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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方糖》·十四 白小時這次跟著師兄們出來,完全是靠自己……的胡攪蠻纏。 沒辦法,誰讓李若安是她表哥,不賴著他還能賴誰呢。 白小時把自己扔進床鋪里,舒服得長長出了一口氣,抬眼去看一旁正擦拭頭發(fā)的方棠,旅館的燈光偏昏黃,照在她雪白的身子上渡下一層柔柔的光暈,顯得她愈加溫和起來。 霎時間,白小時心里有些難過,又有些開心,七年前的事后,方家兄妹明面上是退出了天師同盟,實際上是被那群道貌岸然的人給驅(qū)逐了,其中也包括她的父母,那名義上是他們姑姑和姑丈的人……搶奪家產(chǎn)、拿走封印魔瓶、禁制她去見方棠jiejie、讓她和拋棄了jiejie的陳家聯(lián)姻,一樁樁,一件件,都惡心透了…… 沉默了好一會白小時才慢慢起來,過去輕輕的摟住了方棠的腰,就像小時候那樣和她說話:“姐,這床我剛才坐著還嫌硬呢,現(xiàn)在怎么就這么舒服……” 方棠失笑,“哪有這樣的?!?/br> “是的啊?!卑仔r不禁莞爾,“是因為jiejie在這里,哪怕睡木板床我也覺得很軟很舒服?!?/br> 方棠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肩,額角和她的輕輕抵在了一起,放柔了聲音,“嗯,能在這里遇到你,我也很安心。” 白小時笑得很燦爛,卻低下頭去,不讓方棠看見她眼里的淚花,重遇方棠,是她訂婚這一年多以來,最開心的事了。 “好了,快睡吧?!狈教拿艘幌滦”砻玫念^發(fā),輕柔的說道。 大概只有在白小時面前,她才會變得穩(wěn)重一些,不像在方厲跟前似的,像個比小表妹還小的傻姑娘。 兩姐妹一起躺進了被窩里,白小時緊緊摟著方棠的腰,半點睡意也無,“jiejie,我們再說會話好不好?” 等回到了城里,就再沒這樣的機會了,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 白小時心里壓抑到了極點,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一會竟嘗到了少許血腥味。 方棠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擔憂的蹙眉,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慰:“怎么了小時,發(fā)生什么事了?” “嗚……姐……”她的聲音忍不住哽咽,“下個月,我就要嫁給陳振州了……” 方棠頓覺詫異,但稍微反應過來后又明白這是不可避免的事,當初她會和陳振州訂婚便是因為他們是天師同盟家族中,年齡相仿,是宗族嫡親,且沒有表親血緣關系的人,如今她離開了,白小時就成了唯一的人選。 她說不出話來,既覺得恍然,又覺得沉重,她連安慰都不知如何去說了。 “小時……” “jiejie,我真的很討厭陳振州。”白小時聲音悶悶的,卻能夠聽出她語氣里的憤恨。 白小時比方棠小五歲,方棠和陳振州訂婚那年她九歲,年紀小小的女孩聽說自己最喜歡的jiejie以后會成為那個人的妻子,于是心里便莫名的落下了對他莫名的厭惡和抵觸。 再后來,方家發(fā)生巨變,厲二哥殘疾,朔哥哥失蹤,在jiejie舉目無親,無依無靠的情況下,陳家居然要解除婚約,陳振州竟然就這么理直氣壯的拋棄了jiejie。 不可原諒。 就憑這樣,他也好意思說自己深深的喜歡著jiejie嗎?! 她曾怒氣沖沖的到陳振州面前質(zhì)問,可那個人表情卻讓她琢磨不透,淡淡的請讓她離開,說什么看在她是小棠的meimei份上,不和她計較。 呸,虛偽! 所以在知道即將和陳振州成為夫妻后,她真是惡心吐了。 “人設!都是他自己給自己立的人設!”白小時越說越激動,就差現(xiàn)在下樓踹陳振州兩腳了,“他搞得自己像苦情的小說男二,什么情深不悔,癡心一片,他就是腦子有病,整天裝清高裝高冷,其實他才是心思最多的那個,根本就是白蓮花!” 方棠:…… 這么有精神,看來之前的擔心可以放下一些了。 她好笑的撥開表妹因為說的太激動而凌亂起來的額發(fā),輕輕的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好了,這么多的詞從哪來的,最近又看什么小說了?” 白小時撇撇嘴,嘟囔著說:“吊打心機男二綠茶婊的脆皮鴨文學。” 方棠努力憋笑,揉了揉表妹的臉,“你還真是愛好廣泛。好啦,還不快睡覺,都快兩點鐘了。” “總、總之jiejie你不能相信他,他說你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什么的,一定是為了掩蓋他內(nèi)心真實的,齷齪下流的想法,唔……”她正準備告訴jiejie自己總結出來的陳振州可能是個基佬的結論,卻被方棠一把捂住了嘴,聽見她頗為無奈的道:“快,睡,覺。” 好吧好吧……白小時遺憾的閉上眼睛,在心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其實,她還有一個討厭陳振州的原因沒說。 她啊,心里早就有了喜歡的人。 只是這輩子,都不可能開花結果了。 白小時終于安靜下來,方棠這邊卻又睡不著了,她腦中不可控制的想著小時要和陳振州結婚的事,除了覺得壓抑之外竟還有一些疑惑,那是埋在歲月中的絲線,若不是今日和他們重遇,或許方棠就再也想不起。 七年前,家變之后,陳振州其實來找過她。 “小棠?!?/br> 十七歲的方棠略微抬起眼皮,看向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人,神色麻木的和他打招呼,眼底青黑一片,精神萎靡不振。 因為一個月過去了,她的哥哥仍舊昏迷不醒。 陳振州蹲下身來,伸手撫了撫她憔悴的臉,聲音低啞,“你瘦了很多?!?/br> 方棠勉強自己扯開一個笑容,搖頭,“沒事……比起二哥……我還好,你不用擔心?!?/br> 陳振州的手垂到身側,緊緊握在一起,不知想了些什么,再看向方棠時,竟多了一份決絕。 他將方棠從椅子上拉起來,表情是前所未有凝重。 方棠不明所以得看向他,卻聽他說:“小棠,從現(xiàn)在開始你什么都不要問,跟我走?!?/br> 方棠下意識的發(fā)問:“去哪?”然后又否決,“不行,我要在這里等二哥醒來?!?/br> 陳振州臉色焦急,不自覺拔高了聲音,“小棠!你聽我的!?!?/br> 方棠愣住了,這是印象中他第一次朝她發(fā)火,于是來不及反應,便被他扯著離開了醫(yī)院。 “振州…振州哥哥你放開我!”她掙扎起來,可男人的力氣又豈是她能反抗得了的,更別說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十分虛弱了,甫一離開醫(yī)院,接觸到外面耀眼的陽光時,她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就這樣稀里糊涂的被陳振州塞進車里,離開了醫(yī)院。 他將車子開得飛快,握住方向盤的手隱隱有青筋凸起,方棠見他不像以往的模樣,不由得擔憂,而且心里十分記掛著二哥,但幾次開口詢問都沒得到他的回答,她的臉色便越來越蒼白。 “我們到底去哪?”yUshuW uh點 一個急剎車,方棠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傾去,這一下更是讓她手腳發(fā)軟,而陳振州則打開車門把她接了下去。 “這是你的新身份證,還有一些現(xiàn)金,拿好?!?/br> 他往她手里塞了一個背包,沉甸甸的感覺教方棠愈發(fā)迷茫。 “到底怎么……” “我們先坐火車去西北,再從烏魯木齊坐飛機去日本,可能接下來半年多我們都要一直轉移,直到讓他們徹底找不到我們。” 方棠不可置信,“你要帶我走?” “小棠,如果接著留下來,他們就不會再讓你嫁給我了,所以……我?guī)阕??!?/br> “你……”方棠死命甩開他的手,抿著毫無血色的唇,“我不走,我不能丟下二哥,還有大哥,現(xiàn)在他下落不明,我要等他回來?!?/br> 陳振州握緊了拳,焦急道:“等我們安定好了再來接你二哥,你聽我的好不好?” 方棠緩緩搖頭,“二哥離不開我,我要照顧他?!?/br> “小棠!他已經(jīng)……他不值得你這樣。” “你胡說什么!”方棠紅了眼眶,那是舍命救她的二哥,他竟然說他不值得? “總之,你聽我的?!?/br> “我不會走的?!彼f完便轉身離開,陳振州自然不肯,兩人當即拉扯起來。 “你放開!我要回去找我二哥,我不跟你走!” “不行,你要是回去了,我們就沒有未來了!” “沒有就沒有,我不嫁給你了不行嗎!” 陳振州楞住了,臉上的血色褪去,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她,方棠氣息紊亂,也停止了掙扎,低著頭紅了眼眶,良久才平靜的說道:“之前,伯母已經(jīng)來找過我,問我愿不愿意解除婚約,如果愿意的話,她可以支付二哥的醫(yī)藥費,我同意了。” 她望向他,神色麻木,“但我只同意解除婚約,我不會拿你家的錢的,我也不喜歡你,不想嫁給你?!?/br> 這一個月,方棠便嘗盡了世情如霜,人情冷漠,平常和父母來往交好的叔伯們想盡辦法從她這里搶走東西,甚至拿婚姻和她做交易,每一個人都面目可憎,但不管是利誘還是假意討好,她都一概拒絕。她心里趟過的憤怒和傷心,都在想到二哥時悉數(shù)退去。 她的二哥那么驕傲的人,如果醒來知道了,一定很不開心。 所以,哪怕再痛苦,她也要堅持,為了二哥,她可以,一定可以…… “再見了,振州哥哥。” 陳振州就這樣看著她倔強的臉,原來早就知道的事,可從她嘴里說出來,還是會痛苦啊。 余光瞥見陳家眾人趕來,他壓下苦澀的心情,拉住方棠的手腕,冷了臉色,“走?!?/br> 方棠氣急了,她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他怎么還這樣? “放手!” “振州!”陳家人恰時出現(xiàn),架住了他,可他的手依然緊緊的拉住她的手腕,拽得她發(fā)疼。 “你搞清楚你的責任,你是為自己活的嗎?!”陳振州的叔叔大聲吼道,卻也不能讓他移開看向方棠的眼睛。 “放手吧…”方棠眼里露出些悲涼,嘴角微微勾起,輕聲道。 陳振州最終還是被陳家人拽開來,他奮力掙扎著撲向方棠,但還是被越拉越遠,而方棠自始至終都沒有向他走近一步。 振州哥哥,保重。 她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 在夢中,當年的情景一一再現(xiàn),不知是不是過了多年的緣故,她以第三人的視角去看,一絲疑慮卻油然而生,那個沖動又瘋迷的人,真的……是她從小熟知的陳振州么。 夢境悄然結束,她悠悠醒來,第一次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她是不是要找陳振州問清楚? 但事情過去了那么多年,還有那個必要么。 唉……頭疼。 突然手背有些癢,身旁躺著的人動了動,“小時,怎么了?” 窗外仍舊是nongnong黑夜,她沒看清白小時在做什么,只覺得她動來動去的十分不安一樣。 “嗯……姐?”那邊白小時帶著鼻音,“你怎么了,不舒服嗎?”怎么一直在扭啊。 方棠下意識疑問了一聲,然后徹底閉上嘴,這下,兩姐妹完全清醒過來。 在方棠和白小時中間,還躺著一個人。 或說,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