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搖晃了一下，停在了教堂附近。

    “你是自己搬完這么多嗎？”

    司機從駕駛室里探出頭來，打量了一番林德爾的體型：“有點吃力吧……”

    “沒關(guān)系，我們一起搬的！”

    詹姆斯跑在最前面，一馬當(dāng)先地爬上卡車開始搬花盆，史蒂夫綴在身后，沖著林德爾溫和地笑了笑。

    ……也不都是麻煩事。

    第6章

    教堂很安靜，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照進(jìn)地面，投射出色彩豐富的斑駁圖案。新郎和新娘尚未入場，林德爾他們提前將花盆安置在合適的位置，注視著紅毯被鋪陳在地面上。

    結(jié)婚的新娘也住在這片街區(qū)，林德爾對她沒什么印象，只記得對方應(yīng)該也是薅過他頭發(fā)的人類之一。水泥地面平整，既不會讓他覺得特別舒適，也不會像是克勞利所形容的那樣，像是赤腳踩在盛夏的沙灘上一樣灼燙。

    本質(zhì)上，教堂是人類單方面想要與神溝通所建立的場合，因此就連締結(jié)婚姻這種儀式，也希望被神所見證著。作為上帝在人間所掌握著的一片飛地，這里的大氣魔力性質(zhì)會對惡魔類的生物產(chǎn)生類似燒灼的反應(yīng)，但林德爾是妖精，所以和普通人類一樣顯得毫無異常。

    只不過回去之后大概得好好洗澡，防止把濃重的“教堂味兒”帶回家。

    “說起來……克勞利先生就算了，亞茨拉斐爾先生也不是基督徒吧？”

    詹姆斯壓低了嗓門，在教堂里討論這些總歸有些僭越。

    “唔，他曾經(jīng)是，而且應(yīng)該非常虔誠?！?/br>
    林德爾想了想：“克勞利應(yīng)該也曾經(jīng)是?！?/br>
    墮天使也是從天使墮落而成的，因此哪怕只有短暫的時間，克勞利應(yīng)該也是作為天使生活過的吧……這樣的念頭在林德爾的腦子里閃了一瞬間就消失殆盡，他當(dāng)然不會主動去詢問那兩個人的過去，況且這種事情知道了也沒什么用處。

    但旁聽的家伙們明顯理解到了別的方面。

    “因為他們之間的愛情高過信仰嗎，也太讓人感動了。”

    史蒂夫雙手攥在胸前感嘆道，就連詹姆斯都跟著表示以后要對克勞利先生少點偏見，就算他在北區(qū)惡名遠(yuǎn)播但本質(zhì)上是個為了愛情可以孤注一擲的人啊。

    林德爾：“……”

    他實在不想解釋這么復(fù)雜的問題，因此保持了沉默。

    只是少年人的沉默壓根不能持續(xù)太久，畢竟他的身邊有兩個自來熟又熱情過度的人類小伙伴，詹姆斯一邊托著下巴看別人調(diào)試照相機，一邊問道：“所以林德爾也一樣嗎？我從來沒見你禱告過?！?/br>
    當(dāng)?shù)厝似毡槎际腔浇探Y教徒，因此他們這一家人的異軍突起確實很顯眼。只不過，也許老一輩人會特別看重這個，但他們這些孩子眼里，林德爾除了炸魚薯條巧克力以外什么都不吃這點比餐前不禱告嚴(yán)重多了。

    而且就連炸魚薯條都是妥協(xié)之后的產(chǎn)物。

    不愧是英國人……

    “反正你們再怎么努力祈禱上帝也不會回應(yīng)?！?/br>
    他說：“上帝只會給人類添麻煩，讓父親殺死自己的孩子來給神獻(xiàn)祭，或者發(fā)一場消滅大量歐洲人的大洪水。”

    “……這是誰說的？”

    史蒂夫不禁問道。

    ——是克勞利，他還說孩子不應(yīng)該是父母的所有物，任何要求父母獻(xiàn)祭小孩的神都不值得信賴。

    史蒂夫頓時想起了“我的一個父親是天使，另一個是惡魔”這句描述。他忍不住偏過頭去看對方的表情，身形瘦削的少年端正地坐在座椅上，和平日里在教室的姿勢一樣，腰桿筆直紋絲不動，淺到有些發(fā)白的眼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大概是因為被領(lǐng)養(yǎng)的原因吧，他想，所以克勞利先生才會特意這么說……史蒂夫心里一動，決定下次也邀請林德爾來自己家里玩，起碼能多感受一點家庭的溫暖。

    婚禮的過程莊重順利，牧師手里按著一本圣經(jīng)，在神的矚目之下——即便按照林德爾的說法神根本懶得看這個——夫妻雙方交換了婚戒。

    之后牧師開始禱告，希望新人能夠永遠(yuǎn)信奉誓約，不少觀眾也開始跟著一起祈禱，在婚禮這種重要場合，甚至比平日里還要虔誠幾分。

    希望上帝可以讓林德爾吃點別的東西，巴基雙手合十：“水果蛋糕或者松餅都可以，還有如果他和史蒂夫能長高一點就更好了?！?/br>
    史蒂夫：“……”

    他剛想說在別人的婚禮現(xiàn)場談?wù)撨@個不太好，一回頭就發(fā)現(xiàn)旁邊的人沒了蹤影。史蒂夫在人群當(dāng)中找了半天，視野鎖定了靠近門口裝圣水的洗禮臺——林德爾正拿著一只暖壺，想要從洗禮臺里面舀圣水。

    ……就算不是浸禮教徒也不能這么做！

    正義感十足的少年貓下腰，也從人群當(dāng)中穿梭出去，正打算阻止林德爾，就看到他把暖水壺收了起來，又換成一把巴掌那么大的透明水槍——附近街區(qū)的零售商店里有售賣，比他們年紀(jì)還小一茬的孩子經(jīng)常在街上用這樣的水槍互相打打鬧鬧。

    史蒂夫：“……林德爾你在干什么？”

    話音剛落，一串水線就從水槍里滋了出來，正中他的腦門。

    對方保持著像是手握真槍的動作：“嗯，攻擊范圍大概了解了……”

    “喂，你這樣要是被發(fā)現(xiàn)的話……”

    “被發(fā)現(xiàn)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