。”

    “說吧?！?/br>
    “那個……江嘉文跟我們家之前有什么淵源嗎？”

    “有一些吧。”吳華英微微蹙起眉頭，說道，“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好像是患了心肌炎，差點沒命。當時他的主治醫(yī)生就是你父親。他一直很感激你父親的救命之恩，這些，他沒跟你提過嗎？”

    百葉搖了搖頭。大多時候她都在猜江嘉文是什么想法，可更多時候她完全不理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比如這件事他就從來沒有提過，仿佛在他來說是一個禁忌一般?？稍谒?、或者其他人眼里，這根本沒什么大不了的嘛！

    只是，何思源之前說的恩惠就是這個嗎？

    那所謂的“無理取鬧的要求”又會是什么呢？

    百葉越想越覺得難以呼吸，她臉上還努力保持著平靜，她低頭喝了些湯，狀似不經意地開口說道：“最近他跟我求婚了，我在猶豫要不要答應……你覺得，他還可以嗎？”

    吳華英有些驚訝，幾乎是一瞬間就皺起了眉頭，她深深地看著百葉。良久，才開口說道：“你還年輕，這么快就考慮到結婚了嗎？不過婚姻沒你想象中那么簡單?！?/br>
    “嘉文對我很好，不過我也知道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情，那個……”她抿了抿唇，“不知道他一直以來對你們怎么樣？”

    “這方面他一直做的很好，我挑不出什么毛病。”吳華英點了點頭，唇角扯出了一個笑意來，“你meimei的學校是他安排的。之前老葉公司上出了些事情，也是他幫的忙?！边@個老葉，自然就是指的她的現(xiàn)任老公，也就是葉歡的父親了。

    “很難嗎？”

    “嗯，如果不是嘉文的話，那件事估計很難收場?！?/br>
    吳華英的語氣是輕描淡寫的，但她也用了“很難收場”四個字來形容，百葉幾乎可以預見當時的情況有多么糟糕了。說不定完全超乎她能想象的。她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極輕極輕，卻又極盡嘲諷：“他這樣幫助我們，只是因為喜歡我嗎？還是因為知恩圖報呢？”

    吳華英的笑容緩緩斂了起來，到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百葉神色的不對勁，那絕對不是一個熱戀中被求婚的女人該有的樣子。她近乎審視地看著百葉，冷冷道：“你在試探什么？”

    百葉也是直直望著她，沒有回答。

    “還是說，你知道了些什么？”

    “是，我都知道了。”

    吳華英眼中閃過了一些復雜的情緒，隨后嘆了一口氣：“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我知道等你恢復記憶，這些事情早晚瞞不住的?！?/br>
    “江嘉文在之前根本就不是我的男朋友?！?/br>
    百葉用的是篤定的語氣，而不是試探。

    她看著吳華英，多么希望能看到她搖頭否定，可是她卻見吳華英肯定地點了點頭，回答一個字：“對?！?/br>
    百葉如遭抨擊，眼前黑了一瞬。

    她以前就半開玩笑一般試探過、懷疑過江嘉文。否則為什么他說不出為何喜歡她，而對于她追問關于兩人以前的過往，他都含糊不清地幾句帶過呢？

    沒想到，卻在她終于意識到喜歡上他了后……成了真。

    她的眼睛幾乎是立刻就紅了，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拼命睜大了眼睛，才勉強抑制住不斷上涌的熱意。她看著吳華英，深吸了一口氣，失望地說道：“你們?yōu)槭裁匆_我？你不是我的母親嗎？”

    吳華英見她神色如此，眼中浮出一些憂色，接下來的話似乎很難以啟齒一般：“很抱歉，這……這是我們的交換條件?！?/br>
    原來何思源所提到的“無理取鬧的要求”，竟然就是把她和江嘉文綁在一起。

    荒謬！太荒謬了！

    她只覺得難以置信，可事實又赤.裸.裸擺在她的面前，容不得她不信。

    “不過他對你卻是不錯，不是嗎？”

    百葉無法理喻地搖頭看著她，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淚水霎時溢出了眼眶：“所以你們就能犧牲掉我，直接無視我的意見嗎？”

    “對不起?！眳侨A英拿起了手機，“我這就給江嘉文打電話?！?/br>
    “不用了。”百葉猛地站了起來，她提起了包包，轉身背對了吳華英。背對了吳華英，她才敢肆意流淚，“我會自己解決的。我希望你不要插手了，不然我會對你更失望的?！?/br>
    “百葉，對不起?！?/br>
    回應她的，是百葉大步遠去的身影。

    吳華英緩緩放下了手機，往椅背上重重一靠，閉上了眼睛。

    一直強勢冷硬無堅不摧的女人，似乎在這一刻驟然蒼老。

    *

    繁華的大街上，來往的車輛川流不息，宏偉壯麗的大廈將這座城市包圍得密不透風。十字街口的紅綠燈交相輝映，行人來來去去。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要是某一天，你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不僅如此，你所有認知的人或事都是欺騙，一切全部顛覆，到那時候又該怎么辦？

    大廈上高高懸掛的led屏幕正播放著顧詩情的一支很火的mv，她披散著慵懶的卷發(fā)，握著手中的話筒支架，輕啟紅唇：“嘿，你從何而來。嘿，你往哪里去……我毫不在意，你早就被我看穿，什么都無所謂……逃亡啊，何不享受這一刻瘋狂。丟掉過去，丟掉信仰……”

    一曲終了，百葉才回過神來，而手機震動已久。

    她看見屏幕上江嘉文的名字，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淚，做了一個深呼吸，才接了起來：“喂，嘉文。”

    “百葉，你怎么沒在寢室？你同學說你昨晚沒有回去?！?/br>
    “呃……”她急忙找了個借口，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昨天睡不著，看了一通宵的電影。”

    “傻子，怎么會睡不著？”他笑了笑，“你在哪兒？我來接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