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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為師 完結+番外_27

    本書總字數為:1350141個

    呢,特地讓族里會做中原菜的廚子趕著做了兩道,著急就直接送過來了,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痹坡N悄悄盯向晏欺那張不咸不淡的側臉,想起云遮歡之前對她的囑托,便又忍不住試探性地開口補充道,“遮歡jiejie還說了,晏公子……哦不,晏先生是咱們的貴客,是來幫助咱們破解劫龍印的!所以……特別想要同您處理好關系,今早這些吃食,就是專程為您準備的,很費了一番功夫呢,希望晏先生用得開心,私下也能為她指點一二,畢竟咱們以后也是一邊兒的人了,對吧?”

    云翹嘴笨,人也不夠機靈,說話更是直來直去的——邊際著過了頭,話就變得不再那么順耳。她自己大概覺得意思表達清楚了,晏欺反是借此一舉將云遮歡的心思揣摩了個通透,因此不動聲色,也并不發(fā)表任何感想,倒是薛嵐因那口無遮攔的小子混賬慣了,徑自打量一桌看著沒味兒的米粥小點納悶又好奇道:“你們家小族長想和我?guī)煾柑幚砗藐P系,送來這一桌如此……清淡的吃食,是為什么呢?中原人家常吃的菜,可沒說不放油吧?”

    云翹聞言,尤是熱心與他二人解釋道:“唔,遮歡jiejie說,晏先生上了年紀,身子不大利索,想必也碰不得重油重鹽的東西,所以吩咐廚子仔細熬了小碗的人參稀粥,糕點里也是摻了不少紅棗蓮子類的補品,養(yǎng)生效用都是極強的,老人家吃了保準喜歡!”

    如是聽罷,薛嵐因只覺背后一股子寒意油然而生,方要開口阻攔些什么,忽而聽得晏欺在旁古怪一笑,順勢抬手取過桌邊竹筷,拈了一塊勾花邊的小軟糕放在碟子里,看起來仿佛很給面子地說道:“未來族長遣人送來的好東西,我這把‘老骨頭’自是要心懷感激地收下。畢竟,人家也是在用心辦事——你說是吧,乖徒兒?!?/br>
    “???”乖徒兒狠狠愣了一下,良久方才動了勺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給晏欺盛粥道,“師父高興便多吃點,瞧你瘦得一把骨頭,出去一陣風就能將你卷跑了,我上哪兒找去?”

    晏欺不語,僅是興味索然地低頭舀粥,并未真正動口。哪知站邊上的云翹正巧聽見薛嵐因一番胡言亂語,一個沒忍住,“撲哧”就笑出了聲來,引得師徒二人皆是側目,同時又自知失禮,趕忙伸手將嘴捂住。

    薛嵐因見此當然不肯放過,一手還捏著半塊糕點,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到:“云翹姑娘,你笑什么呀?”

    姑娘家的完全遭不住問,一時支支吾吾的,見晏欺也在朝她看著,便紅著臉訥訥對他二人說道:“實不相瞞,遮歡jiejie近來總在念叨薛公子的好處,一直夸您性子溫柔,說話也討喜,常能逗人開心……咱們剛開始都不信呢,直到今日見得公子如何幽默風趣,才知jiejie原來說的都是真的……”

    晏欺尚在不動聲色,薛嵐因面上已是染了幾異樣,像是對這番夸贊誠惶誠恐的樣子,完全提不起勁地說道:“云翹姑娘,你這話說的……我可受不起啊。師父平日里,最嫌我一張大嘴巴花言巧語,不惹他生氣就不錯了,哪還真能逗人開心?”

    云翹人沒什么心思,說話也是直來直去的捅人心窩:“……可是薛公子,終有一日,你要一個人成家立業(yè),屆時你師父不可能跟你一輩子吧,總要離開你的不是?不如……”

    “不會!”

    這樣一個問題,對他們師徒兩個人來說,都是非常敏感而尖銳的。薛嵐因臉色瞬間就變了,反應尤其大到出乎意料:“我?guī)煾覆粫x開我的!”

    音量陡然增高一節(jié),險些當場就失控吼出聲來。以至于晏欺都被他駭得眉心一跳,下意識從桌底輕輕握住他的手道:“小矛!”

    薛嵐因反手將他五指死死扣住,力道大到骨骼都在咯咯作響。及至半晌方才靜下心來,再看云翹時,人家姑娘半張小臉都給嚇得白了,哆哆嗦嗦地站角落里,一句話都不敢再開口多說。

    “抱、抱歉……是我有些激動了?!毖挂蜓劢尬㈩潱陨跃徚寺曇?,勉強做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云翹姑娘,你可能對于我的事情……并沒有多少了解,但是像方才那樣的話,請你以后不要再說了?!?/br>
    云翹倉皇點頭,甚至沒膽再出聲應他兩句,但那一雙眼睛里仍舊跳躍著疑惑不解的情緒,好似始終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的說法并沒有任何錯誤。

    薛嵐因回身與晏欺對視一眼,后者欲言又止,仿佛很想說點什么,卻被薛嵐因搶先開了這個口:“云翹姑娘,我不知道你和你們家小族長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反正……我并沒有成家娶親的打算,這一輩子,我只想守著我?guī)煾福ツ睦?,我就跟著去哪里?!?/br>
    晏欺眸色一黯,被人緊緊握住的指節(jié)試圖往外抽開些許,然而還沒掙出一半,薛嵐因已順勢朝上將他腕骨用力勾住:“師父要是想偷偷離開,我就去找根麻繩將他綁起來,從頭到腳都捆實了,看他一人能逃到哪里去……”

    他這番話明顯意有所指,晏欺自然聽出來了,云翹卻是個沒開竅的,只覺此般想法乃是病態(tài),甚至平白讓人生出幾分毛骨悚然的意味——試問誰家徒弟敢這樣與師父相處的,且不說綁起來還是不綁,兩個大男人互相黏和著過一輩子,怎么想也不大合適吧?

    但見他師徒二人面皆坦然,仿佛若無其事的樣子,云翹心里忐忑,又無從出口,再三思忖過后,第一反應就是腳底抹油似的立刻開溜,不料方一朝后回轉半邊身體,就地撞上一人沉厚穩(wěn)實的胸膛,匆匆抬頭一看,一張小臉不由再次白了大半:

    “從、從……枕?”

    第71章 線索

    “……嵐因兄弟待晏先生情義如此深厚, 著實是叫人唏噓佩服啊?!?/br>
    從枕單手摁下云翹半邊瑟縮的肩膀, 另一手緩緩掀開頭頂相隔數層長簾,輕笑著跨過門檻大步邁入里屋,似調侃非調侃地對薛嵐因道, “只是你這話一會兒要是讓遮歡聽見, 難免又要傷心生氣了。”

    薛嵐因怔然回神,正對上從枕一雙鋒銳眼眸,隨后敷衍一笑,起身誠懇邀他落座道:“從兄怎么突然來了?”

    從枕衣角還飄著雨花濺濕的痕跡, 可見屋外雨勢并未減弱,幸而他也不大在意這點小事,順手拉了把椅子在晏欺身旁坐下, 面不改色地繼續(xù)道:“下雨天潮,方才遣人下地給劫龍印換了趟血,完事兒了便順路過來瞧瞧……”言罷,又是神色詭譎地朝他二人掃過一眼, 看似輕描淡寫地道:“剛進來就聽見嵐因兄弟這番豪言壯語, 說實話……我還有些吃驚?!?/br>
    薛嵐因不以為意道:“吃驚什么?”

    從枕搖了搖頭,語氣平緩道:“遮歡如今年紀已經不小, 往后繼承族長之位,身邊斷然不可無男子撐腰——我看前段日子在沽離鎮(zhèn)的時候,你二人似乎交談甚歡,剛好遮歡對你也表現得格外中意,所以……一直想著什么時候, 能干脆結了這門親事,一方面圓了那丫頭的癡念,另一方面,你和晏先生也能得到白烏族的照拂,這樣一來,豈不是兩全其美么?”

    薛嵐因聽聞此話,不由皺眉失笑道:“從兄這是哪門子的奇怪想法?早前在沽離鎮(zhèn)的時候,我就同云姑娘把話說明白了,這一生,我只想和師父永遠在一起,別的誰也不要,也從沒想過要和哪家姑娘成親。再說了……”

    他聲音一頓,約莫是想起了什么,但又不大方便開口,從枕自他眼神中隱約瞧出端倪,便忍不住追問道:“再說什么?”

    “從兄打小跟著云姑娘這么多年,難道還不明白——她心里掛念的那位,根本不是我嗎?”薛嵐因倏而嘆息道,“找個樣貌相似的人來取代另一個人的位置,難道不會覺得荒唐可笑么?”

    從枕當即面色一滯,略有難堪道:“這……”

    “慢著。”

    此話既出,不知何故牽動了在旁沉默已久的晏欺:“……你剛剛說的什么?再說一遍?!?/br>
    “呃?”薛嵐因回身看他,不明所以道,“師父怎么了?”

    晏欺目光微動,似是若有所思道:“你說樣貌相似,是在指的誰?”

    薛嵐因方要開口出聲,從枕唯恐他一張爛嘴添油加醋,急忙趕在先前脫口解釋道:“晏先生有所不知,這些舊事,都是二十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了。遮歡那時年幼不懂事,讓人拐到沽離鎮(zhèn)里差點丟了性命,后來有幸被一位好心人撿去照料一段時間,她就從此惦記上了,這么多年不曾忘記過——而那位好心人……好巧不巧的,就和嵐因兄弟容貌相似。她自己說的,我們也不知是真是假,只盼她能早日將這夢魘解除了,所以一直以來在這件事情上,沒少為她花過心思。”

    晏欺本不是什么愛八卦的人,但這會兒一雙眼睛低低垂著,敏銳中隱透著一絲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異樣情緒。薛嵐因自然也沒肯閑著,偏頭盯他看了一陣,腦子里不禁模模糊糊的,也跟著整理規(guī)劃出一點事情相關的虛幻雛形。

    二十年前在沽離鎮(zhèn),云遮歡自稱遇到了那個和薛嵐因模樣相近的陌生男人,但于同一個時間拐點的不同背景下,中原武林恰也處在風云動蕩的最鼎盛時期——劫龍印一事徹底公開于眾,而各方大小勢力分別對此虎視眈眈,想方設法欲將其據為己有,最后出來致力于平息紛爭的,還是一心向善的豐埃劍主秦還。

    晏欺和易上閑都有提到過,當時的西北誅風門妄圖控制活劍血脈來強行破印,其中帶頭抓捕薛嵐因和另一名活劍族人的關鍵人物,就是誅風門的左護法聞翩鴻——但是聞翩鴻后來死了,另一名活劍族人也逃之夭夭,這條線索也就徹底斷開了,可能因為時間隔得實在久遠,很難有人會將兩件驢唇不對馬嘴的事情拼湊在一起,但只要絞盡腦汁想到那個點上了,某些盤踞在心頭已久的困惑與迷茫,就會抽絲剝繭般一層一層地迎刃而解。

    這是頭一回,狗徒弟那顆冥頑不靈的破腦袋瓜子,比自家?guī)煾皋D得還要快。薛嵐因轉頭凝向一旁面色仍是恍惚的從枕道:“從兄,我記得云姑娘當初和我說過,那人在救她之后沒過多久,就被另外一大群人趕上來帶走了……這些人大概是個什么樣的特征,她有向你們提起過嗎?”

    從枕垂下眼眸,仔細回憶了好一段時間,才含含糊糊地道:“遮歡那會兒人才四歲,我們派人找著她的時候,人都已經嚇不清醒了,只反復哭喊著說人來了很多,黑壓壓一大片,非??膳隆鹊戎T如此類毫無頭緒的話?!闭f罷聲音一停,又忍不住心生疑頓道:“不過……你們突然問這些舊事,又是做什么呢?”

    晏欺目光一偏,從枕立刻會意過來,回頭對身后遲遲站著不敢吭聲的云翹道:“云翹,你先出去罷,遮歡那邊還有幾間屋子等著你去收拾。”

    云翹應聲點頭,自知不宜久留于此,稍一轉身,便匆匆掀開長簾退了出去。晏欺略微抬頭,見人已經撐傘漸漸走得遠了,方沉下聲音對從枕道:“我明白你心思一向機敏過人,有些事情,你們那性子魔怔的小族長……怕是一時接受不來,但如果換成是你的話,應該能夠做出最為理智的反應?!?/br>
    從枕眉心緊蹙,像是意料到接下來他會說些什么一般,僅是抱拳彎下腰去,一字一頓冷靜地道:“晏先生但說無妨?!?/br>
    晏欺微微頷首,直截了當道:“我那日在璧云城中遇見谷鶴白,曾刻意將他頭上那層帷帽揭開過一次?!?/br>
    從枕神色緊繃道:“……谷鶴白?”

    “他的容貌,和我徒弟……相似到了一定程度?!?/br>
    此話一出,從枕當場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愣是將身旁好不容易沉住氣的薛嵐因都給嚇得渾身一顫,險些隨他一并狠狠摔坐在地。

    “我的天……”他仿佛從未經歷過這般荒誕無稽的說法,一時聽來竟覺得非??尚?,然而事實卻使他根本笑不出來,哪怕盡力想要彎一彎唇角,所做出的表情也扭曲到幾乎變形,“這天底下,哪來這樣巧的事情?晏先生,你、你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晏欺嘆道:“……我又不是瞎?!?/br>
    “可這……也太荒謬了,幸好……幸好沒讓遮歡知道,不然難保她不做出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睆恼矸鲱~試去鬢間一縷冷汗,尤是虛驚未停道,“我真不敢相信,遮歡從小念念不忘的……會是那樣一個人。也許……也許是弄錯了什么,這世上,說不定還有第二個和嵐因兄弟長相類似的人呢?”

    薛嵐因倏然聞言,不由苦苦笑道:“一個就夠受了,哪還來兩個三個?從兄不妨仔細想想,我們之前不是一致猜測,谷鶴白的身份背景非常特殊么?”

    從枕到底人還不傻,震驚之余,也不忘稍有醒神道:“你是想說……誅風門?”如是一想,忽又覺得茅塞頓開,萬千思緒亦紛紛隨之接踵而至:“對啊……誅風門!谷鶴白如果曾是誅風門中人,那么殺人奪皮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信手拈來的小事!”

    “正是如此。”薛嵐因道,“那位多年前出手救過云姑娘的好心人……很有可能還是我哪位多年不見的親戚,但我過往記憶有損,一樣也不記得,而那個人,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留在這世上的,只剩下一張與我模樣相似的皮囊?!?/br>
    從枕喉頭一哽,有些艱難開口道:“照你這樣的說法來看,遮歡怕是無緣再與那人相見了?”

    薛嵐因點頭道:“她這一別,便是與人陰陽兩隔,再怎么喜歡惦記,總不能一輩子奢望一張空皮囊吧?”

    從枕啞然道:“可是……”

    “行了。”手中瓷勺“?!钡匾宦暱幕赝肜?,晏欺起身下了躺椅,轉而抬手將那窗前積灰的長簾掀開一條縫隙。

    屋外雨還沒停,隔著一層平坦窗臺四散飛濺,大滴大滴地襲至地面,頃刻落成數粒凄冷的碎花。

    “生死面前,誰還有空計較那點兒女情長?”晏欺不露聲色道,“眼下劫龍印讓谷鶴白拿捏了一份在手里,你們那位‘智勇過人’的小族長……可還拎得清孰輕孰重么?”

    從枕面色一變,當即抱拳埋頭至更低道:“晏先生,這件事情,請容許我私下做主……勿要如實告知于她?!?/br>
    晏欺側目道:“不告訴她?”

    從枕道:“……是?!?/br>
    薛嵐因在旁坐不住腳,不由得悻悻反問他道:“從兄,事已至此,你還想瞞她到幾時?這……日后總要和那姓谷的打交道,屆時若不慎露了餡,她難保不會鬧個天翻地覆啊。”

    從枕目沉似水,一時抿緊牙關,竟無話可說。倒是晏欺聞言略微垂眸半晌,沉吟出聲道:“確實……要現在說與她聽了,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索性一瞞到底也罷,至少在劫龍印破解之前,她能稍微安分一些?!?/br>
    薛嵐因忍不住小聲道:“師父,我覺得這樣不行……”

    “沒別的法子?!标唐鄯魇址畔麓扒伴L簾,似是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隨后便不再執(zhí)著于此,繼而轉過話題,又向從枕道:“另外,關于這件事情,我還想向你們打聽一人……”

    從枕喃聲問道:“誰?”

    “二十年前,西北誅風門左護法——聞翩鴻?!?/br>
    ——晌午方至,大雨仍舊未歇。

    白烏族領地重重石屋交相環(huán)繞的偏僻一角里,赫然設有一座竹舍。竹舍年久失修,顯然有多處破損,許是平日少有人光顧的原因,逐年累積的灰塵將四面蒼翠的竹欄染至臟污,著實古舊到叫人咋舌。

    “白烏族對于當年各方爭奪劫龍印的訊息收集得并不完整,如今保存在族內的部分記載,也只剩下這殘缺不齊的一些了……”

    從枕彎腰伏往竹舍里間一陣翻箱倒柜,沿途不知驚起多少沙礫石灰,及至好長一段時間過去,方從底端最為隱秘的一處矮腳柜里,搜出一紙半卷泛黃的殘頁。

    晏欺半條腿卡在門檻之外,以袖拂面,伸出一指匆匆將之拈過擱在掌心,仔細低頭翻閱一陣,卻僅從其舛錯不齊的白烏族文字間,見得寥寥幾張粗制圖畫與當年一事勉強沾邊。

    “白烏族先祖雖從屬于活劍血脈,但自從一開始活劍一族覆滅并產生分支的那一刻起,歷代白烏族族長都選擇與活劍族人劃清界限。”從枕道,“只有這么做,才能在逐年累月的過程中,漸漸消除人們對于白烏族人的過分貪婪和覬覦——所以二十年前,當聞翩鴻帶頭對活劍族人進行大肆搜捕的時候,老族長很可能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檔子事?!?/br>
    “你們族長……當真是一代比一代心大啊?!?/br>
    門前沾了雨水浸濕的廊角下,薛嵐因抱著雨傘吊兒郎當地斜坐在最后一級磚石臺階邊,百無聊賴地伸手把玩晏欺袍角綴下的穗子,倏而后腦被晏欺不輕不重地曲指敲了一記,頭頂低淡平緩的聲音亦是悠悠傳入耳畔,儼然里帶了些許無奈:“這也是沒有辦法,他們需要一個足夠平安的環(huán)境繁衍后代,振興部族,就必須與活劍族人徹底脫離關系?!?/br>
    薛嵐因抬眼望他半晌,剛想要反駁點什么,冷不防被從枕先一步開口說道:“當初奪印之爭在中原武林內部造成大量傷亡,明里暗里所發(fā)生的刺殺事件不在少數,很難從以前保留的文字記載中瞧出端倪……晏先生是想到了什么?不如說來讓我們判斷判斷?”

    晏欺將手中僅有的幾張紙頁輕輕一卷,遞還了回去,似無意遲疑一陣,方才緩聲開口道:“聞翩鴻此人,最早是在劫龍印現世的時候嶄露頭角,但還沒能等他興起多大風浪……人就死了,留下一個薛小矛在洗心谷,還有一個……不知所蹤?!?/br>
    聽聞至此,薛嵐因心下猝然一動,又趕忙偏頭向從枕道:“哎從兄,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們在沽離鎮(zhèn)的小面攤旁落腳的時候,那里的伙計給我們說過一些有關聞翩鴻的舊事?”

    從枕凝神想了想,很快便應聲點頭道:“是有這么一回事,但——那伙計嘴里說的,無非是些民間流傳的故事,浮夸過頭,不足以當真?!?/br>
    晏欺聽罷一愣,顯然有些不知所謂道:“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薛嵐因無聲與從枕對視一眼,好像突然被人戳破了什么隱藏已久的小秘密一樣,相繼露出幾分難以言喻的心虛之色。

    這一下,不知尷尬沉默地過了多久,倒讓晏欺自己先反應過來了,當即眉目一挑,尤是略帶嘲諷地道:“我想起來了?!?/br>
    薛嵐因咽了咽口水,面有愧色道:“師父……”

    ——原是那陣子薛嵐因一顆熊心豹子膽及時發(fā)揮了作用,將傷重的晏欺一人封實xue道困在客棧的小黑屋里,自己則連同從枕云遮歡三人一起跑得沒了蹤影,全然沒再回頭去管自家?guī)煾杆阑睢?/br>
    事后,是在沽離鎮(zhèn)的小面攤里遇到一個不嫌話多的打雜伙計,才無意聽他提及了早年時期聞翩鴻那些慘絕人寰的曲折經歷。

    “那伙計的敘述并不詳細,只說聞翩鴻犯了大錯,遭到同門中人一路追殺,最終落得一個尸骨無存的下場。”從枕道,“誅風門中殺人手法一貫如此,做事干脆利落,從不曾留下半點痕跡。”

    “所以,這也導致了事情的本身存在某些漏洞?!标唐勰?,“也許……當年那個慘遭同門中人殺害的聞翩鴻,壓根就沒死呢?”

    第72章 烏紗帷,舊人顏

    時值九月秋盛, 南域已是一片落葉飄搖, 枯木凋零的凄哀景象。春夏時期溫潤的水土,此刻亦是漸漸結了薄霜,猝然填滿空氣中每一處擁擠不堪的縫隙, 無一不在盡力彰顯著秋日寒潮的降臨。

    聆臺山上多年防御結界未斷, 白日里長期沐浴室外溫暖柔和的光束,及至秋后每每入了深夜,陰冷的晚風便如利劍滲入骨髓,霎時帶來無可避免的刺寒。

    沈妙舟每隔數日便會下山補買藥材, 大部分草藥都是需要現摘現曬的上品,價格昂貴且不說,多雨的秋季山路坎坷泥濘, 她這柔弱的身子骨來回一趟折騰就是整整一天,有時候藥鋪的老板都不忍看下去了,旁敲側擊地勸說幾句,她偏不聽, 定是要親自著手為莫復丘準備最好的藥材, 怎么也不愿叫旁人代勞。

    然而,不論她再怎般照顧得細致周全, 莫復丘那一身頑疾就像是刻意在與她作對一般,從未有見好的那一天。尤其是如今天氣轉眼到了秋冬,一雙寒腿帶來的鉆心疼痛常常折磨得他徹夜難眠,往往他一醒,還會伴著難以隱忍的劇烈咳嗽——她就睡在他枕邊, 一并被鬧醒了,卻憋著不曾出聲,只將一雙耳朵悄悄捂著,反反復復過著身心俱疲的日子。

    沈妙舟原本以為,這些微小的細節(jié),莫復丘不會留意到。

    但事實上每次當她捂緊雙耳試圖縮回被子里的時候,他只需稍稍一個偏頭,便能將一切盡收眼底。

    后有一日夜里,她照例為莫復丘送去煎好的湯藥,卻發(fā)現他意外的并未早早歇下,而是一動不動地扶額倚在桌前,似在出神想些什么,手邊低矮的油燈已然燃至枯竭,彼時正忽明忽暗地躍動著脆薄如紙的光暈。

    沈妙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繼而徑自走了過去,將藥碗輕輕擱下,低柔出聲道:“大夫說了,入了夜便該直接躺下歇著,褥子我昨日已替你換過厚一些的,你快去試試保不保暖?!?/br>
    “妙舟……”莫復丘驀然醒過神來,同樣溫聲向她道,“辛苦你了,我……過會兒再睡,手頭還有幾件要事沒理清楚,先不著急?!?/br>
    沈妙舟略微低頭,見他桌上還攤著幾樣竹冊,其間橫豎載有少許人名,粗略一掃,皆為門下一眾耳熟能詳之人,一時心中生疑,不禁又一次開口問道:“你整理這些做什么?近來有什么任務,需要派遣大批人手前去執(zhí)行的么?”

    “哪來什么任務?妙舟糊涂了?!蹦獜颓痦樖謱⒛侵駜灾Я似饋?,置于她面前,莞爾笑道,“明年初春,便該是時候推舉新任掌門上位了,我這不是在參考擬定合適的人選嗎?”

    “復丘,你……”沈妙舟蹙眉道,“我還以為,你準備直接讓谷師弟接替你的位置,畢竟論資歷論功底,他都……”

    “妙舟?!?/br>
    昏暗油燈下,莫復丘一張蒼白的面孔愈發(fā)顯得疲憊又無力,“谷師弟確實有作為掌門的行事能力,但他身居副位多年,手握實權早已與正掌門人分毫無差——我現在更想做的,是將掌門之位傳遞給有資質潛力的后輩人物,師弟作為副掌門人,更多是需要去執(zhí)行自己的輔佐培育能力,這樣一來,雙方皆可受益,豈不是更好一些么?”

    沈妙舟額頂冒汗,似覺不妥道:“復丘,你這想法出發(fā)點雖是好的,但……我認為谷師弟長期處在副掌門這樣一個尷尬位置滯留得久了,他心里……總歸會有些不大平衡?!?/br>
    “不平衡什么?”手中竹冊“啪”的一聲輕巧合上,莫復丘偏頭吹熄油燈,轉而在桌前替上半截兒殘燭,幽幽火光瑩潤通透,頃刻將他一雙枯瘦如柴的指節(jié)照得慘白發(fā)亮,“人生在世,貴在知足。你我活到如今這樣的歲數,可還會過于執(zhí)著這些過眼云煙之事?”

    沈妙舟聞言,不由失笑道:“復丘,我們人還年輕,怎么就成‘這樣的歲數’了?”

    莫復丘搖頭笑了笑,那笑容里泛著一言難盡的清苦。

    仿佛是在反復向她告知警醒著——她還年輕,但他已經老了。

    沈妙舟深深吸了口氣,刻意側過身形,想要盡力避開某些不太愉快的話題,而剛巧在她回身過去的前一瞬,莫復丘喉頭一動,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意味不明地喚了她道:“對了……”

    沈妙舟步伐微頓,方要下意識里開口應他一聲。

    “今晚分房睡吧,妙舟?!彼吡π钠綒夂偷氐?,“我夜里總在將你吵醒,這陣子……想必你也沒能歇好,平白憔悴了許多?!?/br>
    ——燭火搖曳下的屋門緩慢合上最后一絲縫隙。

    沈妙舟步履艱難地跨過門檻,徹底回身背對屋中那抹沉冷蕭條的人影。微一抬頭,一雙早已泛紅的眼眶正撞向院外另一人孤寂而又苦澀的目光。

    谷鶴白側目偏頭,烏紗帷帽下深不見底的眼睛無意拂過她略有濕熱的雙眸。

    “怎么哭了?”他道,“師兄和你說什么了?”

    沈妙舟擺了擺手,頹唐的聲線里帶有濃厚的鼻音:“沒什么……”沉默半晌,又怔然問他道:“這么晚了,你一人在這里干什么?”

    谷鶴白道:“看你一人忙,想過來幫著打點下手?!?/br>
    沈妙舟垂下眼睫,冷而低淡道:“我忙完了,你走吧……”

    說罷,即刻轉身與他擦肩,不料半途腳步猛地一頓,胳膊卻被一股大力固執(zhí)往回扳住。沈妙舟惱怒抬頭,猝然輕喝道:“師弟,你瘋了?這兒可是聆臺山!”

    “聆臺山怎么了?在聆臺山就不能說他半句不是了么?你做什么事情都會優(yōu)先替他著想,而他呢?”谷鶴白一把將她手腕握住,幾近是咄咄逼人地附在她耳畔道,“他偏喜歡裝聾作啞,對你的好更是視而不見!”

    “師弟……!”

    “我當真受夠了他這副軟弱無能的樣子——他莫復丘,什么聆臺一劍派掌門人,完全就是個百無是處的懦夫!”

    “你小聲點!”沈妙舟慌忙將他嘴巴捂上,氣急敗壞地道,“大晚上的胡說些什么?復丘是染了咳疾,怕夜里干擾我歇息,所以才提議咱們暫時分房……是我自己心里想著難過,你怨他做什么?”

    谷鶴白忍無可忍道:“他怎會看不出來你難過?師姐,他知道你難過,什么都知道!他就是太沒用了,就算把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也情愿閉著眼睛充當瞎子……”

    “……別說了。”

    “師姐……”

    “夠了,你住口!”

    倏然一聲厲喝出口,二人皆是怔住。良久相對無言,沈妙舟仿佛很是疲乏地彎腰蹲了下去,徑自埋頭隱匿于雙膝之間,徹底喪失了說話的力氣。

    谷鶴白默然沉眸,抬手輕輕按上她柔軟瘦削的肩膀:“妙舟……”

    夜已漸深,周圍亦是死一般凄冷的寂靜。

    “就算……就算他知道,那又能怎么樣呢?”

    她躬身瑟縮在兩堵高墻圍成的夾角之間,聲音細弱得像是秋冬刀割的風。

    “他是我的丈夫,安穩(wěn)侍奉他一生,是我理應履行的本分。”

    谷鶴白聞言一頓,片刻之余,方慘然笑道:“你就甘心如此?”

    沈妙舟面如死水道:“……不然如何?”

    “所以說——是人生在世,貴在知足?”

    沈妙舟驟然抬眸,有些難以置信地道:“師弟,你剛剛……什么都聽到了?”

    谷鶴白不置可否,僅是負手背過身去,哂笑出聲道:“師兄知道自己快鎮(zhèn)不住場了,所以急著想要推選下一任掌門——他將近年來幾乎所有最具資質的弟子名單依次羅列了一通,好巧不巧,里面唯獨沒有出現我的名字……”

    “不是這樣的,師弟!”沈妙舟急著辯解道,“復丘對你寄予厚望,比起全權掌理門派,他更希望你能……”

    “希望我能就此居于人后,一輩子心甘情愿地替他人鋪路?”

    烏紗之下,他那一雙陰鷙深邃的眼睛時刻安放在紋絲不動的身體當中,遠遠一番看來,就似一尊遍身靈魂塵封在黑暗底端不得解脫的沉重石雕,永遠得不到他理所應當的救贖。

    “……還是說,師兄他根本不相信我,所以從沒想過要將掌門的最終權限移交到我的手上?”

    “不是啊……師弟!”沈妙舟喉頭一滯,聲線里隱隱帶了一絲哽咽的顫音,“復丘怎么會是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呢?他在決定每件事情之前,必然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我們三人朝夕相處這么多年,你難道還不了解他的性子嗎?”

    谷鶴白回眸看她,聲沉一線道:“那師姐以為,如今誰有這個能力,足以接替掌門之位,帶領整個聆臺一劍派日漸走向昌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