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為師 完結(jié)+番外_48
本書總字?jǐn)?shù)為:1350141個 于是晏欺也抱著燭臺蹲了下去,將那微許一點火光照在薛嵐因忙活不斷的指間,以防他不慎出現(xiàn)疏漏。 “你雕這個做什么?”晏欺先開口問了一句,但見薛嵐因手勁大得厲害,又忙是一把扣在他腕間,揚聲提醒道,“喂,當(dāng)心劃傷了手!” 薛嵐因初時沒空應(yīng)他,低著腦袋,一刀一刀趕著往木簪上鑿。等到好半天過去,才勉勉強強緩過那口氣來,面對著晏欺,仰天長長嘆了一聲—— “弄完了,你瞧瞧,漂亮不漂亮?” 薛嵐因?qū)㈣彽斗乓贿?,木簪擱手心里,漾在微弱的燭光下,那花紋顯得尤為柔和舒暢,像從木頭本身里流淌出來的,細(xì)碎又不失齊整,平順里透著輕快。 晏欺還沒弄太明白,那支簪子順著勢頭就插在他發(fā)髻上了。薛嵐因起身取來一枚銅鏡放在他跟前,晃悠兩下,特別高興地問道:“好看嗎?是不是很好看?” 然而晏欺發(fā)髻梳得很后,快到后腦勺了,根本瞧不見木簪插他頭上是副什么模樣。薛嵐因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于是手忙腳亂的,又開始上手拆他的頭發(fā)。 晏欺當(dāng)真成了個任人擺布的瓷娃娃,烏黑的長發(fā)讓薛嵐因拈了大把,挽在掌心里,纏在手腕上,特別謹(jǐn)慎地給他束得又齊又整。 晏欺到現(xiàn)在還沒懂薛嵐因到底想做什么,一面由他胡來,一面又忍不住問道:“大半夜的,你在玩什么花樣?” 薛嵐因伸手給他理了理耳邊微亂的鬢發(fā):“不是玩兒花樣……” 說完,又小心將懷里的銅鏡舉了起來,遞到晏欺面前,很是溫柔懇切地道:“前些日子出門一趟,順手給你捎了支簪子,結(jié)果半途回來的時候……弄丟了?!?/br> “我當(dāng)時傷心死了,連覺都睡不好?!彼┦子H了親晏欺微揚的眉尖,笑著補充道,“所以趁這幾天空閑,又自己悄悄雕了一個……想著等你出關(guān)的時候,再親手送給你。” 第130章 師父說情話 “弄丟了?” 晏欺說話的時候, 便時不時往鏡子里瞧??吹牡共皇亲约? 而是頭頂那支徒弟一刀一刀細(xì)細(xì)鑿出來的木簪。 其實薛嵐因給他什么都好,晏欺是那種特別容易滿足的人。但凡是樣?xùn)|西,管他玉的還是木的, 丑的還是美的, 到了晏欺手里,他都會小心仔細(xì)地珍惜。 但他一回頭,就見薛嵐因不知為何特別難過的樣子,好像他丟的不是一支簪子, 而是什么特別重要的物什。 于是晏欺鏡子也不照了,抬起手掌過去,輕輕摸了摸徒弟的臉。 “怎么弄丟的……?”他問。 薛嵐因也覺得自己奇怪, 明明不是多大一件事,他偏得在意得厲害。簪子丟了也便丟了,新的明明做的很是精致,比舊的那支還要好看許多。 可晏欺一摸他, 他就想撒嬌了。師徒兩人挨坐在炭盆旁邊, 火勢燃燒得正旺,薛嵐因照例把晏欺抱到自己腿上, 像當(dāng)年在洗心谷讀書的時候一樣,那會晏欺看不清東西,不管做什么都得拿薛嵐因當(dāng)墊子,現(xiàn)在反而習(xí)慣了,他們疊一塊兒貼那么近的距離, 也從來不會覺得尷尬。 “本來……我只是很想你,買一支簪子,就盼你早點出來?!毖挂虻溃昂髞沓瘫茉诼飞暇认铝艘粚ζ蜇ぃ⒆幼屇切∧型迌航o奪去了,我死活要不回來,便只好白送他,權(quán)當(dāng)是件玩物?!?/br> 晏欺十天半個月沒跨出過大門,倏然聽聞此處,便略微有些愣神道:“……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前幾天?!毖挂蛳掳蛿R在他肩上,悶聲道,“這會兒滿大街掛著我們的懸賞畫像呢,一眼望過去,全部都是?!?/br> “聞翩鴻掛的?” “嗯,我猜是的?!?/br> “明知處境險惡,偏要強出風(fēng)頭?!标唐郯櫭嫉溃按_是易上閑教出來的好徒弟。” 薛嵐因也點頭道:“是啊,還可憐了我那支新買的簪子?!?/br> 晏欺扭頭看他:“念叨半天,你就是惦記一根簪子?” 薛嵐因立馬雙手合十,作誠懇狀:“也不全是,自然還有別的話……想與你說。” 晏欺瞇起雙眼,示意他先開口。 薛嵐因清了清嗓子,想起前一陣子,無聊時與程避交談的那一番話。 程避說他恨,怨,以及不甘。 但他天性良善,不曾見血,所以也不會擁有任何極惡窮兇的報復(fù)想法。 但是薛嵐因不一樣。記憶恢復(fù)之前,他可以說自己只是一張純粹無染的白紙——及至記憶恢復(fù)之后,許多事情,就會在無形中產(chǎn)生巨量的變化。 因而近來很長一段時間里,薛嵐因滿腦子就在不斷回響那么八個大字—— 滅族之恨,血債血償。 至于到底怨恨與否,他說不清楚。 “師父,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良久靜謐,薛嵐因忽然開口道:“聞翩鴻這樣一個人……于我而言,是不可饒恕的血海深仇,沒有錯吧?” 程避說,他和薛嵐因之間,大有不同之處。 ——一個時刻都在約束,一個時刻都在放縱。 那個在約束的人,心思很明確,目的也很單純,他抱有怨恨,卻在小心翼翼地克制收斂。 而那個在放縱的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猶豫,更不用遲疑。但越是這樣,他反而越發(fā)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才好。 薛嵐因說到一半,便不說了,驀地陷入難言的沉默。 晏欺心思通透,很快猜準(zhǔn)徒弟此刻在想什么,于是很直白地向他道:“……確實,血海深仇,罪無可赦——聞翩鴻殺你至親,占他名諱,卻至今茍活于世,假作自己問心無愧,安享天下眾人傾慕景仰。” “所以,你有沒有想清楚,接下來再該怎么去做?”晏欺問,“——親自出手,將他拽下神壇。然后像我當(dāng)年一樣,因著一個人犯下的罪過,失控血洗整個聆臺山?” 薛嵐因沒太懂晏欺話中包含的意思,只感覺像在說服他勿動殺念似的,其間勸誡意味不言而喻。 “師父是讓我……呃,那什么……放下屠刀,立、立地成佛?”薛嵐因有些尷尬無措道。 “我沒那個意思,你想錯了?!?/br> 晏欺人還在他懷里,卻撐著身體挺直了腰背,隨后伸出手掌,拉他起身道:“……你先起來,隨我去個地方?!?/br> 薛嵐因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跟了過去。木門刷的一聲敞開一條縫隙,刺骨的寒風(fēng)即刻灌入房屋,甚至夾帶著室外一絲半縷飄搖的冰雪。 眼下已入深夜,白日里幽僻無人的長行居內(nèi),彼時更添一層靜謐無聲。師徒兩人修長的身形映在雪地上,漾著手邊溫暖的燈籠火光,很快拉開兩道細(xì)密的影子。 晏欺牽著薛嵐因,沿途走的都是平時熟悉的老路。最后一聲腳步輕響緩緩頓住,薛嵐因微一抬頭,便見面前一塊題有“蒼翠”二字的匾額,待全然回過神時,晏欺已提著燈籠將鎮(zhèn)劍臺的大門輕輕推開了。 “過來。” 晏欺一掀袍角,大步跨過門檻,隨后回身喚他。 薛嵐因心里有點忐忑。夜時的鎮(zhèn)劍臺里陰森詭秘,甚至連支蠟燭也不曾燃起。兩人手里就那么一盞燈籠,招魂似的亮得瘆人,薛嵐因便忍不住在晏欺身后道:“……你不怕把師祖吵醒了?” “醒不了?!?/br> 晏欺拉他轉(zhuǎn)角走向右室,步伐又輕又快,最終停在那一扇水墨屏風(fēng)前,伸手將它往旁微微撇開一段距離。 薛嵐因低下頭,見那原是擱有豐埃素劍的特殊結(jié)界里,竟還同時躺著晏欺往日里慣用的涯泠劍。 “師父,你……” 晏欺毫不避諱,干脆利落將那三尺寒劍取了出來。錚的一聲——劍鳴出鞘,似雪的白光頃刻漾了薛嵐因滿眼,卻也在同時,將他一雙沉黑的雙眸襯得清亮。 “涯泠劍伴我這么多年,往后失去體內(nèi)修為的掌控壓制,我便再用不了它了?!?/br> 晏欺垂眸凝視那細(xì)長鋒利的劍身半晌,眼底卻沒有半點不舍的意思。 “徒弟?!?/br> 他難得喚起這樣含有特殊意義的稱謂,面上的神情也是低淡而又溫柔的,恰如冰雪最末時的消融。 “……我沒什么東西可以給你的?!彼f,“你說你想殺一個人,我只能給你遞刀。你若說你想放下一切不惹紛爭,我也只能陪你遠(yuǎn)走高飛?!?/br> “我適才問你那些話,只因我自己也不知曉,按照最原本的路線發(fā)展下去……會是一個什么樣子?!?/br> “但不管你將來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我這個當(dāng)師父的,都會予以最大的支持?!?/br> “……永遠(yuǎn)都會?!?/br> “所以你……不必抱有太多負(fù)擔(dān)?!?/br> 晏欺一口氣這么長一段話說下來,放在平日里,鐵定是能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然而他這個人,憋不出什么動聽的情話,喜歡和愛更是執(zhí)拗著擠不出口。于是他只能以一種很笨拙的方式,正對自己面帶茫然不知所措的徒弟,說著大段大段拐彎又不著邊際的傻話。 反正晏欺這一條命,磕磕絆絆吊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足了。之后再要怎么樣,是死是活,都可以由著他的徒弟胡亂折騰。 ——至于薛嵐因本人,已經(jīng)在晏欺開口說完第一段話的時候,完全徹底地傻掉了。 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一時竟險些咬著舌頭。明知道這些話要出口,對晏欺而言究竟有多困難,到了關(guān)鍵時刻,一向巧舌如簧的薛嵐因,偏笨得像個沒腦子的啞巴。 也許錯過這一回,以后就再也聽不到晏欺此番心口如一的實話了。 “我……我……” 薛嵐因賣力睜大了眼睛,期間斷斷續(xù)續(xù)停頓了好多次??伤看我煌蜿唐郏退查g緊張得忘了該說什么。 到最后干脆不說了,晏欺給他遞劍,他也不去接,稍一側(cè)頭,便直接吻上了黑暗里那雙溫軟又涼薄的嘴唇。 晏欺人還是木的,剛說完話,只覺口干舌燥得厲害,就這么被薛嵐因扣著后腦勺用力親吻。那勁道大得駭人——薛嵐因好像很少這般不知輕重,晏欺眉眼緊擰成一團,感到徒弟放肆的舌尖不斷探入口腔最深處,兇戾而又充滿不假思索的威懾性,像要將人的靈魂也一并吸吮干凈,哪怕一絲錯漏的痕跡也不可留。 晏欺鼻息都是燙的,中途一直試圖以劍鞘抵著薛嵐因往外推,但那根本無濟于事。一個修為散盡的可憐人,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親得后退不停,最后站不住腳,居然仰著就要往后方倒。 好在薛嵐因扶得及時,雙手將人打橫抱了起來,走兩步放到前廳靠正門的紅木椅子里,復(fù)又壓回他身上繼續(xù)接吻。 本是再普通不過的親近之舉,晏欺整個人都軟成了一灘春水,心里只覺得這沒什么。然而親著親著,開始不對味兒來了,薛嵐因居然在扒他衣服! 晏欺一下子彈坐起來,幾乎瞬間就變了臉色,直喘著問他:“……你干什么?” 這一次,薛嵐因終于沒再猶豫。他張開雙臂,穩(wěn)穩(wěn)實實撐在木椅兩處扶手的邊緣,借以一種絕對強勢的角度,將晏欺牢牢壓制在自己身下,不容一絲足以令他起身逃離的間隙。 “干/你?!?/br> 薛嵐因如是說著,再一次埋頭下去,狠狠吻上晏欺已然濕潤紅腫的雙唇。 第131章 假的,都是假的 “……住、住手!快住手!現(xiàn)在不行!” 晏欺駭?shù)秒p耳通紅, 簡直火燒著一樣灼得發(fā)燙。薛嵐因頭一次, 自他眼底居然品出了一絲驚恐慌亂的味道,故而停下動作,饒有興致地垂眼瞧他, 瞧了好一段時間。 “為什么不行?”薛嵐因問。 晏欺恨道:“你說為什么?” “我說行, 那就是行?!?/br> 薛嵐因不由分說,繼續(xù)上手拆他衣帶。晏欺快被他逼瘋了,想躲又無處可躲,便只好低低出聲呵斥道:“你真是越發(fā)沒有規(guī)矩!這里是什么地方, 能由得你如此胡來的……唔!” 話未說完,薛嵐因按著他又是纏綿一吻。兩人親嘴像是要打架,薛嵐因的胳膊隔著兩層厚衫被晏欺擰出了褶子——看這氣勢, 下一步該是要抬腿要踢了,薛嵐因先發(fā)制人,搶在晏欺出腿之前,把他一雙長靴給扯了下來, 揉一團扔大門口, 剛好門里一個,門外一個, 摔得橫七豎八。 “畜生,薛小矛,你……你這畜生!”晏欺咬牙切齒,愈發(fā)用了狠勁伸手掐他,“太荒唐了, 太荒唐了!” 薛嵐因有點無辜,也有點委屈:“你剛剛自己說的,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會給出最大的支持!” 晏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我沒說讓你在這里……!” 薛嵐因抬臂摟了摟他:“又沒有別人,別怕,沒事的?!?/br> 晏欺怒道:“……你師祖醒了怎么辦?” “那也是你自己說的,他醒不來?!?/br> “……” 晏欺要昏厥過去了。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丟了一身修為,這事兒要擱在以前,薛嵐因恐怕已讓他給一巴掌扇得個鼻青臉腫。 但現(xiàn)在,明顯不可能了—— 發(fā)脾氣沒用,薛嵐因根本軟硬不吃。躺著裝死更沒用,薛嵐因立馬會把他cao/得生龍活虎。 于是晏欺朝后縮了一縮,發(fā)揮自己弱勢的本能,倏而嘶啞輕道:“我肋骨還斷著,這……這事以后再說成么?” 果然,這招有奇效。薛嵐因一聽到這里,整個人就僵住了,這會子周圍正暗著,晏欺也看不清狗徒弟什么表情,只聽他聲音變得特別小心,手上的動作也跟著慢了一拍:“你還疼?我這兩天……沒見你咳嗽了啊。” “傷筋動骨一百天?!标唐垡槐菊?jīng)道,“醫(yī)書上說了,斷骨期間不得行房?!?/br> “……” 薛嵐因沉默了。隨后過了半晌,他有所意識地將手收了回去,難得慷慨又大方地道:“好吧,依你的,不做了?!?/br> 晏欺不露聲色地舒出一口氣。然而他那口氣還沒能舒完,就聽薛嵐因在他耳邊又道:“其實……唉,今天……今天我這么高興,本想破例讓你一讓?!?/br> 晏欺一怔,問道:“讓我什么?” 薛嵐因嘆了一聲,很是惋惜道:“讓你在上面。” 無奈這做師父的天真純潔還遲鈍,薛嵐因說這么一句,晏欺竟硬是沒能聽懂。 “什么在上面?”他又問,“什么意思?” 薛嵐因拉著晏欺雙手往前一攏,正好將自己溫?zé)岬膫?cè)頰捧住。 “字面意思,讓你干/我?!?/br> 晏欺:“!” “太可惜了?!毖挂蚩匆膊豢?,就知道自家?guī)煾赣謴堊煲狭唆~鉤。于是裝模作樣地聳了聳肩,繼續(xù)胡言亂語道:“我知道有一種姿勢,能讓在上面那個人……特別舒服,而且保準(zhǔn)不會傷到肋骨?!?/br>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薛嵐因瞥了他一眼,搖搖頭,又嘆了一聲,“以后等你傷好了,咱就還是該怎么來,就怎么來?!?/br> 言罷,當(dāng)真不再動手動腳,只蹲下身去,細(xì)細(xì)替晏欺整理一雙蹬亂的白襪。 ——自然,也就是這樣叫人心動無比的一念之差,晏欺這條傻魚,成功上鉤了。 他還自以為撿了個大便宜,頻頻攢動著喉結(jié),眼里閃著些許微末的光芒。 “也不是不行。”晏欺道,“但得到房間去做……你出去,給我把鞋撿回來。” “那好?!毖挂驈堥_五指,將晏欺往下拉了拉,“香一個,我去給你撿鞋?!?/br> 晏欺俯身親了親他的嘴角,結(jié)果一不留神,又讓他幾近瘋狂的唇舌堵得透不過氣。兩人好一會兒才分開,晏欺下頜都是麻的,剛要開口說話,薛嵐因又伸手過來抱他:“別的地方也要親?!?/br> 晏欺拿他沒有辦法,狗徒弟一賴皮起來,臉得有一堵城墻那么厚。薛嵐因抱著他又親又摸又啃又咬,不多時磨得實在難耐,便已全然忘記了何謂收斂。 黑暗里,只聽晏欺輕輕“啊”了一聲。片刻過后,又開始惱羞成怒地罵他:“不是叫你回房間去?” 薛嵐因委屈巴巴:“太遠(yuǎn)了,忍不住?!?/br> “畜生。” 晏欺先是罵了一句,后靜默半晌,又像是有點猶豫:“……怎么弄?過來教我。” 薛嵐因道:“都讓著給你來?!?/br> 晏欺點頭:“好?!?/br> 薛嵐因繼續(xù)拉他:“你先過來,過來一點?!?/br> “然后?!?/br> “然后你坐我腿上。” “……” “好了好了,你扶著我。” “……?” “你先別動,乖,腿張開一些。” “???” 晏欺適才覺得,有什么不對——然而已經(jīng)太遲了。薛嵐因兩手一撐,就近開始撕他衣服,偌大的鎮(zhèn)劍臺里,除了北風(fēng)吹動木劍相碰所發(fā)出的細(xì)碎輕鳴,便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挲的聲響。 晏欺吸了口氣,道:“別脫了,我冷?!?/br> 薛嵐因低頭沾了沾他的唇:“那不脫了,讓我親你?!?/br> 晏欺極不耐煩,嘖了一聲,還是乖乖將嘴張得半開。偏偏薛嵐因又不親了,湊上去拿臉蹭他脖子,這一來二去的,晏欺讓他蹭得癢,憋不住想要低低地笑,但他還沒能笑出來,忽然門前嘩啦一聲悶響,有人提著燈籠徑直闖了進來。 薛嵐因駭?shù)妹鸵换仡^,幾乎要伸手去拔涯泠劍了,然而借著一室幽冷而昏黃的燈火,恰能看清門外程避一張煞白煞白的僵尸臉,彼時漲得通紅,紅里還隱約泛了點綠。 晏欺:“……” 薛嵐因三兩下除了外衣,趕忙趕慌將自家媳婦繞成一團,又對程避道:“愣著干什么?把門關(guān)上,漏風(fēng)呢!” “打、打擾了?!?/br> 程避又一次提升了對這師徒二人的全新認(rèn)知。同時自覺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又急著想要拔腿就跑。 “喂,別走,回來!”薛嵐因此刻興致全消,心里卻是警惕得厲害,遂又出聲向他發(fā)問道:“這大晚上的,你來鎮(zhèn)劍臺做什么?” 程避腳下步伐一頓,偏生不敢回頭看晏欺和薛嵐因兩人,于是硬著頭皮背對前廳道:“大晚上的,你又來鎮(zhèn)劍臺做什么?” 薛嵐因道:“你說我做什么?” 晏欺用力擰他一下,薛嵐因倏地坐得直了,順勢一板一眼地繼續(xù)解釋道:“師父帶我過來取劍罷了,也沒什么特別要緊的事情?!?/br> 反正他現(xiàn)在說什么,程避都是一副半信不信的樣子。頓了片刻,也開始訥訥回他道:“師祖殘魂成形前幾日,師父總會派人過來守夜。今晚輪到我當(dāng)值,我也不是故意想……” 不是故意想撞破你倆那點私事。 不用他繼續(xù)說,薛嵐因也已經(jīng)能猜到下半句是什么。但狗徒弟渾然不知尷尬為何物,咳了一聲,便抱著晏欺起身去門前找鞋。 也是借著薛嵐因微微彎下腰身的大幅度動作,程避瞥見他懷里那柄寒光繚繞的涯泠長劍,如今雖已歸鞘闔實,卻絲毫不影響它大殺四方的兇煞之氣。 程避覺得羨慕,只因當(dāng)他遍望鎮(zhèn)劍臺內(nèi)每一柄鋒芒畢露的長劍短劍之時,都認(rèn)為其中沒有一柄劍,會是屬于他的。 所以他猶豫了一會兒,忽然像是喃喃自語地道:“取劍啊……我?guī)煾傅共辉n我一柄這樣的長劍?!?/br> 這話在薛嵐因埋頭找鞋的空檔,沒能聽得完全。倒是一旁站著發(fā)呆的晏欺有所留心,一邊接過薛嵐因雙手遞來的長靴,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如今多大年紀(jì)?” 程避早對眼前這位荒唐無度的小師叔有所耳聞,卻沒想他會是放縱至此一個人。眼下一襲白衫亂得可觀,身上還松松垮垮罩著薛嵐因一件外袍,倒好像仍舊是副泰山壓頂屹立不倒的從容模樣。 程避抬眼望他,一時望得有些呆了,竟是忘了還要答話。幸而薛嵐因在旁不輕不重地敲了他一記,催道:“發(fā)什么愣啊,問你話呢?!?/br> 待得薛嵐因彎腰給晏欺穿鞋,程避才駭?shù)冒胄堰^來,緊跟著退后兩步,結(jié)結(jié)巴巴道:“回……回師叔,弟子今年……年……年十七?!?/br> 晏欺道:“也不小了。你師父不給你劍,為何不自己問他要?” 程避赧然道:“不敢。” 晏欺冷笑道:“你師父小氣,你不主動去要,他必然不會給?!?/br> 程避耳根有點燒著了,卻還是忍不住反駁道:“我?guī)煾覆恍?,他……他都是為了我好?!?/br> 晏欺不應(yīng),卻是振袖一拂,額頂一柄細(xì)尾木劍即刻落了下來,正巧由他握入掌中,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不差分毫。 “一柄劍而已,當(dāng)是我代他給你的。” 晏欺面色淡然,將那木劍單手呈遞過去,一字字道:“拿去用罷。” 第132章 師父還想反攻? 程避面色一滯, 怎么也沒料到晏欺會是這樣一個大方闊綽法。后轉(zhuǎn)念一想, 在鎮(zhèn)劍臺里存放的那些個鐵劍木劍,有哪一柄不是易上閑珍藏已久的心愛之物?如今晏欺說要送給人家,便直接扯下來給了, 他一個別處來的看門弟子, 又怎好隨意接受? 于是,那輕飄飄的細(xì)柄木劍由程避接來捧在懷里,一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硬生生卡在兩手中央,活像一塊燙熟的大鐵疙瘩。 晏欺見他還待發(fā)怔,便道:“怎么, 你還怕了不成?” 程避這人實誠,對什么都是有問必答:“有、有點怕,師父視劍如命,定是不喜旁人隨意搬弄這里的東西?!?/br> 晏欺道:“嗯, 確實不喜歡?!?/br> 程避拿劍的雙手陡然一顫, 一滴豆大的汗珠即隨之慢慢滴了下來,無聲淌至滿臉。 晏欺又道:“不過你要是拿了, 他也不會把你怎么樣。” 程避似乎狠狠噎了一下,隨后帶有一些驚恐意味的,連連沖他搖手道:“不不不,這也太……太過了點,萬一惹師父生氣, 總歸是不好的。” “少廢話?!?/br> 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將門扉用力朝外一推,吱呀一聲,沒落的飛雪即刻紛紛揚揚涌得滿室冰涼。晏欺就站在那長廊外的石階上方,伸手指著鎮(zhèn)劍臺后空闊的一處院落,對程避道:“會使劍么?” 薛嵐因跟著微微一怔,卻見晏欺神色淡薄,始終不含一絲喜怒,便不由跟著一并有些沉默。 程避也猜不透面前這位小師叔的心思,便只訥訥回道:“會一點?!?/br> 晏欺抱臂道:“使給我看看?!?/br> 程避點了點頭,到底不再推辭什么,深一腳淺一腳便邁進堆滿積雪的院子里,踩得一路沙沙作響。 晏欺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忽見狗徒弟整個人還僵在門檻里面,一臉要氣不氣的萎靡樣子,故又回頭低低喚了他道:“你也過來。” 薛嵐因大抵是一身醋勁又開始犯了。他跟了晏欺前后籠統(tǒng)十七載余,卻從未有一日得他傾心指點的親傳劍法。所以時至今日,薛嵐因那手野雞劍術(shù)還是自創(chuàng)的一些糟糕東西,關(guān)鍵時刻根本上不得臺面。 而程避呢?但見他那雪中舞劍的動作雖是青澀笨拙,卻不曾缺乏輕盈飄逸之氣,許是跟在易上閑身后多多少少學(xué)過一些,那一揮一掃都是有模有樣的,瞧著叫人甚是艷羨。 薛嵐因癟著嘴巴,忽然覺得自己很受傷。及至微一偏頭,晏欺卻在他身邊看得很是認(rèn)真,也不知是借此想起了什么,待得那院中少年人一劍舞畢,晏欺并未急著褒獎,而是淡淡凝了神色,以一種很平和的語氣對程避道:“你這劍法使得……似沒什么力道,看來資質(zhì)有些差啊?!?/br> 薛嵐因本來還在一個人忿忿不平,一聽到這句,立馬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嘴角上揚。 果然程避聽聞此話,更覺備受打擊。整個人都不可避免地頹了下來,像是被烈日生生烤枯曬干的一顆稻苗:“看來我沒有猜錯……師父不肯教我練劍,多半也是因著介意這個。” “這倒不一定。”晏欺搖了搖頭,繼續(xù)道,“易上閑教起人來,自然有一套專屬他自己的方法。你自身不含任何功底,使出的劍法也更是虛乏無力,急于求成沒什么用,真要想像你師父那般游刃有余,還須得練上十幾二十年。” 程避先是一愣,很快又明白了什么,便連連拱手向他作揖道:“弟子受教了,多謝師叔提點——只是……這木劍。” 晏欺道:“木劍你直接拿去罷。易上閑再怎么愛劍成癡,徒弟問他借過一柄用來苦學(xué)勤練,到底又不是什么壞事。” 程避霎時換了面色,仿佛還有那么點高興似的,邊點頭邊對晏欺道:“多謝師叔!我明兒便向師父通稟一聲,好歹得讓他知道?!?/br> 晏欺點了點頭,亦不再予他過多言語:“……時候也不早了,外面雪大,回屋暖著去吧?!?/br> 程避躬身向晏欺行禮,薛嵐因也意思意思兩下同程避揮手作別。隨后,師徒兩人一前一后漸漸走得老遠(yuǎn),獨留程避一人提著燈籠站在大雪地里,懷中還緊緊捂著那把普通無奇的細(xì)柄木劍,像是捧了一塊世間難得的珍寶。 后來待得拐過長廊曲折的一角,薛嵐因心里想不通透,便忍不住問晏欺道:“你干嘛為了一個小缺心眼,還特地開罪易上閑那糟老頭子?!?/br> 晏欺斜他一眼,淡聲道:“人家那是老實?!?/br> 薛嵐因噔的一下,又站定不動了。晏欺覺得他實在幼稚,干脆理也不理,徑直一人抬腿慢慢朝前了走。 于是薛嵐因在他身后喊道:“你去收他當(dāng)徒弟!” 晏欺有的是辦法治他:“行,你說收就收?!?/br> “……” 薛嵐因站在原地蒙了兩下,忽然沖上來把人囫圇一抱,打了個圈兒,塞回懷里胡亂揉搓道:“那以后,我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師爹?!?/br> 晏欺力不如人,更拗不過這蠻勁上頭的瘋狗徒弟,便只好窩在他臂彎里大喘氣道:“你真是……幾百歲了,還這樣,丟不丟人?” “不丟人?!毖挂虻溃皬臎]見你那么認(rèn)真給我指導(dǎo)劍術(shù),實在叫人寒心!” 瞧他這氣勢,完全就是在無理取鬧。 晏欺嘆了一聲,尤是無奈道:“你又不懂,瞎在旁邊摻和什么?” 薛嵐因道:“我不懂什么?” 晏欺擺了擺手,示意薛嵐因?qū)⑺畔?。兩人磨磨蹭蹭倒騰好一陣,一直挨到房門口才勉強分開一段距離。晏欺鉆進屋里燃起了炭盆,總歸一副要緊不慢的樣子,一邊伸手烤火,一邊悠悠對薛嵐因道:“程避此人,資質(zhì)極差,又沒什么功底在先……易上閑肯收他這個徒弟,想必不會是一時興起?!?/br> 薛嵐因也跟了進來,反手將門虛虛掩上。 “——面冷心慈,與人為善。” 晏欺簡評道:“要說起來,其實和你師祖年輕的時候,頗有幾分相似的味道?!?/br> 薛嵐因:“……哦,這樣就肯收他了?” “不過程避這孩子,本身很笨,劍也用得不大利索。當(dāng)真要將他教得出彩,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晏欺仰頭望了望窗外的天,彼時風(fēng)雪未止,呼嘯聲響?yīng)q自駭?shù)煤敛涣羟椤?/br> “有的人,他生來的大方向……就是自己定的,事后具體該怎么走,皆得由他自己選擇。但是有的人,他性子溫吞,做事穩(wěn)妥卻缺乏決斷,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需要旁人過去推他一把——所以,易上閑事先將程避放在長行居里,給他很長一段慢慢沉淀的時間。為的也是方便他以后的路,能走得更遠(yuǎn)更寬闊。” 晏欺看了薛嵐因一眼,又道:“薛小矛,如果一開始那會兒,我也在鎮(zhèn)劍臺里挑一柄木劍,扔給你,叫你捧著它,日后每一招每一式,都死磕著練,你會愿意嗎?” 薛嵐因想要說話,晏欺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你說,我從沒認(rèn)真教你武功——當(dāng)年我們還在斂水竹林的時候,劍和劍譜,我都擺在足夠顯眼的地方。你喜歡做什么,我也都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