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林如海咕噥道:“不一定要我伴駕,此事還說不準。” 林如海說完了宮中事,賈敏也與丈夫念叨一回家事:“前兒我聽說梅姑滑了胎,叮囑讓人送東西去,只是我們家添孩子,怕她傷心?!?/br> 確實不是什么好消息,朱謙現(xiàn)下也沒個一兒半女。 林如海自己吃過沒兒女的苦,不忍議論此事,反問賈敏道:“先前不是聽說你們要做什么生意,可有眉目?” 賈敏搖頭:“而今養(yǎng)好身子是正道,旁的自然要放一放,京城這邊做生意不容易,各家都有自己的門路,比江咱們姑蘇那邊難多了?!?/br> 京城里做生意比江南更難,小本又能賺錢當營生早就被別人壟斷了,端看你有沒有門路,行商的資質倒是其次。 賈敏又道:“就說原先蓮心她家,拿到木料生意,再想其他營生也難。小本瑣碎的生意,她們家也沒幾個人,說出去不像話?!?/br> 林如海聽罷頷首:“真想做生意,我看最適合朱兄一家的,莫不如多下本錢,賺讀書人的錢妥當?!?/br> 賈敏如何不知這樣的營生最妥當,關鍵就說朱家拿不出那么多本錢,人家不開口,她又不好插手。 賈敏垂首道:“等我出了月,她也養(yǎng)好身子再細細盤算,趕著下回會試,興許還真能賺點?!?/br> 林家姑蘇那邊的宅子,歷來都租的很好,可姑蘇也不比京城??! 朱家夫人滑胎一事,朱謙不提,林如海只當不知,沒來由議論旁人家事,可不是傷口撒鹽,太過長舌。 現(xiàn)下在宮門前也難遇見蘇哲,細細算來,前幾年在翰林院,幾人湊在一起談天說地,現(xiàn)下卻是三五個月,都不曾有過只言片語。 圣上南巡的大臣名單里沒有林如海,他和另外兩位被留下來協(xié)助太子殿下監(jiān)國。林如海一時間拿不準,究竟是太子的意思,還是圣上的意思,反正都是留下干活的意思。 圣上不在勤政殿,太子也不敢去坐皇帝陛下辦公的位置,依著原先的規(guī)制,另設一方長案,在皇帝桌案之下,不敢僭越。 圣上身子健朗,掐指一算,前世林如海不惑之年,這位太子才坐上皇位,上頭還壓著一個太上皇。 但凡林如海能活當今圣上的歲數(shù),黛玉也不至于無依無靠,被人欺辱。 如此看來,皇家之人似乎也有可取之處——長壽! 林如海開著小差,太子殿下一瞥眼,猛地瞪了他一眼。 林如海撇撇嘴,正襟危坐,朱謙早年的提醒猶在耳邊,這是太子殿下,不是圣上。 東宮的公公躡手躡腳進來傳話,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像是勤政殿鬧了鼠患,太子眉頭一冷,提步就跨出殿門,像是要去找誰算賬。 林如海和幾位同僚目送這尊大佛出去,回首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如釋重負。 可憐啊!送走巡海夜叉,又來震山太歲。 前兒在圣上跟前要謹慎,現(xiàn)下在太子跟前,更不敢造次。 就在幾人稍稍緩過氣事,太子身邊那位算賬的判官又來了! 林如海招手,主動把朱謙招呼到自己身邊,給他斟茶倒水:“朱大人,你來的不巧,殿下方才被請走,先坐下吃口茶,稍待片刻?!?/br> 對面桌的大人站起身子,訕訕笑道:“在下出去走走。” 另一個也爬起來,轉了轉腦袋:“我也同去。” 朱謙見二人忙不迭避出去,眼底茫然,林如海指著空位讓他坐:“無事,今日與殿下共事,大家正襟危坐,想來是腰酸背痛,趁此機會出去松一松筋骨。朱大人這回過來,是有什么要緊事?” 朱謙也懶得計較,反正官場之上好些人看他不過,不在乎多那么兩個,好在林如海一直待他如往昔。 朱謙也正愁沒個人商量,自懷中取出一份折子:“圣上此番南巡,今年兩淮鹽稅送到,我算著賬目,有些難處,特來請示殿下?!?/br> 兩淮鹽稅! 正好是前世林如海的行當,朱謙這樣較真的人來查稅,自己前世被折磨的不冤! 反正如今也折磨不到自己頭上,林如海心里沒有壓力,笑著問:“何處對不上?” 朱謙指著上面的鹽引數(shù)目:“這幾項,算著是沒什么問題,但是……” “這個數(shù)少了,朝廷給出去的少,收回來的也少?!?/br> 說罷朱謙十分鄭重,問林如海:“林大人,你我都是江南人士,若只有這么一點,那些鹽商如何會有潑天富貴?” 江南的鹽商,富的可以直接榨出油來,要真像是報上來的稅目,他們的斗富的錢財又往哪兒來? 朱謙只接觸過小富之家,腦子沒轉過彎兒。 林如海好意提示他:“朝中都有定量,鹽引不會少,朱大人覺得朝中給的少,是見收回來的少,以為給鹽引的少。買東西的,早賣和晚賣,本來就不是一個價。” 輕飄飄一句話,朱謙醍醐灌頂,撫掌笑道: “哎呀,我真是糊涂!離江南這么久,差點沒想起來。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先機,多謝林大人提醒!” 林如海擺手推辭:“不敢當,想必過一會兒,朱大人自己就想通了。” 朱謙冷笑道:“江南那些鹽商,有門路的先得鹽引,買上了價,最后報給朝廷的是低價低稅,他們不賺銀子,誰又能賺?” 瞧著朱謙的模樣,林如海免不得要為現(xiàn)下兩淮任上的巡鹽御史掬一把同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