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昨天才打電話來說邵醫(yī)生的事黃了，孟書妍眼下又像根實心木頭，油鹽不進的，孟太太一肚子邪火沒地兒撒，只好狠狠捶了丈夫一拳。

    孟書妍躺在被窩里，毛衣散發(fā)著一股豬肚雞的味道，真奇怪，在店里聞起來讓人饞得流口水，帶回家就成了餿味兒。她閉上眼，聽到爸爸在外面說：“你打我干什么？”

    “不打你我打誰？打妍妍嗎？”

    來打我吧，把我吊起來狠狠打一頓，打過才能長記性呢。孟書妍心想。

    手機壓在枕邊，嗡嗡地震動起來，她看了一眼，是葉嘉文發(fā)來微信：“孟女士在嗎？”

    這個笑話還是在她住院前發(fā)生的。有一回跟邵成禹說起來前臺小妹奶茶蛋糕成堆收的事，邵成禹笑瞇瞇地問她：“那我也給你送一回？滿足一下你的虛榮心?！彼喜豢蜌獾卣f好啊好啊，還現(xiàn)場指定了要哪一家。

    次日下午就有外賣送上門來，上頭寫著三個大字：孟女士。孟書妍在全組同事的目光下前去認(rèn)領(lǐng)了這一份點心大禮包，笑得要死，心想邵成禹，你挺閑啊？

    葉嘉文看她不回，又加了一句：“孟女士，我明天開始休年假了，還有幾張圖紙要你幫忙去送，沒問題吧？”

    等了好久，對方發(fā)過來一個字：“好?！?/br>
    葉嘉文摸著腦殼，心想她又生病了嗎？聯(lián)想到某人就在信川，他一拍腦袋，明白了。

    孟書妍這個傻大姐，撞上了南墻也不回頭，非得把頭都撞掉了才罷休。不過看看自己，誰又比誰好到哪去了？

    但他滿腦子都是要休假去金邊，顧不上她。陳季琰通過視頻看著他收行李，不住擺手：“別帶了，家里都有?！?/br>
    “你給我買了？”

    “你上高中時的衣服都還在呢，一件都沒扔?！?/br>
    葉嘉文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高中時代對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記憶，先是陳季琰不在身邊，兩人隔著太平洋打仗，后來她好不容易回來了，又為時局所限，把自己的婚約寫進了合同里送給鄭修齊。他的青春期空虛而漫長，荷爾蒙在身體里橫沖直撞，愛的人或是遠(yuǎn)隔萬里，或是咫尺天涯，一直觸摸不到。

    “小文？”屏幕里的葉嘉文回過神來，陳季琰松了口氣，“我明天去機場接你吧?！?/br>
    “好?！比~嘉文點點頭。貓又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巡視領(lǐng)地，被他一把抓起來：“跟jiejie打個招呼，明天就把你送去寄養(yǎng)了?！?/br>
    陳季琰立刻被帶偏，對他發(fā)布號令：“拿遠(yuǎn)點，你懟著攝像頭，我什么都看不到啊?！?/br>
    第29章

    金邊有種非常神奇的特質(zhì)，仿佛被一層透明的塑料膜包裹著，時光在此格外寬容。從路上飛馳的摩托車、韓國進口的二手大巴，到塵土飛揚的鄉(xiāng)間公路，乃至陳季琰在城郊的那一畝三分地，整整六年流水一樣過去，這里什么都沒有變。

    剛進門，就有傭人上來把葉嘉文的行李運到樓上去，陳季琰問：“要不要去你的房間看看？”

    二樓東側(cè)有個帶陽臺的小臥室，葉嘉文上大學(xué)前在這里住過一年。

    床鋪和書桌應(yīng)該都被提前整理過，家具的表面一塵不染，被褥噴香潔凈，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好像這屋子的主人從未離開。葉嘉文在書柜前站定，里面放著的東西也沒有動過：書籍、詞典、籃球比賽的獎杯……青春期的回憶像晚風(fēng)迎面撲來。

    陳季琰從后面摟住他的腰，臉貼在他背上。

    “我不讓他們動?！?/br>
    邀功和撒嬌的意味交織在一起，葉嘉文敏銳地感覺出來了，轉(zhuǎn)身把她擁進懷里。她仰起頭問：“怎么樣？”

    她的手又不老實地在背后摸來摸去，被他一把抓住：“都跟原來一樣。”

    真奇妙。他以為只有自己念念不忘，沒想到她也不曾好過。

    這座房子里還有另外兩位故人，陳季琰提前跟他打過招呼，是她弟弟和甘帕薇。這兩位說是很早以前就認(rèn)識，其實還不如隔壁班同學(xué)來得熟：前者早早地就被送出國了，后者則是葉嘉文回中國上大學(xué)那一年才被陳季琰從農(nóng)村里提溜出來的。

    陳季寧一直低著頭，不聲不響地吃完飯就又躲回了樓上，存在感簡直比這屋子里的傭人更低下，甘帕薇倒是多留了一會兒。陳季琰問起學(xué)校畢業(yè)手續(xù)之類的事，她一一作出解釋，最后笑著說：“不會有問題的，您放心。”

    葉嘉文看她也上樓去，不解地問：“甘帕薇現(xiàn)在住在這里？”

    陳季琰點點頭：“我讓她幫我看著季寧?！?/br>
    “現(xiàn)在您麾下第一員大將成了甘帕薇啦？吳秘書失寵了？”玩笑開到一半，葉嘉文突然察覺出了不對勁，“小川哥還在中國，你打算什么時候叫他回來？”

    “我給他放了個長假?！标惣剧鼫惿蟻砼d致勃勃地問，“他是不是去找孟書妍了？他們倆怎么樣？”

    葉嘉文一直反對她把這兩個人湊到一起，還沒開口，陳季琰已經(jīng)看出來他放不出什么好屁了，趕緊又一次轉(zhuǎn)移話題：“豆豆怎么樣啊，送去寄養(yǎng)了？”

    “嗯。我預(yù)付了一個月的錢，不過用不到那么久，我還得回去上班呢?！闭f到這個葉嘉文就忍不住發(fā)笑，“哎，你知道它為什么老放屁嗎？”

    “為什么？”

    “醫(yī)生檢查后說什么問題都沒有，放屁純粹是因為它吃東西太急，把空氣咽進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