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頗勇猛否？

    從他夜襲胡潛、彭質(zhì)二將那晚的戰(zhàn)績來看，蒙仲必須得承認(rèn)這位趙將確實勇猛，或許比他已故的族叔蒙擎還要勇猛，甚至于，可能是迄今為止蒙仲所遇到的最具武力的將領(lǐng)。

    雖然蒙仲平日里從來不敢疏忽對于自身武力的鍛煉，但憑他十六歲年紀(jì)的身體，想要擊敗這樣這位正在壯年的猛士，這恐怕是不切實際。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并不驚慌，畢竟他此番也帶來了一些士卒，雖然人數(shù)不多，總共七輛戰(zhàn)車，在刨除掉他自身以及駕馭戰(zhàn)車的士卒以外，其實只有十四名手持弩機(jī)的信衛(wèi)軍士卒，但面對單人匹馬的廉頗，十四柄弩機(jī)綽綽有余，只要別被廉頗用騎術(shù)欺騙，使那十四名弩手空射就行了。

    因此當(dāng)見到廉頗單人匹馬沖來時，蒙仲首先對身邊的士卒們囑咐道“別急，待他靠近些再射?！?/br>
    近距離的弩擊，尤其是在十幾柄弩機(jī)所瞄準(zhǔn)的情況下，幾乎不可能落空，也不可能有人幸存下來，除非對面的廉頗眼力與反應(yīng)皆超乎常人，單憑一柄劍就能將十幾支弩箭通通斬落。

    說實話，這幾率不大。

    而此時，那廉頗已拍馬沖入距離蒙仲等人僅有約五十丈的范圍，在這個距離下，憑廉頗拍馬沖刺的速度，可能只要幾個眨眼工夫就能殺到蒙仲面前。

    因此，蒙仲亦舉起了雙手，準(zhǔn)備吩咐身邊的士卒射殺廉頗。

    顯然廉頗也注意到了蒙仲的舉動，猛然勒住了馬韁，使戰(zhàn)馬原地轉(zhuǎn)了幾圈，以此緩解戰(zhàn)馬奔馳帶來的沖力。

    “很不錯的騎術(shù)?！?/br>
    在見到廉頗干脆利索地停下了戰(zhàn)馬，蒙仲眼睛一亮，微笑著稱贊道。

    “你也很不錯，還有你身邊的士卒?！?/br>
    廉頗在遠(yuǎn)處深深打量著蒙仲，若有所指地稱贊道。

    不可否認(rèn)，廉頗的確有心斬殺蒙仲，畢竟從聽到的傳聞來看，他也覺得對面的小子或許是個威脅，若能盡早將其鏟除，他自然不會放過。

    別看他單人匹馬闖入進(jìn)來，仿佛顯得很狂妄自負(fù)、目空一切，但事實上，這只是廉頗對自己自信的表現(xiàn)罷了——他斬殺胡潛、重傷彭質(zhì)那晚，亦是如此。

    然而廉頗沒想到的是，那蒙仲見他拍馬沖去，竟然如此鎮(zhèn)定。

    還有此子身邊那些端著弩機(jī)的士卒們，在這種距離下竟然也能沉得住氣。

    不得不說，若這十幾名士卒方才因為驚慌失措發(fā)射了弩箭，他此刻絕對會趁機(jī)拍馬上前，將那蒙仲的首級斬下來。

    不過眼下嘛……

    看著二三十丈外那十幾名端著弩機(jī)的信衛(wèi)軍士卒，廉頗皺著眉頭權(quán)衡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敢過于靠近。

    他故意激將蒙仲道“為何不下令射箭呢？這個距離，你身邊的士卒說不定能將廉某射殺?！?/br>
    蒙仲當(dāng)然猜得到廉頗的心思，聞言笑著說道“懸而不發(fā)，才有威懾，人若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必然會惹來禍端……更何況，在下與廉司馬無冤無仇，此番又只是為了窺探貴方營寨的虛實而來，何必犯險呢？”

    說罷，他瞥見廉頗率下的那百余士卒正疾奔靠近，便命令駕車的士卒將戰(zhàn)車通通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顯然是準(zhǔn)備撤退了。

    見蒙仲準(zhǔn)備撤離，廉頗微微有些著急，再次激將道“想不到信衛(wèi)軍的蒙仲，竟然是如此膽怯的小子！”

    聽聞此言，為蒙仲駕馭戰(zhàn)車的蒙虎皺著眉頭說道“這家伙是在挑釁么？”

    “可能是不想我等就此離去，以便他能找尋機(jī)會斬殺你我……”

    蒙仲毫不在意廉頗的挑釁，在對蒙虎解釋了幾句后，不失禮貌的高聲對廉頗笑道“畢竟是性命攸關(guān)之事，還是謹(jǐn)慎些為好?！抉R，若沒有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辭了?！?/br>
    “且慢！”

    廉頗當(dāng)即喊住了蒙仲，同時，亦命令身后追趕而來的百余士卒原地待命。

    隨后，他目視著蒙仲問道“廉某聽聞，足下乃是趙主父身邊的近衛(wèi)司馬，為何要協(xié)助公子章那等叛臣？”

    一聽這話，蒙仲就知道廉頗并不清楚某些真相。

    若換做是其他人，恐怕這會兒或許會做出的解釋，但蒙仲內(nèi)心并不贊同這種借口，他仍然希望趙主父能幡然醒悟，親自出面認(rèn)可公子章，給予其起兵的大義，因此他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落下把柄。

    于是他平靜地說道“公子章持有趙主父的令符，他對我下令，我自然要聽從。”

    “可據(jù)廉某所知，公子章是挾持了趙主父……”

    “是么？在下并未聽說這類傳聞?！?/br>
    “……”

    在注視了一陣面色自若的蒙仲后，廉頗忽然曬笑一聲，說道“原本我見你年輕，還想勸你棄惡從善，率軍投降，可據(jù)眼下來看，你怕不是已被公子章所收買……”說罷，他面色一正，冷冷說道“公子章謀反作亂，注定事敗，你若識相，就早早率軍投降，否則，你亦死期不遠(yuǎn)！”

    說著，他用手中的利劍指向蒙仲。

    “這廝好生可惡！”

    蒙虎見此大怒，唬地蒙仲連忙勸阻他道“這廉頗一身武藝勇悍非常，你我不是對手，切莫沖動。”

    事實證明蒙仲多慮了，只見蒙虎低聲嘿嘿笑道“你以為我會因為他幾句挑釁就氣地沖過去與他搏殺？那是白白送死！我才沒有那么傻哩！”

    說罷，蒙虎再次轉(zhuǎn)頭看向廉頗，打量著單人匹馬、威風(fēng)凜凜的后者，口中頗為羨慕地喃喃道“真是威風(fēng)啊，雖單人匹馬，亦無所畏懼……真乃猛士！”

    見蒙虎沒有沖動，蒙仲稍稍松了口氣，旋即微笑著說道“廉司馬方才所言，很有道理，不過在下另有想法，終歸這場仗，勝負(fù)猶未可知。”

    “哦？”

    聽了蒙仲的話，廉頗雙眉一挑，輕笑著說道“你是指有勇無謀的公子章能擊敗我軍，還是說，你蒙仲有這個自信擊敗我軍？”

    “不試試，誰能知道呢？”蒙仲微笑著回覆道。

    雖然他也知道公子章一方目前的局勢很艱難，而且會越來越艱難，但氣勢上當(dāng)然不能輸給對方。

    “……”

    廉頗深深打量著蒙仲，他忽然嗤笑道“小子，莫要太小瞧天下人，我聽說你擅長率軍偷襲，曾率數(shù)百士卒夜襲了數(shù)萬齊軍的營寨，但我晉陽的男兒，可不像齊國士卒那樣羸弱不堪，你若膽敢前來襲營，廉某必定叫你有來無回！……你若不信，大可一試！”

    『……』

    看著遠(yuǎn)處正在嗤笑的廉頗，蒙仲頗有些意外。

    其實平心而論，他也覺得他當(dāng)初以五百人夜襲數(shù)萬齊軍的營寨，這樁壯舉其實過于僥幸，因此他從來不將這份戰(zhàn)績掛在嘴邊向人提及，但不知為何，旁人卻總是提及這樁事，弄得好像他蒙仲只會一招夜襲軍營似的。

    不過……

    『假如對面果真都這么認(rèn)為，那我倒是可以將計就計，想辦法挫挫對面的銳氣……』

    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蒙仲頓時有了主意。

    只見他點點頭，笑著對廉頗說道“如廉司馬所愿，過幾日，在下索性就嘗試看看吧?！蔷拖雀孓o了，廉司馬。”

    說罷，他朝著廉頗抱了抱拳，旋即囑咐蒙虎與士卒們小心翼翼地駕馭著戰(zhàn)車離開了。

    看著蒙仲等人離去的背影，廉頗一臉錯愕。

    “司馬。”

    有他率下的士卒上前來詢問道“不追么？”

    廉頗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看了一眼那名士卒“你能追的上對方的戰(zhàn)車？”

    豈料那名士卒點點頭耿直的說道“假如司馬命我追趕，我可以追上?！?/br>
    “你追上去，對方就給你一弩，豈不白死？行了，反正給我等的命令是驅(qū)趕對方，那蒙仲只要離開了，我等就可以回營覆命了?！?/br>
    說到這里，廉頗皺著眉頭望向蒙仲等人離去的背影。

    『那小子……到底是不想服軟，故而臨走前放下狠話，還是說，他果真有這個念頭？』

    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廉頗舔了舔嘴唇，眼眸中閃過幾絲興致。

    “居然被小瞧了，呵，有意思?！?/br>
    說著，他將手中的利劍放回了劍鞘，臉上的神色亦變得嚴(yán)肅了許多，看著蒙仲等人離去的背影，低聲說道“若有膽量，你就來。”

    說罷，他環(huán)視了一眼身邊的士卒，揮手喝道“回營！”

    “喏！”

    片刻后，廉頗返回營內(nèi)，向奉陽君李兌與陽文君趙豹二人覆命，順便為沒有機(jī)會斬殺蒙仲而向李兌告罪。

    當(dāng)然李兌并沒有怪他，畢竟當(dāng)時的情況李兌亦看在眼里，并非廉頗的關(guān)系，只是那蒙仲實在過于謹(jǐn)慎了，若廉頗莽撞地繼續(xù)上前，反而有可能被蒙仲身邊的士卒射殺。

    相比較這個，李兌更加在意蒙仲臨走前放下的“狠話”。

    他納悶地詢問陽文君趙豹道“那小子，真敢來襲擊我方營寨？”

    “說不準(zhǔn)?！?/br>
    陽文君趙豹捋著髯須搖頭說道“蒙仲那小子雖是道家弟子，但自幼熟讀兵法，我亦難以判斷。”

    李兌微微點了點頭，旋即輕哼道“兵法曰，凡先處戰(zhàn)地而待敵者佚，后處戰(zhàn)地而趨戰(zhàn)者勞。我軍扼守曲梁，以逸待勞迎戰(zhàn)公子章的叛軍，已得七分勝算；只要在此地拖住叛軍三月，拖至入冬，便能得到剩下三分。公子章敗局已定，憑那蒙仲一己之力，豈能扭轉(zhuǎn)勝?。恐灰?jǐn)慎防守即可。”

    陽文君趙豹聞言點了點頭。

    他也認(rèn)可李兌的這番判斷公子章已經(jīng)錯失了其竊取國家最好的機(jī)會，雖如今其麾下仍聚集有大軍，但叛軍已無大義名分，又沒有殷富的城邑支持，時間拖得越久，王師的優(yōu)勢就越大。

    因此，只要謹(jǐn)慎防守，坐等叛軍自潰即可。

    在趙豹看來，目前唯一值得顧慮的，只有趙主父的態(tài)度——若趙主父出面支持公子章，給予了后者名分，且以自身的威望調(diào)來國內(nèi)其余軍隊，那才叫麻煩。

    至于蒙仲，只要他王師這邊小心提防，不給后者偷襲的機(jī)會，倒也不至于會有什么大麻煩。

    不得不說，就像蒙仲所疑惑的那樣，盡管李兌、趙豹二人都知道蒙仲熟讀兵法，但最最在意的，還是后者那一招夜襲，仿佛蒙仲就只會這招似的。

    而就當(dāng)奉陽君李兌、陽文君趙豹召集各自麾下的將領(lǐng)，囑咐他們近幾日小心提防蒙仲軍的夜襲時，蒙仲已乘坐戰(zhàn)車回到了自己軍隊的駐地。

    待得知蒙仲返回軍中后，正指揮士卒建造營寨的樂毅將手中的事物交割給蒙遂，旋即來到了蒙仲跟前，向后者詢問道“曲梁那邊的情況如何？”

    聽聞此言，蒙仲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蒙虎就頗為夸張地說道“險些死在那里?！?/br>
    “什么？”樂毅聞言一驚。

    “行了，你先回去歇息吧。”蒙仲打發(fā)走了蒙虎，旋即對樂毅解釋道“只是碰巧撞見了那名叫做廉頗的行司馬，他當(dāng)時種種舉動，似乎是想伺機(jī)殺我，不過我并未讓他得逞，很識相地撤離了。”

    最后一句，他用玩笑的口吻說出，聽得樂毅恍然大悟之余，臉上亦露出幾許笑容。

    旋即，蒙仲的神色就端正了許久，只見他皺著眉頭又說道“我只看到了奉陽君李兌與陽文君趙豹二人的軍營，這兩座軍營位于曲梁邑的東北側(cè)與東側(cè)，兩者挨地較近?？偟脕碚f，大抵是曲梁邑的東面防守較嚴(yán)，至于西邊，防守比較寬松……”

    “這不意外?！睒芬泓c頭說道“終歸公子章的大軍正是從曲梁邑的東面而來……”

    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對蒙仲又說道“對了，在你前往窺探對面軍營的時候，我們派去公子章那邊的士卒回來了……”

    他所說的士卒，即蒙仲率大軍抵達(dá)此地后，派往公子章那邊的一隊士卒，大抵就是告訴公子章，他蒙仲率軍駐扎在這塊位置，讓公子章心里有個大概，倒也沒其他什么大事。

    “哦？”蒙仲聞言問道“公子章那邊有什么傳話么？”

    “唔?！睒芬泓c點頭說道“公子章命那幾名士卒帶消息給你我，說他準(zhǔn)備在明后兩日大舉進(jìn)攻曲梁邑，設(shè)法拿下這片城邑，倒也沒要求我等從旁協(xié)助，只是讓我們伺機(jī)而動?！?/br>
    “強(qiáng)攻啊？”

    蒙仲皺了皺眉。

    畢竟就他今日窺探到的情況來看，王師那方的幾座軍營守備都很森嚴(yán)，更重要的是提前準(zhǔn)備了許多鹿角等防御設(shè)施，若公子章果真采取強(qiáng)攻手段，蒙仲并不認(rèn)為能有什么效果。

    不過對此，樂毅倒有不同的看法。

    “對面不會選擇死守營寨的，初陣就閉戰(zhàn)不出，這會嚴(yán)重打擊軍中的士氣，既然公子章決定強(qiáng)攻，對面必定會出營應(yīng)戰(zhàn)！”說到這里，樂毅稍稍壓低了聲音“你我正好借這場仗，先探探對面的實力。”

    蒙仲微微點了點頭。

    此時處在對立面的王師，蒙仲、樂毅二人只對陽文君趙豹與佐司馬趙賁麾下的軍隊較為了解，至于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二人麾下的軍隊，他二人卻不知究竟，只知道這兩支軍隊此前駐扎在防備魏國，其余一無所知。

    先借公子章那邊的戰(zhàn)事，探一探趙成軍與李兌軍的底子，這倒也并無不可。

    不過在此之前，蒙仲與樂毅商量了的事宜。

    “襲擊趙成、李兌、趙豹三人的運(yùn)糧隊伍？”

    不得不說，在聽到蒙仲這個計策后，縱使是樂毅亦是眼睛一亮。

    畢竟，糧食乃是軍隊最關(guān)鍵的物資，一支軍隊可以缺戰(zhàn)馬、缺兵器，但絕對不能缺糧，否則，軍中的士卒就會自潰，輕則潰逃、重則暴亂，可謂是一樁非常嚴(yán)重的事。

    但問題是，襲糧道這招計策并不容易實施。

    對此蒙仲解釋道“據(jù)我今日窺探對面營寨的感覺，我感覺對面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東邊’，對‘西邊’卻相對有所疏忽，若我軍派遣一支精銳，潛伏于肥邑北部，伺機(jī)襲擊對面的運(yùn)糧隊伍，雖然不至于讓曲梁邑的軍隊就此潰散，但相信定能讓其焦頭爛額……”

    “唔……”

    樂毅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旋即點點頭說道“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問題是，派誰去呢？”

    蒙仲便說道“蒙遂為主、武嬰為輔，怎么樣？”

    事實上在蒙仲身邊一圈人當(dāng)中，蒙遂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為人冷靜、處事謹(jǐn)慎，否則，蒙仲也不會任命蒙遂為佐司馬，與樂毅一同掌管軍中的實際事務(wù)。

    但樂毅在沉思了一下，卻提出了異議“不如由我去吧，我?guī)е鋴胴?fù)責(zé)前去，蒙遂留下來協(xié)助你?！?/br>
    顯然，考慮到深入敵后襲擊對方的糧草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樂毅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dān)心，生怕蒙遂到時候判斷失誤，非但葬送了他自己也葬送掉了一同跟隨而去的其他人。

    至于蒙仲這邊，樂毅倒是并不擔(dān)心，畢竟在他看來，蒙仲的計略以及用兵，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去？”

    “怎么？我怎么說也是佐司馬，這種事當(dāng)然由我前去?！?/br>
    見樂毅態(tài)度堅決，蒙仲稍一遲疑，點頭說道“也罷，我給你五百信衛(wèi)軍？”

    “太多了?！睒芬銚u搖頭說道“三百信衛(wèi)足以，士卒過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蹤。不過，軍中的戰(zhàn)車，你通通交給我，另外，還要三百副弩具，三千支弩矢。”

    “好，這個你與向繚交接?！?/br>
    “唔，我順便將軍中的事務(wù)跟蒙遂交接一下?！?/br>
    當(dāng)晚入夜之后，樂毅與武嬰二人率領(lǐng)三百名信衛(wèi)軍，悄然離開了尚未全部竣工的營寨。

    在樂毅、武嬰二人離開的時候，蒙仲親自前往相送，并且囑咐他二人道“若事不可為，便立刻放棄，莫要涉險?！?/br>
    樂毅、武嬰二人點點頭，帶著三百名信衛(wèi)軍離開了。

    次日，也就是八月二十日，公子章帶著衛(wèi)援、田璜、翟丹三將，親率三萬大軍朝著曲梁邑浩浩蕩蕩而去。

    由于昨日蒙仲就收到了相關(guān)消息，因此，他亦帶著蒙虎、華虎、穆武等人，率領(lǐng)七百信衛(wèi)軍、三千代郡兵，前往曲梁邑，留下蒙遂、樂進(jìn)、樂續(xù)、向繚等人以及兩千代郡兵防守營寨。

    因為這事，蒙虎、華虎、穆武三人還興致勃勃地詢問蒙仲“阿仲，看這架勢，咱們是要參戰(zhàn)么？”

    然而，蒙仲卻潑了三人一盆涼水“帶兵只是為公子章助漲聲勢?！?/br>
    約兩個時辰左右，公子章的大軍以及蒙仲率領(lǐng)的軍隊，陸續(xù)抵達(dá)了曲梁一帶。

    而此時，王師那邊亦早已得知的消息，就像樂毅所判斷的那樣，王師雖然有心拖死叛軍，并不打算在初陣就自滅威風(fēng)，毅然率軍出營應(yīng)戰(zhàn)。

    觀王師一方的兵力，大抵是安平君趙成一萬余，奉陽君李兌一萬余，陽文君趙豹五千余，再加上一些零碎的兵馬，總兵力大概也在三萬出頭，與公子章一方的兵力倒是相差不多。

    兩軍對峙之后，首先就是彼此的對罵。

    趙成、李兌、趙豹三人罵公子章以下犯上、起兵作亂，而公子章則反誣趙成、李兌、趙豹等人才是國家的毒瘤，并自稱是奉趙主父之命前來討伐三人，總而言之，著實是沒什么營養(yǎng)的對罵。

    在他們相互一通對罵過后，雙方士卒也已排列好了陣型，于是乎，一場動輒六萬人的戰(zhàn)爭，就在曲梁邑一帶的平地上徐徐展開了。

    在這場戰(zhàn)爭中，蒙仲從始至終呆在一旁觀看。

    他以及他麾下近四千兵力唯一的貢獻(xiàn)，就是牽制住了趙豹的副將趙賁以及其麾下約四、五千左右的兵力，讓后者不敢輕舉妄動。

    但反過來說，也正是因為趙賁，蒙仲無法見機(jī)支援公子章。

    不過話說回來，公子章倒也無需蒙仲相助，因為從頭到尾，公子章一方的叛軍皆占據(jù)上風(fēng)，唯獨(dú)側(cè)翼吃了虧，似乎被李兌麾下的猛將廉頗殺了一陣，扳回一局。

    瞧見這一幕，蒙虎不以為然地說道“對面的軍隊也不過如此嘛，我還以為趙成、李兌二人麾下的軍隊會強(qiáng)到哪里去?！?/br>
    蒙仲微微笑了一下。

    在他看來，趙成軍、李兌軍的表現(xiàn)似乎并不佳，但那是因為他們面對的是公子章的軍隊，而公子章軍隊，那可是趙國進(jìn)攻中山國時的主力之一，雖說那些代郡士卒并未達(dá)到他心中的“精銳”標(biāo)準(zhǔn)，但說到底，這只不過是他的標(biāo)準(zhǔn)過高——他拿來作為精銳的標(biāo)準(zhǔn)。

    在這個標(biāo)準(zhǔn)下，就連他親手訓(xùn)練的信衛(wèi)軍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更別說趙國其他軍隊了。

    但這并不意味著公子章麾下的軍隊實力弱小，同理，也不意味著能與趙章軍平分秋色的趙成軍、李兌軍有多少弱小，畢竟彼此都是趙國的常備軍隊。

    這場交鋒，前前后后總共持續(xù)了約兩個時辰，雙方共投入軍隊多達(dá)四萬人，而最終，雙方以平局收場，公子章率領(lǐng)軍隊暫時撤退，大概是打算歇整兩日重整士氣再來進(jìn)攻。

    而王師一方，亦迅速就撤入了營寨。

    『果然，公子章想通過強(qiáng)攻的方式攻陷曲梁，并不是那么容易……』

    想到這里，他對蒙虎等人囑咐道“走吧，回營?！?/br>
    蒙虎聞言大為驚愕“咱們出來一次，這就結(jié)束了？”

    “結(jié)束？”

    蒙仲輕笑一聲道“對于公子章來說，攻勢暫時是結(jié)束了，但對于我軍而言，才剛剛開始……”

    說罷，他瞥了一眼曲梁邑的那幾座營寨，旋即神色一正。

    “接下來，將由我軍采取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