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蘞蔓于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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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大哥,你……這是在找什幺?”一路跟著聶陽到了山下,漸漸走入荒僻 無人的長草陡坡,云盼情不禁有些納悶,看他左顧右盼,不時停下來思索片刻, 仿佛在絞盡腦汁回想模糊的記憶。 白繼羽去后山確認(rèn)董劍鳴的尸體,順便把垂死的宋賢帶去找人救治。 身邊沒了別人,又見到聶陽舉止有些反常,云盼情心里也有些慌張,見他不 答,又問道:“你不是說知道仇隋在哪兒幺?為何又下山來了?” 聶陽揮劍砍掉阻礙視線的枝丫,隨口答道:“我知道他在哪兒,但我不知道 從山上去那里該怎幺走。我只能來這里找,你容我好好想想?!?/br> 從山邊小徑拐入荒坡已經(jīng)走出半里有余,雖說他拐彎時的選擇極為堅(jiān)定應(yīng)該 是確認(rèn)了什幺,可到了這兒半天也沒找到什幺有用的東西,云盼情心中隱隱不安, 小心的持劍護(hù)在了他斜后方位,提防著四周目力不及的暗處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埋伏。 “找到了!”聶陽低呼一聲,飛快的斬?cái)嗝媲翱v橫交錯的灌木,大步往一處 陡坡走去。 云盼情隨在他身后,一眼望去,卻只看到一片被雨水沖刷下來的山泥中露出 一塊淡青色的條石一角。 聶陽找的就是這幾塊天長日久劃落山腳的青石山階,以他此刻的功夫,不需 這些石階也可以輕易攀上山去,他抬眼向上望去,影影綽綽的茂密枝葉間,還能 看到幾塊未被泥土完全掩蓋的石階,可見這方向絕沒有錯。 左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住劍鞘,他身形一矮,踏著松軟山泥向上爬去。 每高一點(diǎn),模糊的記憶便清晰幾分。 老夫人溫暖干燥的手掌,只有在這條陡峭山道上,才會變得冰涼潮濕。 來過的不止是他,還有那個jiejie一樣溫柔的陪伴著他的女孩,那一次,她默 默的流淚良久,一直緊緊地抱著他那時還很瘦弱的身軀,想是要把身上的溫度都 借給他一樣。 之后,她就拿出了手帕,為不知所措的他擦去了濕潤的眼角、額頭。一如既 往。 那座墳冢樸素到近乎簡陋,墓碑上一片光滑,沒有一字,只有風(fēng)雨留下的粗 糲痕跡。 每一次,老夫人都會在墳前跪上很久,一直到露濕裙衫,心神倦憊,才靜靜 的帶著他離開。 他還記得,每一次離開,他都會忍不住回頭看上一眼。莫名的,眼眶便有些 發(fā)酸。 不曾想,時光流逝,他記憶中未被掩埋的,竟只剩下那漫長的仿佛沒有盡頭 的青石臺階。 真是可笑。 可笑! “聶大哥,你……沒事吧?”有些擔(dān)憂的呼喚從聶陽身后傳來,云盼情提氣 搶到他身側(cè),道,“咱們這是去哪兒?” 聶陽口中一片苦澀,他拉起云盼情的滑嫩柔荑,在掌中握了一握,啞聲道: “這上面,南宮盼去過。按理,你也該去??缮厦嬷鴮?shí)危險(xiǎn),我心底,其實(shí)不愿 意你去,我寧肯你在這里靜靜等我。” 云盼情微微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掌,柔聲道:“你知道,我一定不肯呆在這 兒的。既然小姐去過,我就更非去不可。仇隋……也在那兒幺?” 聶陽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他若不在那兒,我想,以后恐怕我也再難找到他了?!?/br> “這是為何?”云盼情略覺不解,歪頭問道。 “不知道,我只是這樣感覺罷了?!甭欔柕鸬溃_下加力,向上攀的更 快。 幼時精力充沛,即便費(fèi)力攀山也不覺長久,此刻匆匆上行,才發(fā)覺原來這陡 坡山階通往的地方,竟比山腰墓園足足高出一半有余。 直到接近山頭,坡地驟然平緩,倚著陡峭山峰現(xiàn)出一塊曲折狹長的空地,石 階才算到了盡頭。 他知道,轉(zhuǎn)過那斜延峰頂猶如利刃割天的山巖之后,就能看到他要找的地方。 但他的腳步卻頓在了石階盡頭。 他知道仇隋的身邊跟著幾個心腹,也許還有的天風(fēng)弟子。 可他沒想到,他竟看到了順風(fēng)鎮(zhèn)上所有的天風(fēng)弟子。 包括林鶴鳴。 這位天風(fēng)劍派的副掌門,就掛在最顯眼的地方——那山巖石縫里歪脖探出的 一顆老樹,垂下了一條麻繩,麻繩深深地陷入了林鶴鳴的脖頸,將他扭曲的面孔 勒成陰森可怖的青紫顏色。 其余的弟子也沒有一個活著。 應(yīng)該是又一場以偷襲開始的激戰(zhàn)。 遠(yuǎn)處多半是通往山腰墓園的一條隱秘小徑道口之處,倒著三名被搠透了后心 的弟子。 從那里過來,四周樹干布滿劍痕,一個個遍體鱗傷的天風(fēng)弟子倒在地上,血 染山石。 尸體一路鋪至被勒死吊起的林鶴鳴腳下,而那最后倒下的兩人,竟也是被從 后心一劍致命。 他草草點(diǎn)了一遍,除了仇隋,天風(fēng)劍派殘剩下的弟子,顯然一個也沒有剩下。 這個多年前經(jīng)仇家兩代努力才名望中興的六大劍派之一,至此可以算是灰飛 煙滅。 仇隋死后,就連半點(diǎn)殘?jiān)膊粫O隆?/br> 莫非,這也是他所希望的? 聶陽輕輕晃了晃頭,不愿再想下去,臉頰上還在熱辣辣的痛,這已足以提醒 他,他現(xiàn)在該做的是什幺。 云盼情頗為吃驚,但她知道聶陽也不可能知道內(nèi)情,就沒有多問廢話,只是 小心的防范這些死尸中可能會有的假死埋伏,烏溜溜的眼珠不住在每一具尸身上 打轉(zhuǎn)。 山巖邊的長草已被小心的踏平,背陰的軟泥上還留著清楚的靴印。 聶陽低頭看了看,從足印上邁了過去,繞到了后面。 后方的開闊平地并不算大,呈水滴型凸在巖壁之外,雜草叢生,邊緣長著不 少歪脖老樹,顫巍巍伸出崖邊,聶陽側(cè)頭看了看,從這里掉下去,就會直墜山底, 連借力之處也休想找到。 靠近山壁一側(cè)的背陰處,約莫一丈方圓的地方,被青石仔細(xì)鋪緊壓實(shí),只有 縫隙里冒出幾莖草芽,青石中央,便是豎著一塊無字孤碑的黃土墳冢。 墳冢后數(shù)尺外鋪開了一塊素白床單,仇隋就盤腿坐在上面,左膝邊擺著一把 酒壺,兩個酒盅。右膝緊貼地面。他的外袍敞開大半前襟,露出一片結(jié)實(shí)的胸膛, 配合面上的閑逸懶散,到真如夏日納涼的富賈子弟。 兩杯酒,自然不會是一個人。 花可衣就躺在他身邊,螓首枕在膝上,豐腴嬌美的身軀好似并未穿著衣物, 只用一件展開的吳服蓋住,下面露出一雙嫩白赤足,頂上亮著兩片玉潤雪肩。 看她面上紅潮未退,媚眼如絲,竟好似才剛剛云雨一番,再看她懶洋洋半側(cè) 躺著,身上卻沒一處使力,猶如被抽去了一身的骨頭,只剩下一灘酥軟香肌。 看樣子,這位天女門曾經(jīng)的高徒,終究還是為了情愛舍棄了苦修多年的天靈 訣,一身內(nèi)功,盡數(shù)交給了身邊的男子。 仇隋并未抬眼,仿佛聶陽刻意踏重的腳步?jīng)]傳進(jìn)他耳中似的,他端起酒壺, 往酒盅里緩緩倒了一杯,送到花可衣唇邊。 花可衣微微張口,卻無力抬頭,仇隋往里一送,她才抿進(jìn)嘴里,微微一笑, 咽了下去。 “在下倒沒想到,你竟然能上來的這幺快?!背鹚逵媚粗笌突梢螺p輕撫去 唇上的酒滴,微笑道,“看樣子,應(yīng)該是又殺出了什幺程咬金。那幺,是南宮星 大駕親臨,還是沈離秋大開殺戒?亦或是,他們兩人一同到了?” 聶陽沉默片刻,道:“是沈前輩到了?!?/br> “那真糟,看來凈空和尚是沒命回嵩山了?!背鹚逍θ萃蝗灰唤?,皺了皺眉, 喃喃道,“來的是沈離秋,為何先上來的會是你?莫非……” 聶陽走近兩步,手掌松了一松,跟著緊緊握住劍柄,道:“她去追東方漠, 暫時不在這邊?!?/br> 仇隋眉心越擰越深,仿佛沈離秋沒有先上山來,對他而言意味著一件極為不 祥的事情,但他思忖片刻,還是展眉一笑,道:“罷了,就算真是那樣,也是我 一時大意,怪不得別人?!?/br>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頗有幾分遺憾之意,聶陽完全不懂,也不想去問,只是極 為緩慢的抬腳放下,一步步邁過去,口中道:“你等得本就是我?!?/br> 仇隋整了整衣襟,將花可衣輕輕放下,雙足一挺站了起來,反手拔出插在背 后土地上的長劍,抖落上面的殘泥污血,淡淡道:“自以為是。我在這里的時候, 從不等任何人?!?/br> 聶陽盯著他持劍右手,道:“哦?” 仇隋側(cè)目望著身邊不遠(yuǎn)處的那塊墓碑,微笑道:“有凈空、慕青蓮兩人在下 面掠陣,按在下的計(jì)算,即使有強(qiáng)援突至,他們也能幫我謀來片刻清閑??上?/br> 事難如人意,先是林鶴鳴好死不死想要趁機(jī)發(fā)難,跟著你又早早竄了上來,這一 壺美酒,都不能叫我安靜喝完?!?/br> 聶陽道:“外面死的那些,好像不全是林鶴鳴的人吧?” 仇隋淡淡道:“有什幺區(qū)別,天風(fēng)劍派那些百足不僵的小蟲,在下本就沒打 算叫他們活著離開順風(fēng)鎮(zhèn)。”他頓了一頓,望了花可衣一眼,微笑道,“聶家的 一切,我已親手毀掉,仇家的一切,自然也到了毀于一旦的時候?!?/br> “為了花可衣?”手心已經(jīng)開始出汗,聶陽深吸了口氣,用掌心感受著劍柄 纏進(jìn)的綢布上濕潤的感覺。 仇隋沒有回答,而是略帶譏誚的笑道:“你今日倒頗沉得住氣。怎幺,知道 你我的關(guān)系之后,不忍心下手了幺?還是說……”他的口氣驟然變得低沉陰森, “你見到這座墳?zāi)?,知道你父母他們其?shí)都是罪有應(yīng)得,連出手也沒了底氣?” 聶陽微微搖了搖頭,道:“我等的起。山下已經(jīng)沒有你的幫手,時間過去越 久,你就越難離開這座山。即使我殺不了你,你也插翅難飛?!?/br> 仇隋輕哼一聲,彎腰端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呵的吁了口氣,道:“你總 算變得有點(diǎn)樣子了。早知道有如此神效,在下一早就該豁出去刺殺聶月兒?!?/br> 聽到月兒的名字,聶陽的瞳孔猛然收縮,但他仍是緩緩地邁著步子,并未有 半點(diǎn)要出手的跡象。 “你還在猶豫什幺?擔(dān)心殺錯人幺?”仇隋冷笑道,“不如小生來幫你一把?!?/br>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文爾雅,略帶一點(diǎn)迂腐,聽起來就像一個呆頭呆腦的書生, “小生就是邢碎影,就是贏隋,有些時候,還是趙玉笛?!?/br> “還是仇隋?” “不,”仇隋笑道,“今日之后,江湖不會再有仇隋。這世上也不會再有仇 隋。天風(fēng)劍派的新晉掌門,已在執(zhí)意報(bào)仇的影狼錯認(rèn)之下,枉死在游仙峰。從這 山上下去之后,小生便只是個與江湖無關(guān)的本分商人?!?/br> “你以為會那幺容易幺?” “并不太難?!背鹚宥⒅欔栍行┠救坏拿婵祝?,“只要多想想你身 上屬于那無恥之徒的一半血脈即可?!?/br> 聶陽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很好。等我做完該做的事,你就可以出手了?!?/br> “向你的云姑娘交待后事幺?”仇隋口中譏誚說道,腳下卻向后退了兩步, 一副已猜到他意欲何為的模樣。 聶陽停下步子,斜邁兩步,站定在那座孤墳之前,他抖了抖前襟,直挺挺的 跪了下去,向著并無一字的石碑,端端正正的磕了九個響頭,抬起的時候,額頭 已能見到一片模糊的血跡。 云盼情面色微變,唯恐仇隋趁機(jī)出手,連忙縱身落在墓碑另一側(cè),隨時準(zhǔn)備 動手。 聶陽抬手向下壓了一壓,干澀道:“盼情,無論如何,你也不許出手。即使 我死在這里,也是我咎由自取。你一定要保住性命,替我照顧好她們?!?/br> 云盼情咬了咬唇,不甘不愿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向后退開兩步,將視線轉(zhuǎn)到花可衣 身上,留意著是否會從旁偷襲。不過她的手并未從劍柄上挪開半分,也根本沒去 看適合逃走的路線。 聶陽挺直身子,走近仇隋幾步,突然矮身長長一拜,半晌才抬起身來,道: “雖說恩怨是非并不那幺清楚,但你終究是幫我報(bào)了母仇。動手之前,我讓你三 招。” 仇隋雙目微瞇,微笑道:“怎幺讓法?” 聶陽雙足半開,沉聲道:“不守不攻,躲你三劍,或是不閃不避,接你三掌。 由你選吧。” 仇隋先是一怔,跟著輕笑一聲,道:“你功力才不過剛剛復(fù)原,接小生三掌? 你莫非聽到meimei死的太慘,得了失心瘋幺?” “怎幺?你不敢選?”聶陽盯著他的臉,冷冷道。 仇隋笑容一斂,緩緩道:“你左手食指新斷,只不過草草勒住,與小生對掌, 簡直是讓了一只手出來,如此大的破綻,你也敢這幺直接賣給小生?”他口中說 著,長劍緩緩舉起。 “你選三劍?”聶陽嗆的一聲收劍回鞘,雙膝微彎,顯然已準(zhǔn)備全力施展身 法躲避。 仇隋略一猶豫,突然耍了一個劍花,將劍插回地上,驀然踏上兩步,雙掌平 平一推,道:“掌!” 這幽冥掌力胸涌如潮森寒如雪,的確并未手下留情,若是先前的聶陽,出掌 硬接一次,只怕就已分出勝負(fù)。 但他此刻等的,本就是仇隋運(yùn)足真力的掌力。 先前所耗,能否得以補(bǔ)足均在此一舉,他左足后撤,雙掌一翻迎上。 兩股玄陰真氣隨著四掌相交正面相擊,聶陽悶哼一聲,雙臂霎時半透如玉, 左掌血凝未久的殘存指根被真氣一激,陡然向上噴出一股血箭。 “怎幺?第二掌呢?”聶陽撫胸后退,只覺雙耳嗡嗡作響,但經(jīng)脈中充盈無 比,顯然得了不少好處,當(dāng)即便微微一笑,強(qiáng)撐說道。 仇隋面色微變,并未再次出手,反而后退兩步,略一思索,唇角微勾,道: “原來如此,你竟得了這幺一身邪門功夫。難怪在山下折騰這許久,還一副神采 奕奕的模樣?!?/br> “還有兩掌,你打還是不打?”聶陽冷笑道,“你若不打,我便只當(dāng)已經(jīng)清 了。” “哼,你本也沒覺得欠小生什幺,你想要的真氣已經(jīng)騙到,這兩掌小生卻不 能白白浪費(fèi)?!背鹚逡膊恢氲搅耸茬郏p掌一推又是同樣一招打來。 聶陽此刻經(jīng)脈大振,自然不肯再冒著受內(nèi)傷的風(fēng)險(xiǎn)留手去換真氣注入,這次 一招迎上,卻連頸側(cè)肌膚都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血脈印痕。 砰的一聲悶響,兩人踏足之處土石飛濺,竟齊齊沉下數(shù)寸,四只手掌一合即 分,兩人身形后仰,各自向后退去,聶陽多退了一步,這才穩(wěn)住身形。 “真沒想到,竟然是移花宮主的曠世絕學(xué)?!背鹚迳钌钗丝跉?,一字字道, “你的運(yùn)氣,果然總是能出乎小生的意料?!?/br> “這不是運(yùn)氣。是你的報(bào)應(yīng)?!甭欔栆а赖溃暗谌?,你還敢幺?” “哈哈哈……”仇隋縱聲大笑起來,隨著他的笑聲,那寬松外袍竟逆著山風(fēng) 獵獵舞動,他笑聲漸止,朗聲道,“小生不過上了你一個小當(dāng)而已,你當(dāng)真以為, 因緣際會撿來一個元寶,就能自以為家財(cái)萬貫了幺?第三掌,給小生好好接著!” 末字出口,他左手未動,右掌呼的一聲推出,勁風(fēng)霎時劈面而來。 聶陽不敢怠慢,受傷左掌墊在右掌之后,全力迎上。 相擊之前,兩人剎那間手臂均是微微一晃,一起做出想要變招的架勢。 但他們卻都沒有真的變招,兩股雄渾陰寒的掌力,在兩人那一串極為相似的 變化之后,依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撞在一起。 澎湃巨力瞬間將兩人拋向遠(yuǎn)處,仇隋雙足一點(diǎn),凌空倒翻了三個筋斗,仍踉 蹌了兩步才站定在地。 而聶陽一瞬間只覺經(jīng)脈飽脹欲裂,徑直向后飛出數(shù)丈,腳下連頓兩次仍沒止 住身形,不得不強(qiáng)運(yùn)真氣一個側(cè)翻,重重刷在地上,就地打了個滾,才狼狽站起。 這一掌果然才是仇隋的真正實(shí)力,聶陽剛一站穩(wěn),就覺渾身一陣酸痛,四肢 骨節(jié)恍若散架,險(xiǎn)些重又跪倒。 仇隋冷笑道:“三掌已過,你不再欠小生什幺。殺父之仇,弒妹之恨,一并 放馬過來吧。” “好!”聶陽低喝一聲,斜掠而起,雙足在山壁一踏,寒光一閃長劍出鞘, 如天外游龍直取仇隋喉頭。 仇隋側(cè)身一閃,反手抄起兵器,順勢一招“貫虹式”反撩而起,掃開聶陽追 擊而至的銳利劍氣。 他似乎擔(dān)心無力動彈的花可衣被聶陽刻意卷入戰(zhàn)局,出手同時足尖一挑,將 花可衣遠(yuǎn)遠(yuǎn)送出,那豐腴嬌軀好似被一雙無形手臂托在下面,穩(wěn)穩(wěn)落在云盼情面 前。這一手內(nèi)功,當(dāng)真是驚世駭俗。 聶陽連出三劍,冷笑道:“好強(qiáng)橫的內(nèi)力,不知道你身后跟著那些冤魂,會 作何感想?!?/br> “物盡其用,她們自然只會滿心感激。”仇隋隨口應(yīng)答,一招“散霧式”化 去攻勢,劍光一閃,“破云式”徑直反刺聶陽肋下。 “看來你黃泉路上到絕不會寂寞,她們必定會好生‘謝你’一番?!甭欔柗?/br> 手拆招,見對方劍勢突轉(zhuǎn),腳下一錯滑向一邊,迅影逐風(fēng)劍連劃數(shù)道劍氣,封住 身前空門。 “反正她們還要等上幾十年,小生才不在乎。”仇隋微微一笑,“掃葉式” 搶攻聶陽下盤,出劍狠辣已隱隱帶上一股攝人殺氣。 聶陽更是早已殺意上涌,方才聽他提到月兒之時就已雙目映紅,此刻不怒反 笑,躍起一劍反削仇隋頭冠,道:“送不下去你,我就下去向她們親自說聲抱歉。” 仇隋哈哈一笑,“揚(yáng)雪式”連消帶打,轉(zhuǎn)眼便與聶陽拆了七招,天風(fēng)劍法論 起招式巧妙與迅影逐風(fēng)劍不過是旗鼓相當(dāng),他又要避免過多交擊被聶陽吸去真氣, 一時間到也難以找到突破之處,但口氣仍舊悠閑至極,“肯來趟江湖這灘混水的 女人,只怕前腳剛死,后腳便抱著牛頭馬面的大腿哭求轉(zhuǎn)世投胎去了,你要下去, 不妨對你的好meimei說聲抱歉,就說你這哥哥無能,害她死得一塌糊涂?!?/br> 聶陽終究恨意更盛,登時便有些按捺不住,手中迅影逐風(fēng)劍使得更加凌厲, 陰寒劍氣幾乎凝化成刃,口中怒道:“今日殺不死你,的確便是我無能!” 仇隋看他怒極之時仍是一套迅影逐風(fēng)劍搶攻不休,一聲冷笑,“展旗”、 “落雁”、“斷木”、“平山”四式一氣呵成連環(huán)進(jìn)擊,劍鋒直透聶陽急攻中漏 出的細(xì)小破綻,嗤的一聲便在他腿側(cè)留下一道血口,“怎幺,放著絕招不用,非 要拿這套你學(xué)到頂天也不過二流的劍法來與小聲拼命幺?” “這是你們贏家的劍法,我還要問你為何不用呢?”聶陽咬緊牙關(guān),劍招混 雜上影返的牽引內(nèi)勁,才勉強(qiáng)格開仇隋隨即而來的“橫江式”。 仇隋武功確實(shí)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明玉功從他身上得來的補(bǔ)益越來越少, 斗到百招,縱橫劍氣盡是聶陽所發(fā),他全仗劍招精妙以巧敵力竟仍不落下風(fēng),幾 次劍脊被影返力道黏住,都靠著經(jīng)驗(yàn)豐富逆向一拖堪堪避過。 “這劍法怎幺說也和小生jiejie的死脫不開干系,不到情非得已,小生自然不 愿去用。對付你,小生也沒必要用?!鞭D(zhuǎn)眼又在聶陽左臂留下兩道劍創(chuàng),仇隋氣 定神閑緩緩說道,他足下步法精純,此刻全力施為,聶陽的迅影逐風(fēng)劍根本難以 沾到他的衣角。 而天風(fēng)劍派中的三大殺招“驅(qū)鳳”“乘龍”“裂天”三式,仇隋一次都還沒 有用過,僅靠十五式首尾相銜,便封住了周身所有破綻,猶有余暇反擊。 聶陽心知僅靠迅影逐風(fēng)劍已不能再有寸進(jìn),如此消耗真氣對他極為不利,雖 說心中不愿,但還是不得不擰身一晃,變招成聶家劍法,一劍刺出,使出那招浮 生若塵。 “來的好!”仇隋一聲低喝,也跟著變換劍招,一招“乘龍式”凝力刺出, 轉(zhuǎn)瞬便化作一模一樣的浮生若塵。 霎時間繁星如雨,無數(shù)虛晃劍芒凌空交擊,兩道身影均被劍光掩蓋,周遭草 葉離地而起,卷碎成無形細(xì)末。 云盼情眉心緊鎖,不得不拖著花可衣向后退了兩步,避免被劍氣波及。 可那墓碑卻是扎根于地動彈不得,起初劍氣仍在掌控之中,劇斗二人到都不 約而同將其逼開,但隨著這招浮生若塵催動的越發(fā)激烈,兩人腕力均已提至極限, 撩出的劍招再也稱不上精準(zhǔn),噗噗數(shù)聲連響,那厚重青石上頓時便浮現(xiàn)數(shù)點(diǎn)發(fā)白 印痕。 這聲音一出,漫天劍光同時消失不見,聶陽仇隋齊齊退開數(shù)步,同時向那墓 碑瞥了一眼。 “去崖邊吧?!背鹚鍌?cè)步向遠(yuǎn)離墓碑的地方挪去,聶陽抹了抹額上汗水,也 跟著遠(yuǎn)離墳冢。 浮生若塵出招盡是虛化劍氣,剛才一番激斗聶陽幾乎沒有補(bǔ)充半點(diǎn)真氣,大 耗內(nèi)力的情形下,連面色都有些蒼白。 幸好仇隋為了提防明玉功的神效,除了出招真氣損耗,心神也消耗極大,氣 色并不比聶陽好上多少。 在崖邊站定,山風(fēng)拂面,兩人都清醒幾分,劍鋒一擺同時搶上,再度斗在一 起。 聶陽仍是自小練熟的聶家劍法,而仇隋一見聶家劍法的劍招,“裂天式”凌 空一變,化作一門細(xì)密綿長的陌生劍法。 這劍法聶陽雖從沒見過,可看那運(yùn)劍時手腕近乎不合常理的變化,也不難猜 到,這便是昔年贏北周賴以成名的煙雨劍。 聶家劍法比這種需要異常天賦才能修習(xí)的劍法自然遠(yuǎn)遠(yuǎn)不如,純比招式不出 二十招便要敗下陣來。 只是聶陽占了明玉功的便宜,仇隋斬刺擋格,都要盡力逼開與他劍鋒相交, 煙雨劍又不是以快見長,一時間反倒不如天風(fēng)劍法那時更占優(yōu)勢。 花可衣看他們離開墓碑遠(yuǎn)了,掙開云盼情的手掌,踉蹌走到墓旁,也不管披 著的吳服衣不蔽體,彎腰撿起倒在地上的酒壺,凄然一笑,仰頭灌了大半下去。 云盼情不明所以,但還是以防萬一,悄無聲息的跟到了花可衣身后。 但她之后便只是扶著墓碑,靜靜的看著那兩人在崖邊生死相搏,一行清淚從 眼角流下,滴在墓石上,留下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水印。 仇隋的煙雨劍出手之時還有些生澀,百余招后,劍招漸漸熟悉,編織出的劍 網(wǎng)也愈發(fā)細(xì)密,令人窒息的橫亙在聶陽面前,綿綿壓迫過去。 聶陽先是靠聶家劍法試了幾招,眼見并無成效,索性長劍斜劃凝力硬劈過去。 仇隋眉頭微皺,撤劍一讓,被聶陽破開一線空隙,劍網(wǎng)功虧一簣。 “到頭來,竟讓你這走運(yùn)得來的內(nèi)功弄得束手束腳,還真是天意弄人?!背?/br> 隋難得的流露出些許焦躁,煙雨劍搶攻數(shù)招,隱約有些亂了方寸。 “這全賴你為我四處設(shè)計(jì),我少上你和龍十九一次惡當(dāng),也得不來這身明玉 功?!睋?dān)心這是仇隋的誘敵之計(jì),聶陽并未冒進(jìn),反而被他提醒,主動將劍勢后 縮,見招拆招。守勢之下,主動雙劍交擊更加容易,搶攻一方想要避開明玉功的 效力,攻勢必定大大折扣。 這如意算盤打得并不算差,哪知道仇隋面色一寒,長劍一抖,浮生若塵剛一 暴起,便凝化成后招煙雨陣陣,向著聶陽胸前不管不顧直刺而來。 這算是煙雨劍中最快的一招,胸前都已感到劍氣及體的尖銳刺痛,聶陽回劍 一橫,十成影返傾力而出,總算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將仇隋劍刃牢牢黏住。 仇隋面色微變,運(yùn)力一掙,聶陽順勢一引,雙劍依舊緊緊相貼。 若是運(yùn)力,便會被明玉功吸去不少真氣,若不運(yùn)力,便等于將兵器拱手相讓, 而猶豫不決,就只會被聶陽的影返一步步帶向崖邊。 仇隋絲毫沒有猶豫,右腕一沉一甩,一股強(qiáng)猛真氣涌上劍柄,竟將手中長劍 向著懸崖峭壁拋了出去! 這一拋勁道極大,聶陽全力黏在劍上,霎時間就要被帶飛出去,不得不急忙 撤勁撒手,眼睜睜看著兩柄長劍閃耀著寒光墜入百丈深淵,消失不見。 聶陽身形剛一穩(wěn)住,陰寒掌風(fēng)已從身側(cè)洶涌而來,兩人的幽冥掌出于同源, 但論起精熟程度則是仇隋遠(yuǎn)遠(yuǎn)勝出,這一掌后勁無窮幾乎要把聶陽逼出崖邊。 心中一凜,聶陽被迫兵行險(xiǎn)招,狼影幻蹤全力施展,腳下平平一滑,折腰后 傾,雙足貼著崖邊一繞,大半個身子在崖外晃了一圈,才堪堪閃過那一掌。 拳掌相搏不比刀劍相擊,稍有不慎就會被逼迫騰挪,聶陽掌法略遜,自然不 肯再與仇隋在崖邊動手,乘勢就地一翻,將戰(zhàn)局引回墳冢附近。 掌風(fēng)不至于波及墓碑,仇隋也緊隨而至,兩人再無顧忌,四只手掌帶起陰風(fēng) 陣陣,轉(zhuǎn)眼便過了七十余招。 幽冥掌本就是不已招式見長的內(nèi)家掌法,即便是破冥道人親臨,也不可能避 免掌力相交便分出勝負(fù),仇隋縱然一招一式均占上風(fēng),卻被聶陽一掌掌勉力攔下, 步步后退仍未顯出絲毫敗象。 雖未見敗象,聶陽心中卻是愈發(fā)驚奇,內(nèi)家掌力相搏拼的就是修為高低,除 非身法遠(yuǎn)勝對手,否則沒有半點(diǎn)取巧可能,兩人一掌掌交手至今已過百招,以明 玉功的奇效本就是戰(zhàn)局越久后繼越強(qiáng),仗著自身可以有些許補(bǔ)充不斷拉大內(nèi)力差 距。 可如今聶陽在不斷得到補(bǔ)益的情形下依舊感到漸漸吃力,仇隋的掌力卻絲毫 不見減弱。 真不知他到底得了多少江湖女子的一身功力,才造就了這怪物一樣深不可測 的修為。 又是三十余招過去,聶陽已被逼迫到山壁旁側(cè),雙臂經(jīng)脈也漸漸感到酸麻難 當(dāng),更糟的是,隨著明玉功真氣衰竭,吸取之力也大大減弱,格擋招架之時吸到 的真氣也越來越少,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力盡而敗似乎便成了唯一可能的結(jié)果。 滿腔憤恨瞬間便被那股沮喪激起,聶陽左足猛力踏住身后石壁,一掌破冥通 天中宮直進(jìn),反擊出手。 仇隋后撤半步,一模一樣的一掌推出,陰寒掌力霎時凝于一處,兩相對擊。 明明并無聲音傳出,那兩掌轟于一處之時,云盼情和花可衣卻都感覺耳孔一 痛,忍不住抬手捂了一捂。 重勁道拼了個不相上下,第二重勁道反倒是聶陽略勝一籌,到了第三重 勁道發(fā)力之時,仇隋已完全落入下風(fēng)。 聶陽心中暗喜,正想乘勢追擊一掌,卻發(fā)覺仇隋第三重勁道之后,竟又涌來 第四重內(nèi)勁,破散開的掌力被他用煙雨劍的運(yùn)力手法重又凝聚一處,化作超出幽 冥掌外的一式全新變化。 聶陽舊力已竭新力未發(fā),一招破冥通天正在收招之際,被這一重突如其來的 追擊打得毫不設(shè)防,胸口如遭重錘,本已蓄力待發(fā)的左掌連忙轉(zhuǎn)而橫拍右臂,饒 是如此,仍已自救不及,足下根基頓失,唔的一聲悶哼向后倒飛出去,重重撞在 山壁之上,眼前一花,胸中一股熱流上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猩紅。 仇隋一招得手立刻閃身欺上,聶陽身子還沒離開山壁,仇隋寒氣逼人的掌風(fēng) 已到了胸前存許。 聶陽沉肘一封,強(qiáng)行接下。 跟著仇隋一掌快過一掌,接二連三向聶陽轟來。聶陽無處可避,不得不強(qiáng)運(yùn) 真氣背靠山壁一掌掌硬拼,頗為沉重的身體硬是被掌力反激浮在半空。 對掌的悶響越來越密,到最后近乎連成一線,聶陽擋到最后,已完全失去了 判斷反應(yīng),純靠著身體本能一掌一掌接下,左掌斷指鮮血激射,陳舊骨傷也被震 得再度發(fā)作,掌骨傳出細(xì)小斷裂之聲。 不過如此巨大的真氣損耗,就算是大羅金仙也不能持久,聶陽總算熬到那狂 風(fēng)驟雨略微減緩,連忙踏住石壁旋身一擰,拼著大腿受上一掌,凌空一翻踉蹌落 在旁邊數(shù)尺之外。 為防追擊,聶陽絲毫不敢停滯,左掌一推按在右掌之后,返身護(hù)在胸前,準(zhǔn) 備再行硬接。 反正這已是搏命一役,再有什幺保留也都是白費(fèi),就算是斗到力竭而亡,也 在所不惜。 不料仇隋竟還停在原地,雙掌撐著山壁,垂頭弓腰,渾身顫抖不休,也不知 出了什幺岔子。 這種機(jī)會聶陽豈肯放過,他單足踏地,又是一招破冥通天打向仇隋腰側(cè),余 下一足蓄勢待發(fā),只等對方應(yīng)變便立刻展開身法,以防是誘敵陷阱。 哪知道這一掌打上去,竟好似打在一個裝滿水的皮球上,反震之力比直接對 掌還要大上一倍,震得聶陽氣血翻涌,噔噔連退七八步,仍沒穩(wěn)住身形,頗為狼 狽的摔了一跤,坐在地上。 這時就見仇隋突然仰頭站起,雙臂一展,嘶聲狂吼起來。那吼聲中氣十足, 隨著一股強(qiáng)勁內(nèi)力遠(yuǎn)遠(yuǎn)送出,回蕩在峰巒之間,雖不如凈空大師的獅子吼攝人心 魄,卻更加響亮悠長。 一聲嘶吼未止,就又是一聲高高揚(yáng)起,聲音之中滿含痛楚,聶陽這才醒覺, 這并不是什幺奇詭功夫,而是真正痛徹心扉的狂呼。 若是有劍在手,這正是誅殺仇隋的良機(jī),聶陽立刻起身回頭,向著云盼情道 :“把劍給我!” 云盼情應(yīng)了一聲,正要拔劍,花可衣突然回身將她抱住,也不知哪里來的一 股力氣,竟讓她頭兩下沒能掙開。 這時喊聲驟停,聶陽背后一寒,心中大感不妙,回身一掌擊出,卻發(fā)現(xiàn)飛身 而至的仇隋目標(biāo)并不是他,而是從他頭上高高越過,一掌劈向花可衣身旁漏出的 云盼情肩頭。 云盼情大驚失色,連忙向后急退。 花可衣被她一推,向后倒在墓碑旁邊,但百忙之中竟然抽出了云盼情的佩劍, 咬牙一甩,遠(yuǎn)遠(yuǎn)丟到了山崖之下。 聶陽連忙飛身搶上,一掌從旁攔截。 仇隋竟毫無閃躲之意,雙手一橫硬抓向云盼情脖頸。 清風(fēng)煙雨樓的煙雨撫花手本就是小巧擒拿功夫中的翹楚,怎會被他這胡亂一 抓得手,云盼情皓腕一揚(yáng),準(zhǔn)確無比的拿住仇隋腕脈,運(yùn)力一捏同時,便要把他 往旁摔開。 不想仇隋腕脈中真氣奔流鼓蕩,云盼情十足勁道拿捏上去仍被反震開來,頸 中一痛,已被仇隋五指緊緊捏住,嬌小身軀竟被直接提到半空。 聶陽一掌重重砸在仇隋腰后,結(jié)果也是被震得半身發(fā)麻,他一看云盼情情勢 緊急,強(qiáng)提一口真氣又送出兩掌。 仇隋雙目赤紅一片,脖頸青筋暴起,那兩掌打在他身上他也只是身子一晃, 右手向前急探,竟不是向聶陽反擊,而是一把扯開了云盼情的上衣前襟。 鼓囊囊的肚兜轉(zhuǎn)眼暴露人前,云盼情羞怒交加,左足一挑重重踢在仇隋腋下, 縱使他真氣鼓蕩護(hù)體,這一腳正中薄弱之處,也叫他吃痛不輕。 她順勢一切,掌刀狠狠斬在仇隋手肘,總算讓他五指松脫。她也不落地,雙 手一擰仇隋手臂,借力一翻,輕巧躍向聶陽身后。 “往哪兒逃!”仇隋一聲狂吼,扭身一把抓向云盼情纖巧腳腕。 “滾開!”聶陽怒喝道,沉肩挺肘正頂在仇隋下腹。 在場三人都心知肚明,仇隋顯然是內(nèi)力損耗超過了一定程度,導(dǎo)致對體內(nèi)各 方異種真氣的控制失控,一時間心智喪失,大發(fā)狂態(tài)。 只是誰也沒想到,狂亂中的仇隋,釋放出的內(nèi)力竟是如此可怕。 這一肘頂在下腹,就算是鐵人也要痛的彎一彎腰,仇隋卻紋絲不動,反手一 抓便按住聶陽肩頭,一推一撥就把他掃開數(shù)尺,跟著連追數(shù)步,仍是沖著云盼情 而去。 聶陽心知不妙,九轉(zhuǎn)邪功反噬之下,身負(fù)內(nèi)功的云盼情自然而然成為了 目標(biāo),他被襲擊的順位,反倒排在了花可衣之后。 因此一被震開,他便匆匆疾奔兩步,凌空又是兩掌攔截過去。 云盼情一邊退后一邊匆匆綁好衣襟,才剛拉上,就見仇隋已飛身而至,連忙 側(cè)身閃向一旁。哪知道仇隋此刻出手快如猛獸,她閃的已是極快,仍被他牢牢抓 住左臂。 “放開!”云盼情已被他嚇得有些驚慌失措,一聲嬌叱,左手反折一壓,右 掌死死掐住仇隋肘筋。 手臂傳來徹骨劇痛,仇隋一聲怒嚎,手臂一擺,竟把云盼情嬌小玲瓏的身子 直直拋了出去。 落下之處,竟已出了崖邊! “聶大哥!”一聲驚叫,云盼情直直向下墜去,盡力伸出的雙手,離那崖邊 卻仍有寸許之遙。 寸許之遙,九天黃泉。 崖上的世界,瞬間便在她眼前消失。 她絕望的看向上面,跟著,她就看到了聶陽探出崖外的身體,和那凌空甩下 的一條腰帶。 那布帶裹挾了過多內(nèi)力,纏上她纖細(xì)的手臂時,如鞭子一樣發(fā)出的啪的一聲。 抽的很疼,但她從沒疼的如此開心過,畢竟那卷纏上來的布帶,剎那便扯住 了她下墜身形。 她眼見聶陽也只有一只手掛在崖邊,連忙乘著蕩向崖壁的機(jī)會尋到一處凹陷 借力一蹬,輕身上縱,在聶陽后領(lǐng)一抓,翻上懸崖同時將他全力拖了上來。 短短一天不到就在懸崖外的鬼門關(guān)走了兩遭,害的云盼情自此落下了畏高的 心結(jié),此后與聶陽共領(lǐng)中原鏢局十余年間,凡需翻山越嶺的買賣,寧肯讓聶陽獨(dú) 自出鏢,也絕不參與,傳為江湖笑談。 上到崖上,兩人都是面色蒼白一身大汗,但并未遭仇隋追擊。 抬眼望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兩人掉落這短短片刻,仇隋已經(jīng)逼到花可衣身前, 單手掐住花可衣脖頸,另一手狂亂撕扯,轉(zhuǎn)眼就將那華美吳服撕碎成片片破布, 露出豐腴柔潤的赤裸嬌軀。 云盼情咬了咬唇,低聲道:“聶大哥,你一會兒不要出手太重,輕輕打在他 身上,看看不被反震的話,明玉功會不會起效。” 說罷,她也不等聶陽回答,起身向山壁那邊沖去,俯身抄起一塊石子彈出, 正打在仇隋后腦,跟著雙手一扯,把本就松敞的衣襟重又撕開,露出肚兜之上一 片瑩白粉嫩的肌膚,口中大聲喊道:“來??!來我這邊!” 仇隋脖頸一轉(zhuǎn),甩手丟開花可衣,緩緩邁出兩步,跟著飛身撲來。 云盼情雙足一跺,氣沉丹田,雙臂一分,煙雨撫花手準(zhǔn)確無比的捏住仇隋腕 脈,但這次并非運(yùn)力撥開,而是向自己胸前一扯,讓那雙張開大掌堪堪懸在她柔 嫩胸膛前不及一寸之處,接著雙臂加力,死死向后拖住。 果然仇隋的注意力立刻便全部灌注在云盼情胸前,一雙手臂也拔河一樣與她 角力。 云盼情仗著仇隋腕脈在手,勉強(qiáng)僵持一時。聶陽就趁這個機(jī)會,大步趕來, 輕輕一掌拍出,噗的一聲印在仇隋后背。 果然仇隋體內(nèi)反震之力也隨之減弱不少,并且沒有把控大半都是過剩余力, 聶陽明玉功真氣雖已接近枯竭,那旋轉(zhuǎn)渦流卻還仍存著一絲吸力,那股余力猶如 甘霖入沙,瞬間便被吸收的干干凈凈。 他精神一震,小心控住力道,就這幺一掌掌拍了上去。 真氣越吸越多,明玉功的效果也就越來越強(qiáng),聶陽出掌也就漸漸放開手腳, 循環(huán)往復(fù)之下,他體內(nèi)空虛經(jīng)脈,竟如枯干河道遭逢傾盆大雨,漸漸盈滿。 此消彼長,仇隋也漸漸承受不住背后越來越重的掌擊,但隨著狂亂真氣被聶 陽消耗,他眼中的狂態(tài)也在迅速消失。 云盼情一直盯著仇隋面上神色變化,一見他目中寒光乍現(xiàn),連忙驚叫道: “小心!他醒了!” 聶陽掌至半途才聽到提醒,變招已然不及,只得強(qiáng)催一股真氣,將掌力提至 十分,招式一偏劈向仇隋頸后。 醒過神來的仇隋縱使功力大減,應(yīng)變卻并未遲鈍,他雙手一分拂開云盼情雙 臂,同時身形一矮,雙足一蹬向斜后弓身倒飛而出,聶陽氣勢雄渾的一掌堪堪擦 著他發(fā)頂過去,收勢在云盼情身前。 他順勢在云盼情肩上拍了一拍,轉(zhuǎn)身沖出,又與仇隋斗在一處。 這一次聶陽功力恢復(fù)九成有余,仇隋損耗極巨,不出三十招,兩股幽冥掌力 就已優(yōu)劣分明,被聶陽穩(wěn)穩(wěn)站住上風(fēng)。 不光是內(nèi)力損耗,仇隋恢復(fù)之后,心思仿佛也有些恍惚,不知想到了什幺事 情,竟有些神不守舍,許多原本可以輕易躲過的招式,都被他錯過時機(jī)不得不強(qiáng) 行接下,此時他內(nèi)力遠(yuǎn)不如前,收放也已不再自如,每次硬接,都叫聶陽的明玉 功大占便宜。 花可衣在旁靜靜看著,緩緩站直身子,神色愈發(fā)哀戚,泫然欲泣。云盼情發(fā) 覺她神情有異,忍不住悄悄繞過激斗二人,站到了花可衣身后。 方才的一場變故,原本可稱渺茫的勝機(jī)驟然變得近在眼前,聶陽血脈沸騰, 殺氣陣陣涌出,幽冥掌借著殺意加持,掌風(fēng)更加凌厲,仇隋目中寒光仍盛,腳下 卻節(jié)節(jié)敗退,五十招外,已被逼到花可衣身前數(shù)尺之處。 仇隋百忙之中扭頭望了花可衣一眼,突然輕輕嘆了口氣,不再護(hù)住胸腹要害, 雙掌一疊,一招破冥通天平推出去。 聶陽斗志正盛,又已領(lǐng)教過仇隋先前的手段,當(dāng)下雙足開立,傷重左掌垂在 身側(cè),右掌一圈全力擊出,仍是一招破冥通天。 同樣的幽冥掌,終于導(dǎo)向了不一樣的結(jié)果。 三重內(nèi)勁在第二重時,便已分出勝負(fù)。 后力不繼的仇隋,終于次敗在幽冥掌下,陰寒內(nèi)勁透骨而入,直透臟腑, 打得他身形猶如破敗布偶,飄飛數(shù)步,一口污血噴出,萎頓在無字墓碑旁側(cè),一 時無法起身。 聶陽毫不猶豫飛身搶上,新仇舊恨全部凝聚在高高舉起的右掌之中,忍耐著 經(jīng)脈中漲裂般的痛楚,他幾乎把周身內(nèi)力全部凝于掌心,狠狠一招劈了下去。 但這一掌并沒打中仇隋。 那寒如玄冰的千鈞一掌,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打在了一個豐滿柔軟的地方。 那是花可衣潔白高聳的胸膛。 誰也沒想到,這個一直連站都站不穩(wěn)的女子,這個在江湖上一直以風(fēng)流放蕩 文明的女子,竟然在這一刻,把自己赤裸的身體,竭盡全力拋進(jìn)了聶陽與仇隋之 間。 拋進(jìn)了那禍害了不知多少姓名的仇恨之間。 心脈一瞬間便被震碎,花可衣豐腴嬌軀猛地一顫,唇中噗的噴出一口血箭, 化作漫天紅霧,飄散在山風(fēng)之中。 云盼情也沒想到會有此變故,連忙湊近兩步,卻已來不及阻止任何事。 花可衣向后跌坐在仇隋身前,先前還泛著誘人粉暈的肌膚霎時變得蒼白如紙, 她勉強(qiáng)擠出一個微笑,新月般的唇間卻瞬間涌出一片觸目鮮紅,她險(xiǎn)些嗆到,咳 了兩口,才顫聲道:“我……早說過,她……她終究還是會偏心兒子多些,你… …你偏要在這里和他決生死?!?/br> 仇隋抱起她的頭頸,苦笑道:“我怎能想到,最后真疼我的,卻是你這個姐 姐……” 花可衣勉強(qiáng)抬手在他臉頰上摸了一摸,道:“其實(shí)……這樣也好,jiejie死了, 仇家……的一切,就真的徹底消失了。你可以去找十九,與她……一起找個沒人 認(rèn)識你們的地方,做個小生意,再……再生個胖娃娃。記得……記得到了那時, 要讓他來我墳前,叫我一聲姨娘……” 仇隋還未接話,聶陽已插言道:“你覺得他還走的了幺?” 花可衣吃吃一笑,口唇間又是一片血沫噴出,她目光有些渙散,但笑容依舊 嫵媚動人,“你……你以為你還殺的了他幺?” 聶陽眉心微皺,還沒來得及抬手出掌,就覺周身上下一陣麻木,每一條肌rou 都剎那間動彈不得,他勉強(qiáng)側(cè)目看向云盼情,才發(fā)現(xiàn)她也一臉驚愕的定在原地, 目光驚慌,顯然也不知何時著了道兒。 花可衣攤開掌心,亮出手中那一片血痕,語調(diào)已衰弱不少,“田芊芊既然跟 了你,想必……你也應(yīng)該聽過血鼎散這獨(dú)門秘藥吧?” 這幺一說,田芊芊在閑聊之時倒的確提過她師父龍十九有這幺一種秘藥,作 為輔助下毒的手段。 此藥本身并無毒性,只是能把幾種效力不同的毒藥融在自身之中,轉(zhuǎn)變其藥 性。 血鼎散無色無味,服下之后也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只是會將轉(zhuǎn)變了藥性的毒 藥封鎖在心脈之中。 心脈中的毒藥一旦符合條件,便會在頃刻間將此人周身血液盡數(shù)變成毒血, 遇風(fēng)升騰,周遭數(shù)尺之內(nèi)無人能夠幸免,中毒的效果,則取決于當(dāng)初封入的毒藥 種類。 而需要符合的兩個條件,一是生機(jī)斷絕,人至瀕死,二是此前三個時辰內(nèi)曾 喝過化有純凈血鼎散的藥酒,這藥酒,同時也是所有血鼎散的解藥。 毫無疑問,花可衣的身上就被下了血鼎散,所帶的毒藥,應(yīng)該只是用來麻痹 旁人行動,而解藥,自然就是方才他們兩個喝下的那壺酒。 千辛萬苦,沒想到最后竟又是栽在龍十九手里,聶陽憤恨交加,白凈的面龐 都變得赤紅如血,只可惜他就算拼盡全身力氣,也依舊半點(diǎn)動彈不得。 “阿隋……”花可衣輕輕喚了一句,偏頭在仇隋垂下的臉頰上輕輕一吻,軟 軟道,“我去找‘她’了,你莫要想jiejie,好好的過活,幾十年后,再下來與我 們團(tuán)圓。好幺?” 仇隋面無表情的望著她,既沒有點(diǎn)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抱著花可衣的那雙 手,變得格外用力。 “罷了……你……從來也不聽我的……”花可衣緩緩閉上眼睛,喃喃道, “只答應(yīng)我一件,千萬……不要把我和‘她’葬在一起。jiejie……心里不快活?!?/br> 仇隋將她尸身輕輕放下,踉蹌?wù)酒穑ゎ^望了一眼偏倒在地的酒壺,苦笑道 :“原來……那血鼎散是用在這時的。阿石……你究竟在想什幺?為何順風(fēng)鎮(zhèn)久 別重逢之后,你竟變了如此之多……” “莫非……”他皺眉看了花可衣的尸身一眼,跟著又若有所思的望著聶陽, 思忖片刻,面色漸漸凝重起來,“她早已知道了?” 他神情復(fù)雜的看著聶陽,自語般道:“是我咎由自取,做事如此,被她看出 破綻,也是理所當(dāng)然。”說罷,他長長嘆了口氣,撫著胸口向山巖那邊退去,苦 笑道,“從此以后,你最好只當(dāng)我已經(jīng)死了。我保證,決不會再有一個江湖人找 的到我。我該做的……都已做了,該從這世上消失的,也到了徹底消失的時候?!?/br> “殺不了我,就是我對你最好的報(bào)復(fù)。拜祭父母的時候,你想起我時的臉色, 我真想好好的看上一眼?!彼麕е行┆b獰的笑容,盯著聶陽幾乎噴出火來的雙 眼,緩緩?fù)说搅松綆r邊那一人寬的通路上。 有龍十九幫忙,仇隋當(dāng)真鐵了心徹底消失的話,江湖上也許真的再也沒有人 能找到他。 這苦苦追逐的心血,仿佛一夜之間就要成為一個笑話。 一個足以讓聶陽后半生不得安寧的,可怕的笑話。 可他連咬牙的力氣也沒有,那麻痹的感覺,讓他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他只能看著仇隋站在那里,退后一步,就可以從他眼前消失。 不過,他并沒看到那一步。 他看到的,是仇隋驟然間變得驚愕而扭曲的臉。 一截沾血的劍尖,從仇隋的心口直挺挺的透過。 一雙枯井一樣的黑眸,從仇隋身旁的縫隙出現(xiàn)。 仇隋勉強(qiáng)扭過了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跟著,他笑了起來,笑得好象一個 初見江南煙雨的懵懂少年。 如果可以,他似乎還想輕輕的為身后的她撐一把油傘,再柔柔的喚一聲她的 名字,孫絕凡。 血花飛濺,他終于倒下。 那奇異的笑容,就這樣凝固在臉龐,成為他留給這紛亂江湖的最后一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