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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沒有能撒嬌的對象,方棠剎那間覺得更加筋疲力盡了,敷衍了事的洗了澡,把之前收妖時留下的血跡清洗干凈,又隨便扒拉了兩口他做好放在冰箱里的飯菜。 “唉……” 簡直食不知味。 鬼使神差的和魚缸里的紅魚對視了一眼,她仿佛從對方眼里看見了哀怨。 于是走過去和魚大眼瞪小眼,嘆息一句:“怎么啦,你也想我二哥了?” 紅魚吐了串泡泡,如果它能說話的話一定先甩她一臉水再吐槽一句:我特么是餓了,你哥出門前沒喂我吃飯! 原因是某人為了自己五谷不分的meimei不會在他回家之前被餓死,給她做好了好吃又管飽的飯菜,以至于差點沒趕上發(fā)車時間。 也自然把魚忘到了后腦勺。 而方棠頗為沉浸在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她明明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呢…… 比如,想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收服了最后一只從鎮(zhèn)妖瓶中逃脫的妖怪,父母在天之靈應該可以安息了; 比如,她還是沒能救到那個女孩子,看著聶湘芳擔憂劉彤彤的時候,她其實好想mama…… 比如,她想告訴他,從今以后他們不會再聚少離多、提心吊膽,可以一直一直安心的活下去。 相依為命。 不知不覺間,她紅了眼眶。呼出一口氣,伸手敲了敲魚缸,然后看著這條被哥哥養(yǎng)得肥胖的紅魚驚到一般四處亂擺著魚尾,心情這才舒展了些。 “我們一起等他回來吧。”轉過身后又自言自語:“不過這魚真的好胖啊,不知道紅燒起來好不好吃……” 紅魚:mmp哦。 方棠靠在沙發(fā)上,努力著保持清醒,眼睛就沒離開過玄關,期待下一秒那個人就會推門而入,帶著溫暖的笑意喚她的名字。 可是真的…好想睡…… 怎么還不回來啊… …二哥。 這個春風沉醉的夜晚,花枝壓得低低的,吐露馥郁芬芳,卻也連一片花瓣也不敢掉落,怕驚醒了誰的相思夢。 “辛苦了小方?!崩详愐贿呥f給從車底下鉆出來的方厲一杯水,一邊感謝他道。 方厲笑著擺手:“不打緊,一點小事?!?/br> “你別謙虛,要是沒有你,我這老伴就報銷了,到時候拿去修車行又得廢不少錢?!?/br> 老陳口中的‘老伴’其實是一輛貨車,他五十多歲了也沒成家,一輩子都在送貨的路上,故而把車當成歸屬,當成他唯一的家人。 “話不說了,過兩天我請你吃飯!”老陳看方厲又要推脫的樣子便趕忙補充道:“不來就是不給老哥面子。” 方厲只好無奈答應:“那就有勞了?!?/br> 老陳哈哈一笑,他其實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小伙子,話也不多實誠得很,活干的爽快麻利,讓他送的貨從來沒有差錯,偶爾還蹦出幾句文縐縐的話,十分有趣,和他們這種大老粗真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我也不耽擱你了,快回家休息去吧。” 方厲心里飛快的出現(xiàn)一個人影,不由笑道:“那我先走了,您也快回家吧?!?/br> “好好?!?/br> 老陳目送方厲走遠,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方這趟就跑回來了啊?” “可不是,都說山路難走,你看人家就四平八穩(wěn)的回來了,比起我們這些老東西也不差哪吧!” 那人點點頭,然后又惋惜的嘆口氣:“真是哪哪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 老陳知道他的意思,心里也不是沒可惜過:方厲模樣端正,談吐不凡,會來開貨車大概也有這個原因吧…… 他缺了一條腿。 此時天將放白,一絲光亮從遙遠的地平線乍起,春天的冷露和著晨風,倒是有些浸人肺腑的冷冽。 他不禁有些擔憂,那個小丫頭不知道這時候有沒有回家,還是仍舊在外做那勞什子的天師除妖。 方厲嘆出一口濁氣,這么冷,可別凍病了才好。 他能做的似乎只有這看不見摸不著的瞎擔心,掬一把冷風狠狠揉了臉,步伐加快的往家里趕。 總歸要親眼看見,不然怎么都放心不下。 他知道自己的異常,和這世界的法則相沖,格格不入,但他控制不住的,要把自己的心裝入那人胸膛,也恨不得再把那人的肺腑熨帖到自己空蕩蕩的軟肋之下。 這世上心意相通的情愛那么多,他偏偏選擇了最難的那一種。 方厲打開家門,目光在接觸到沙發(fā)上的可人時連呼吸都屏住了,他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深怕一個不小心驚醒了她。 他緩緩跪坐下去,目光炯炯的落在她寧靜的睡顏上。 她睡著了可真是乖巧可愛。呼吸冗長,就像春天最和曛的一道暖風,仿佛氤氳著白露和晨光,他不自覺將臉湊得近些,再近一些……如果可以,他想聽聽她胸腔里炙熱跳動的那顆心,到底和著怎樣的一種韻律,才能讓她長出那么靈動明媚、讓他沉醉的rou體。 她的皮膚白皙極了,或許是收妖都是在晚上的原因,導致她晝伏夜出,久而久之蒼白病態(tài)起來。她的唇色,眉眼都淡淡的,頭發(fā)也是淺褐色,就像秦淮河上的煙霧繚繞,波譎地宮下微弱的夜明珠光。 只有他知道,那究竟有多美。 “唔……”她突然微弱的呻吟了一聲,眉頭皺了起來。 仿佛在夢里被什么糾纏不休。 方棠從未夢到過七年前那個夜晚,火舌燎燎,吞噬了黑暗,將全部視野都占據(jù)了起來,風把火焰扯成長條,帶向四面八方,看起來竟有一種壯烈的美感。 可她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 父親母親被開膛破肚,倒在她的面前,二哥緊緊護著她,右腿膝蓋以下被妖怪撕扯殆盡,血rou模糊,露出深深白骨。 她眼睛酸澀,滿心疼痛。 想呼救,卻無計可施。 直到頭頂傳來一陣響動,她緩緩抬頭,然后瞳孔緊縮,呼吸困難。 房梁之上正盤旋著一條巨蟒,它的鱗片泛著寒夜的光芒,黃金的豎瞳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蛇的腥味充斥在鼻間,她想嘔,也害怕得渾身發(fā)抖。 它不懼烈火,安然自若的模樣仿佛睥睨著蒼生一般,讓人覺得多么的肅穆又畏懼…… 她喉嚨干涉:“你……” “棠棠?!?/br> 她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棠棠……” 不對,這個聲音是…… “快醒醒,棠棠!” 方棠驀然睜開了眼睛,從那個詭異的夢中逃脫,映入眼簾的是他焦急的臉龐。 方厲松了一口氣:“終于醒了,你剛才被魘住了?!?/br> 她不待他說完,便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帶著哭腔:“二哥,我好想你?!?/br> 他輕柔的拍著meimei的后背,安慰道:“乖,我回來了?!?/br> “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噓?!?/br> “我都知道?!彼邶X溫柔,氣息呼在方棠的耳畔反而激起一片戰(zhàn)栗,她卻也不解:“你怎么知道?” 他失笑,吻在她的發(fā)間,頓時清香縈繞鼻間,“有關你的,我當然應該全部知曉?!?/br> 方棠紅了臉頰,這才覺得兩人的距離太過曖昧了,已經(jīng)逾越過了兄妹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