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無表情的林軒和不太情愿的蘇澤晨的臉被屋里的煤油燈照的格外清晰，林清心里咯噔一聲。

    “哥哥，我困了，我們明天再說吧，”說完也沒敢看林軒的表情，鴕鳥一樣轉(zhuǎn)過身準備快速回到床上睡覺。

    林軒一把抓住林清的胳膊，沒理她的話，對林母說：“媽，今天妞妞考試我還沒問成績呢，我?guī)麄兂鋈チ私庖幌隆?/br>
    “行，快去吧，你要不說我都差點忘了這回事了?！?/br>
    林軒帶著他們走到院子外那顆樹下，讓他們兩個貼著樹干站好，他則像個教導主任似的，還撿了根枝條，甩來甩去。

    林軒看著用不安的小眼神看他的兩個人，沉聲道：“說吧，自己到底錯哪了。”

    林清腳輕輕踢了下蘇澤晨，快來個提示呀，是不是真被發(fā)現(xiàn)了。

    蘇澤晨像是沒有聽見似的，紋絲不動。

    “妞妞先來，說吧，這件事自己錯哪了?！?/br>
    “哥哥，你咋啦，我有點冷，回去加個外套，”林清試圖掙扎一下，他們的計劃不能剛開始就流產(chǎn)呀。

    林軒冷臉：“好好說，你們偷賣野菜這件事到底錯在哪了?！?/br>
    林清跑過去抱住林軒的胳膊，“哥哥，我錯了，我就是想著自己補貼一下家用，這一路也沒什么不安全的地方，我錯了?！?/br>
    知道徹底藏不住了，林清認錯賊麻溜，順帶附贈甜滋滋的笑臉。

    林軒完全不為所動，把她拎過去站好：“好好說?！?/br>
    林清撇嘴，看向林軒的大眼濕漉漉的，滿是委屈：“我不該偷偷瞞著哥哥摘野菜，不該和林軒兩個人獨自去公社?！?/br>
    “你也知道，”林軒內(nèi)心松了口氣，要是meimei再堅持一下他就頂不住了，就該哄了。

    “還有你，也說說吧。”

    第一次看見林清變臉的蘇澤晨，還懵著呢，聽完趕緊回答：“我也知道錯了，第一我不該不把這件事告訴你，告訴你了，說不定你會有更好的辦法；第二我不該帶著妞妞偷偷去，應該和你以及五爺爺一起；第三，我們不該試圖繼續(xù)隱瞞你，軒子哥我們真的知道錯了?！?/br>
    林軒都要氣笑了，這是認真認錯堅決不改的意思？兩個人說了一堆沒有一個是以后不再干這件事的。

    “那你們說說為什么非要去?！?/br>
    “我們也想掙錢。”

    “你們倆現(xiàn)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不是，不是的，”林清看著林軒的眼神很倔強：“哥哥的任務也是好好學習，為什么你沒去。”

    聽到meimei的話，林軒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些堵，有感動，情緒十分復雜：“因為哥哥想照顧你們，而且哥哥自學都會了，不用去學校了，現(xiàn)在哥哥的任務就是好好掙錢，掙工分，好好養(yǎng)活你們?！?/br>
    “不，我們也要養(yǎng)活哥哥，以后哥哥也去上學。”

    蘇澤晨點頭：“是，我們好好掙錢，存夠了錢我們一起去上學。”他記得以前軒子哥很愛學習，經(jīng)常帶著他看書。

    “我現(xiàn)在不喜歡讀書了，這件事以后再說，現(xiàn)在就來說說你們這件事，”平復了一下心情，林軒才繼續(xù)說，仔細聽嗓音還有些沙啞：“你們有沒有想過去的路上萬一遇到危險怎么辦。”

    看著兩個一點沒有危險意識的兩個人，剛覺得他們懂事的林軒，瞬間收回了想法，上前用小棍照著兩個人的屁股一人抽了一下，“你們又不是沒聽說過這附近有丟孩子的，能不能上點心，你們要是出點事，我怎么辦?！?/br>
    林軒蹲下身靠在樹上。

    林清和蘇澤晨對視一眼，都感覺到后怕。

    “哥哥”

    “軒子哥”

    林軒沒有回應。

    下一秒蘇澤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嗷，軒子哥我屁股疼，疼死我了?！?/br>
    這表演的也太像了，于是林清只能狠掐了下大腿，眼里起了水氣：“哥哥疼?！?/br>
    林軒抬頭看著表演夸張的兩個人，真是苦笑不得，他打的他能不知道，根本沒用力，不過還是起身，把蘇澤晨從地上拉起來，又給meimei抹了把淚：“行了，你們也別裝了，知道錯了就好，你們不是該cao心這個的年紀，以后好好讀書，，以后不許去了。”

    誰知蘇澤晨和林清一起搖頭。

    “去，哥哥去的時候帶上我們?！?/br>
    蘇澤晨點頭，說完拉著林清快速跑回了院子。

    林軒扶額，所以這個晚上他白說了。

    第二天中午林母回家看著座位上的蘇澤晨有些猶豫：“小晨，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弟弟，今天上午你mama請假了，沒去上工，據(jù)說是你弟弟生病更嚴重了?！?/br>
    蘇澤晨笑：“謝謝大娘告訴我這件事，一會兒我回家看看?！?/br>
    吃完飯?zhí)K澤晨一往外面走，林清立即就跟哥哥說：“哥哥，我去看看?！?/br>
    馬上要去五爺爺家匯合的林軒只得點點頭：“你們倆注意點，有什么事就回來叫我?！?/br>
    林清追上蘇澤晨：“怎么辦，你要去嗎？”她感覺蘇澤晨還是疼弟弟的。

    蘇澤晨臉上有些許陰霾：“他們兩個大人還照顧不好一個小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當父母的，他們照顧著還能更嚴重了，不去，我要趕緊回家收拾兩身衣服，我感覺最近我可能都回不去家里了。”

    他也沒想到會這樣，但是照這個情形看，他今天肯定回不去啦，就王蘭昨天那個狀態(tài)肯定覺得他克了弟弟，這種事也能信？蘇澤晨感覺有點不能理解。

    到了家門口，門是大開的。

    蘇澤晨和林清不約而同停在了門口，這是咋回事，頓了一下才進屋。

    蘇澤晨試探的喊了聲：“媽？”

    下一秒王蘭就紅著一雙眼，頭發(fā)也亂糟糟的出來了，抓住蘇澤晨的胳膊不放，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不太對：“小晨，你回來了，我跟你說你弟弟的發(fā)燒嚴重了，你平時最疼你弟弟不是，我聽說要把兄弟的血灑一點在床頭就能抵消掉負面影響，我們試試?！?/br>
    聽到這林清簡直心驚，這個時候王蘭竟然還相信這種事，趕緊撲過去想把王蘭抓住蘇澤晨胳膊的手給扯掉。

    王蘭簡直把蘇澤晨當作救命稻草一樣的，抓的死緊，根本松不開。

    蘇澤晨冷笑：“mama，我看不是兄弟的血，是相克之人的血吧?！?/br>
    “你閉嘴，”王蘭近乎癲狂的尖叫：“不許你咒你弟弟，你就說給不給?！?/br>
    林清看著自己即使咬了王蘭的胳膊她還是沒反應，覺得這狀態(tài)不對，拔腿就往外跑，先是拍了鄰居家的門，“王蘭想要割小晨胳膊?！?/br>
    鄰居嚇壞了，趕緊跑過去。

    林清又跑到隊長家，使勁拍門：“伯伯，林伯伯?！?/br>
    “這是不是妞妞的聲音，”林隊長趕緊放下筷子走出門：“妞妞，怎么了這是。”

    林清一邊拉著他的袖子走，一邊說：“王蘭覺得蘇澤晨克了弟弟，想要他的血灑在床頭?！?/br>
    林隊長眉毛頓時擰緊：“這不是瞎胡鬧嗎，你先慢慢走著，自己注意點，我跑過去看看?！?/br>
    看著林隊長跑著走了，林清這才松了口氣，腳步稍微慢了點，呼吸有點重，她感覺王蘭這狀態(tài)很差，難道小寶真的不太好了，仔細回想書中的情節(jié)，發(fā)現(xiàn)幾乎也沒提到小寶，只說是因為缺錢王蘭把蘇澤晨賣了，但是轉(zhuǎn)頭蘇澤晨就收拾家里的東西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不過那是兩年后發(fā)生的事呀，她記得是在哥哥準備去修水渠離開村子的時候。

    沒走兩步，就看見著急的林阿婆，神情十分焦急，但是腿卻沒走那么快：“妞妞呀，這是咋回事啊，王蘭那是鬧什么妖呢，剛才遇上林隊長，說兩句又說不明白，哎呦，可急死我了?！?/br>
    林清趕緊走過去，挽著她的胳膊一起往王蘭家里走：“我也不知道王蘭為什么突然發(fā)瘋了，上一次就聽見她和小嬸嘀咕說是蘇澤晨克了小寶?！?/br>
    林阿婆拍了下大腿：“糊涂啊，我這個老婆子都不怎么信那套了，結果她一個小年輕信了，你說說這事，還是感覺即使不信，反正試試，這可真是氣死我了，走，去看看。”

    他們倆一起走到門口，就聽見王蘭大喊：“那就把小晨給其他人養(yǎng)吧，我們養(yǎng)不起了。”

    “王蘭，你真要這樣?！绷株犻L皺眉看著王蘭。

    林清趕緊走了進去，過去就看見蘇澤晨的胳膊有一條長長的指甲抓的痕跡，還在流血，小跑過去塞了一個帕子給他。

    蘇澤晨搖頭拒絕了。

    “是，我們家啥情況你們也清楚，實在養(yǎng)不起了，村里有準備養(yǎng)的人，就給我們他以前的口糧費，就帶走吧?！?/br>
    林隊長都要氣笑了：“你這話說的真是理所當然，當初你領養(yǎng)孩子的時候我就勸你們還年輕，不要這么早就準備養(yǎng)孩子。”

    “你說說，你當時怎么說的，”林隊長語氣都要不好了：“你說你喜歡孩子，即使以后有自己的孩子也會把他當親生的對待，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但是現(xiàn)實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兩三年不都是小晨在照顧家里?！?/br>
    王蘭眼睛是紅的，臉因為激動也潮紅：“那時候誰知道我們后來生了小寶，我們家養(yǎng)不起了，我又沒有公公婆婆幫忙賺工分，什么都要我們夫妻自己來，我們怎么可能養(yǎng)得起這么多人?！币阉s走，趕走了，小寶就好了，肯定是這樣，要不然怎么會突然發(fā)燒發(fā)那么嚴重，醫(yī)生都說不知道原因。

    林阿婆上去就打了她幾下：“你們夫妻這樣子做，良心安嗎，我說之前怎么那個樣子對小晨，家里的什么都是小晨做的，衣服短了不給做，吃的也不給吃飽，原來你們存了這個想法，你們早說啊，在這糟蹋什么孩子呢，就不應該讓你們收養(yǎng)小晨。”

    王蘭不說話，只是看著蘇澤晨：“小晨，我們以前對你多好你是知道的，你十歲了，也算是能掙工分養(yǎng)活自己了，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br>
    蘇澤晨冷眼看著王蘭，狠擰了下大腿，眼淚啪嗒就掉下來：“媽，你真不要我了，我可以干很多活，可以養(yǎng)活自己了，不用占用你和爸爸的糧食，我還可以幫你做飯，打掃院子沒洗衣服?！?/br>
    林阿婆粗糙的手趕緊幫蘇澤晨抹眼淚：“哎呦，孩子，你可別哭，心疼死我了。”

    王蘭語氣冷靜下來：“不是我們不要你，是養(yǎng)不起了，隊長，村里以前不是還有人家想養(yǎng)嗎，把小晨給過去吧?！?/br>
    林隊長沉聲說：“你們確定，像小晨這么懂事的孩子可不多見，一旦給別人家了，你們就不能找過去了，你們以后可千萬不能找我說后悔?！?/br>
    王蘭頓了一下才說：“我們不后悔。”語氣很堅定。

    林隊長嘆氣，同時來幫忙的鄰居也嘆氣，這都什么事啊，多好的孩子呀，要不是家里人多他們肯定就養(yǎng)了。

    林隊長看都不想再看王蘭一眼，走過去摸摸蘇澤晨的腦袋：“你們有誰想養(yǎng)小晨的，或者知道誰想養(yǎng)的，你們也看到了，很好一個孩子，現(xiàn)在也在掙工分了?！?/br>
    現(xiàn)場一片寂靜，沒人說話，這都十歲了，怕養(yǎng)不熟啊。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聲音：“我們家養(yǎng)?！?/br>
    蘇澤晨和林清一起看向門口，是林軒的聲音。

    第30章 第三十章 離開

    “隊長， 讓小晨來我們家吧，”林軒走過去一手牽一個對林隊長說。

    林隊長搖頭：“不行，別鬧了， 你們家哪養(yǎng)得起?！?/br>
    “這樣吧，回頭我開個會，村里的干部一起商量一下， 要是哪家愿意養(yǎng)小晨，就把隊里養(yǎng)豬的名額給那家一個?！绷株犻L也是無奈， 村里的孩子， 怎么也得有個家呀。

    有人小聲說：“憑什么呀，養(yǎng)豬的名額是村里的， 為什么要因為這件事給出去?！甭曇綦m然小，但是卻讓林隊長也能聽的清楚。

    其余圍觀的人， 不說話也不反對， 就默默的。

    王蘭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

    蘇澤晨注意到了王蘭的不是， 立即看著隊長說：“隊長，我哪都不去，為什么我mama不要我了，我不是他們的孩子嗎，我以前說過要我好好長大，以后孝順你們呢，而且我還要照顧小寶呢?！?/br>
    王蘭看著蘇澤晨眼神有些晃動， 下一秒?yún)s又十分堅定， 養(yǎng)豬的是輕松但是他真不能留在家里了：“那是以前， 而且真不是我們不想要你，實在是家里養(yǎng)不起了?！?/br>
    “王蘭呀，都養(yǎng)這么大了， 不然你們還是繼續(xù)養(yǎng)吧，你看這情況，即使他去了別人家也養(yǎng)不熟啊，怎么可能有人會愿意，”剛才小聲說話的人說，都養(yǎng)這么大了鬧什么幺蛾子，還要給出去一個養(yǎng)豬的名額。

    蘇澤晨看著王蘭，眼里滿滿是渴望。

    王蘭很堅決：“唉，真不行，我們也舍不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