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聽?到自己咬扁的聲音：“不知?他……怎么?得罪了公主？”

    公主眉毛斜飛：“你還要為他脫罪不成？”

    “不。當(dāng)然不?！鼻髷D出一句：“既然得罪了您，那就?任憑您處置。”

    “本該如此?！惫鲹P起下巴，說：“他死?了。他該死??！?/br>
    曲大幾乎把兵章摁進(jìn)掌心，說：“既然事情已?經(jīng)解決——”

    “解決？”公主不依不饒：“他本就?該死?。他死?了，他對我?的羞辱卻不能這么?算了?！?/br>
    曲大快氣笑了：“您打算如何？”

    “我?要讓所有邢州兵都?知?道他的事跡，如果有人再犯，”公主輕飄飄地說：“就?統(tǒng)統(tǒng)殺掉。”

    曲大深深吐出一口氣。

    不說公主怎么?能如何輕巧地把遭到羞辱這種事廣而告之，單說這涼薄的模樣，簡直把陛下學(xué)了個十成十。

    但也好?。自私、傲慢、陰晴不定、暴躁易怒，這性格雖然惱人，但總比城府深沉來得好?。

    他笑了下，說：“您總該告訴名洲，他做了什么??！?/br>
    “他逼良為倡，被我?發(fā)現(xiàn)——”

    “逼良為倡？”曲大皺眉：“那會不會是女子?——”

    “——竟還狡辯說是你情我?愿！”公主惡狠狠地說。

    曲大將要出口的話都?咽了回去，頓時同仇敵愾起來：“邢州兵中竟有如此敗類！”

    “哼?！惫鞅梢牡溃骸斑@就?是邢州兵?！?/br>
    曲大道：“名洲立刻上?報刺史，警戒全軍。若有再犯，統(tǒng)統(tǒng)斬首?！?/br>
    公主露出了笑容，先前的惡劣化作幾分?天真：“是該這樣。”

    “那您……”

    “我?去。不過，”公主自詡聰明地說：“你們白紙黑字地把答應(yīng)我?的事情寫下來，這樣才不會反悔?！?/br>
    曲大立刻道：“是，公主。怎敢有半點欺瞞。”

    他笑得眼睛細(xì)長，心想?：沒有足夠力量的監(jiān)督，寫再多字也不過是廢紙罷了?？蓱z的公主。

    終于，雙方在白紙上?落款，曲大代父署全名，公主卻只留了個封號長安公主。

    曲大多看了一眼。公主察覺，理直氣壯道：“你還不配知?曉我?的名字?！?/br>
    曲大回以盡可能友善的一笑。

    公主心情不錯，答應(yīng)前往曲家，只是要等宮人同去，曲大就?獨自回府，路上?扯扯衣領(lǐng)，面色陰沉。

    麻煩。大、麻煩！

    好?在，麻煩解決了。曲大輕哼一聲。

    等她到了曲家，就?會發(fā)現(xiàn)以后的事情由不得她。到那時，他一定要把今天收到的屈辱連本帶利討回來。

    第31章

    曲大笑起來, 步伐輕快地回到曲宅。

    進(jìn)?門沒多久，見到曲二。他?笑容滿面地打招呼：“二弟，從大母處來？”

    曲二微微一笑：“是?！?/br>
    曲大點頭, 真誠道：“聽說那位秋葉娘子不安分，大母為此生了不?少氣。二弟該多勸勸，又不是什么要緊事, 還是少勞心些?！?/br>
    曲二含笑：“看?來大兄做成了什么要緊事??！?/br>
    曲大眉毛一動，笑而不?語。兩只手搭在身后, 施施然在他?面前走過。

    他?也是來找阿娘的。進(jìn)?了屋，女子便?問：“如何？”

    曲大沒什么表情，慢悠悠走到椅旁坐下，衣擺一拋一落，整整齊齊搭在腿上。

    女子道：“看?來是成了?！?/br>
    曲大慢慢露出笑容：“三日之后?！?/br>
    女子問：“沒有李家？”

    曲大道：“沒有李家。”

    女子神情舒緩，繼而一笑：“我兒做成件大事?。”

    曲大蹺起二郎腿, 晃了晃說：“您是沒見到, 那公主實在是胡攪蠻纏, 費了我好一番口舌。”

    女子瞋他?一眼：“這一番口舌，你就去同你阿耶說吧，越辛苦越值得??！?/br>
    曲大笑起來：“不?錯！阿耶正和?李家交涉，這節(jié)骨眼上，誰搶到了公主，誰就先握住了底牌。到時候, 李家答應(yīng)合作, 咱們就可以?借公主的身份獲得?主動，李家要是不?答應(yīng)合作……”

    女子笑道：“公主在此, 李家如何能不?答應(yīng)？”

    兩人相視而笑。

    笑罷，曲大道：“我們搶在了李家前頭, 而曲二，曲二還連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他?一拍大腿，道：“當(dāng)真想看?看?，他?要是知道我做了什么，會是副什么表情！”

    女子開?口：“會見到的。很快?！?/br>
    曲大畢竟年少，前些日子與駝駝山談判失敗，已經(jīng)挫傷了他?的銳氣，這番終于做成了件大事?，不?免得?意，越說越是興奮。

    女子提醒：“雖然此次是陸凌空提供的消息，但可不?能因此就對她放松警惕?！?/br>
    “阿娘放心?！鼻⑿Γ骸榜勸勆侥沁叺氖?情，我已經(jīng)在推進(jìn)?了，這些日子正想辦法拖住陸凌空。等再過些日子，就該有好消息傳來了。到時候，就是雙喜臨門?！?/br>
    女子欣慰地看?著他?，又嘆息一聲：“不?知李家會不?會答應(yīng)你耶的條件?！?/br>
    “那是大母發(fā)愁的事?情吧。到那時，她做不?得?妻，又不?能為妾，只有被?休棄的下場。您還怕我勝不?過曲二嗎？”

    “你哪里都?好，只是習(xí)武不?如他?用功。”女子道。

    曲大不?以?為然：“武功用來防身就夠了，想做大事?，還是得?靠腦袋?！?/br>
    “你總有歪理。”女子道：“只一點，你不?像他?那般往不?干不?凈的地方去，這我便?開?心了。剛見到他?了嗎？”

    曲大坐直了，探出耳朵：“他?又出什么事?了？”

    “他?剛和?那位說，要給相好的娘子贖身。她哪里會同意？她最恨這些不?正經(jīng)的女子……罷了，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迸勇曇粲行澣唬f：“快去你阿耶那兒吧。”

    曲大本來也不?耐煩聽這些事?情，聞言起身：“您等我的好消息?！?/br>
    他?要把好消息告訴父親。

    駝駝山失敗得?到的教訓(xùn)，事?情沒辦成之前，不?要隨意夸口，所以?，他?還沒有把公主到邢州的事?情告訴父親，這會兒才一五一十地說個?清楚。

    曲準(zhǔn)這段時日心情很不?好。

    青州和?邢州位在湖州兩側(cè)，湖州何賊造反，青州和?邢州明知情形，卻不?約而同選擇沉默，眼看?著何賊打進(jìn)?京城。大周滅亡，何賊將?立，青州刺史打著為陛下復(fù)仇的名號，立刻舉兵攻打何賊。

    ——和?曲準(zhǔn)的打算一模一樣。

    然而，天?不?遂人愿。像他?和?公主說的那樣，父親打算舉兵平叛，卻趕上大水浩蕩，邢州局勢不?穩(wěn)，他?根本無力動兵，只能任青州刺史一路勢如破竹。

    一番籌謀，為他?人做了嫁衣。如何不?氣！

    表面上，他?仍有條不?紊地主持邢州各項軍政工作，可私底下親近的人知道，他?在氣頭上，稍有點火苗就能著。這時候急需有人潑水。

    曲大便?是來潑水的。

    他?來的時候，曲準(zhǔn)正在下棋，一手棋子一手茶杯，一邊靜心，一邊去火，旁邊還坐著個?年輕女子，正是這些日子才入府的娘子秋葉。她本是別府隸臣，曲準(zhǔn)赴宴時相中，對方便?拱手相贈。

    但曲準(zhǔn)不?打算給她脫籍，也不?打算以?賤為妾。她仍舊是個?隸臣，見了曲大卻不?動彈，只從眼角瞥他?，倒像是瞅他?一眼，又低頭看?自?己的書?。

    她居然識字。

    這念頭漫不?經(jīng)心地劃過。他?向父親行禮，曲準(zhǔn)正拈著棋子掂量落在何處，又喝一口茶，隨口問：“什么事?？”

    曲大道：“公主到了邢州?！?/br>
    那一枚棋子沒落下去。曲準(zhǔn)放下杯子看?過來：“公主？”

    “是?！鼻蟮溃骸罢诔莾?nèi)。我已經(jīng)和?她見過?！?/br>
    曲準(zhǔn)靠向椅背：“怎么說？”

    “公主本打算隱姓埋名，還沒有和?李家接觸。”曲大說：“但經(jīng)兒一番勸說，她決定到府上暫住?！?/br>
    曲準(zhǔn)饒有興味地看?他?：“如何勸說？”

    曲大說：“她因為何賊之事?對邢州心懷芥蒂，聽到兒的解釋，有所釋懷，但又提及來邢州城路上的經(jīng)歷，頗為憤怒，兒不?得?不?代您做主，向公主許下承諾。”

    曲準(zhǔn)不?說話，曲大便?繼續(xù)說：“公主稱途中曾遭邢州兵羞辱，并有兵章為證，要求我們在軍中宣揚此事?，再有發(fā)生，一律斬首。”

    曲準(zhǔn)皺眉，將?棋子扔上棋盤，道：“軍營的管束何時如此松懈?！?/br>
    曲大年少，尚沒有職務(wù)在身，不?能作答。曲準(zhǔn)不?需要他?回答，又問：“公主何日駕到？”

    曲大答：“三日后。”

    曲準(zhǔn)說：“好。”

    曲大微笑起來。

    曲準(zhǔn)起身道：“既然是你請來公主，那便?由你負(fù)責(zé)日后的招待吧。”

    公主在整盤棋局的位置至關(guān)重要，交由他?負(fù)責(zé)，便?是交付重任。曲大激動得?心臟亂跳，忍不?住脫口而出：“駝駝山的事?情——”

    曲準(zhǔn)神色不?虞。

    曲大忙說：“有新的進(jìn)?展?！?/br>
    曲準(zhǔn)面色稍緩：“什么進(jìn)?展？”

    “前次與陸凌空交涉，兒發(fā)現(xiàn)山寨的二當(dāng)家可當(dāng)一用，便?著人留意，合適時加以?挑撥。前些日子，已經(jīng)收到他?的消息?！鼻舐冻鰝€?意味深長的表情：“如今，陸凌空和?江流水都?在城中。”

    他?打量曲準(zhǔn)神色，心中一定，說：“既然陸凌空不?答應(yīng)，那么，何不?換個?答應(yīng)的人？”

    曲準(zhǔn)似笑非笑地瞥他?。

    正當(dāng)曲大以?為自?己誤解了父親的心思，曲準(zhǔn)大笑：“謀定而后動。做得?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