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 圖窮匕見
群星之廳的平民和中小貴族們頓時在驚恐中sao動起來,衛(wèi)兵們不得不大聲呵斥。 “你還真敢說啊,西里爾?!北本彻敉郀柹钌畹乜戳宋骼餇栆谎郏骸岸嗵澚四?,現(xiàn)在應該沒有人再說要回到封閉的、小會議室的問題了吧?” 石座上的敕封伯爵們沉默以應。 “遲早要發(fā)生的事,”法肯豪茲公爵眼神陰翳,即使在笑聲中,尖利的嗓門依舊:“嘿嘿,我不過替你們去除了僥幸和恐懼?!?/br> “宴會上的‘不受歡迎者’,”庫倫公爵嘆出一口氣:“真是名副其實啊?!?/br> 詹恩則和大多數(shù)十三望族的伯爵們一樣,陰沉著臉,一語不發(fā)。 十幾秒后,由星聚廣場傳到群星之廳的,是廣大民眾們驚慌失措的雜亂嗡嗡聲,且越來越大。 ??怂固嘏c星辰即將爆發(fā)沖突的消息,至此徹底公開。 索雷爾伯爵眼神不善,直直地看向國王:“陛下,向著國民們宣布這場即將到來的禍事,您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問題是,現(xiàn)在怎么收場?” 面若寒冰的凱瑟爾五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看了索雷爾一眼,后者依舊固執(zhí)以對。 “這倒簡單,”塔倫伯爵不氣地盯著索雷爾:“要打還是要談?要打的話,大家就各回領地,把征召號吹響。” “我們依然有談判的機會,我們有盟友,跟十二年前一樣,可以請他們從中斡旋?!闭捕骶従徧痤^,看向領主諸侯:“戰(zhàn)爭不一定會爆發(fā),只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他們死在使團里的可是王子——是努恩王的獨子,沃爾頓家族唯一的繼承人?!狈虾榔澊驍嗔诵」簦庩柟謿獾氐溃骸案冻龃鷥r?也對,把哪塊北方的領土割給??怂固兀蟾乓簿统闪?。” “北境一寸領土也不會讓出,”澤穆托伯爵冷冷地道:“那是我們家族世代守護的土地?!?/br> “但那個王子確實死在你們的轄境內不是嗎?”達斯坦伯爵嗤笑一聲:“這是你們的責任,當然要付出代價。” “如果你不是在開玩笑,達斯坦,”福瑞斯伯爵抬起頭,目露兇光:“那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上終結之臺決斗了?!?/br> “好了好了,那就把東海上,永世油的供給讓出兩成給他們?”法肯豪茲公爵裝出深思的樣子,先看看庫倫公爵,又看看詹恩,露出不以為意的笑容:“或者南方的瀝晶礦怎么樣?” “開玩笑得有個限度,西里爾?!睅靷惞羯儆械貒烂C以對。 詹恩對他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微微搖頭。 就在此時,凱瑟爾五世輕輕點了點權杖。 所有貴族都適時安靜下來,看向他。 在國王的目光下,基爾伯特點點頭,上前一步: “據(jù)秘科的渠道,龍霄城昨天就知道王子歿于星辰的消息了,”他皺眉道:“而黑沙大公比他們的國王更快,兩天前已經開始征召兵員,動員軍隊——??怂固啬喜康牧硗鈨晌淮蠊人税胩?,但是一般無二?!?/br> 大廳內頓時一陣嘩然! “肅靜!”基爾伯特嚴肅地高聲道。 在滿廳的復雜情緒中,只聽至高國王低沉而渾厚地道:“如果兩國開戰(zhàn),王室還有塔倫家,會傾盡所有,支援北境。” 塔倫伯爵堅毅地點點頭。 國王神色平淡地看向北境公爵:“瓦爾,你們能提供多少兵力和補給?” “多少兵力?你在開玩笑嗎?”瓦爾·亞倫德嚴肅地回應道:“我已經召集了所有封臣,一萬五千的步兵和一千弓手,五百重騎,甚至還有少量魔能槍!他們會在最短時間內增援斷龍要塞,到索尼婭·薩瑟雷勛爵的麾下聽令。” “那可是我們的領地!一旦戰(zhàn)事爆發(fā),連婦孺都會拿起武器!” “至于補給,就看我們能守住多少土地了。” 澤穆托和福瑞斯兩位伯爵堅定地點頭應和: “守望城的三千五百人,將誓死而戰(zhàn)。” “孤老塔只有兩千步兵,但我們會戰(zhàn)到最后一兵一卒。” “我們能頂住三位??怂固卮蠊膲毫Γ绻前?怂固厝珖北本彻糁逼鹧?,刺目的眼神掃過每一個貴族:“我們需要整個星辰的力量。” 站在老卡拉比揚伯爵身后的科恩撓了撓頭,疑惑地低聲道: “這不是面向全民的國是會議嗎?怎么把兵力部署就這樣講出來了?” 老卡拉比揚伯爵輕輕地閉上眼,微不可察地嘆出一口氣。 “你沒看出來嗎?”他壓低聲音,一臉疲憊地告訴自己的兒子: “北方貴族們的這副姿態(tài),是做給??怂固乜吹摹!?/br> “你相信亞倫德公爵能召集一萬人?星辰一直沒從血色之年恢復過來——我懷疑,領主們所宣稱的兵力,能有三分之一就不錯了。” 科恩頓時一怔。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大廳之頂,那個銀十字大小雙星的圖案。 作為帝國之裔,西陸之盾,星辰王國已經虛弱到這個地步了嗎? 凱瑟爾五世輕輕頷首,然后轉向容貌嚇人的西里爾:“西荒的領主們呢?” 西里爾·法肯豪茲后仰著頭,閉眼道:“荒墟只能派出一千步兵——荒骨部落最近又開始sao動了,至于魔能槍,我們自己都不夠用?!?/br> “翼堡并非以兵鋒見長,”年輕的德勒·科洛莫伯爵沉吟著:“但我們能派出最好的一百鴉哨輕騎?!?/br> 博茲多夫也狠狠皺眉:“英魂堡最近周邊不寧,有個獸人被奉為領袖,他在聚集各氏族的勢力——黑獅家族只能派出兩百人?!?/br> 西荒貴族們小氣的決定,讓在場的貴族們都開始竊竊私語。 科恩皺起眉頭,他曾在西荒前線,荒漠戰(zhàn)爭之后的肅清戰(zhàn)役里服役,但就他所知,西荒的兵力絕非如此單薄。 “剛剛捅破秘密倒是挺積極的,”瓦爾冷冷地看著法肯豪茲:“一說到征召兵力……哼?!?/br> 星聚廣場又有一陣呼聲傳到群星之廳,這次是激動的歡呼,其中不乏狂熱的聲音, “唉,”塔倫伯爵摸著自己的五芒星胸針,嘆氣道:“我敢打賭,衛(wèi)兵剛剛把關于北境兵力的話傳下去,還沒來得及傳西荒的?!?/br> 凱瑟爾五世依舊不動聲色,他轉頭問庫倫:“太陽劍盾的家族,和整個東海領的態(tài)度如何?” “陛下,東海人大部分靠海維生,我們沒有足夠的兵力,但可以出錢,召集傭兵出戰(zhàn),”胖公爵笑瞇瞇地道:“如果全面戰(zhàn)爭爆發(fā),只要不入冬,近海沒有結凍,我們的船隊還能襲擾埃克斯特的東海岸?!?/br> 東海公爵身側的石座,諾亞·哈維亞伯爵,和克拉克·阿蒙德伯爵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法肯豪茲公爵陰仄仄地道:“真是謝謝你提醒我們,現(xiàn)在正好是十二月,入冬咯?!?/br> 凱瑟爾五世敲敲自己的石座,略帶深意地問道:“所以是沒有人,只有錢?我記得打荒漠戰(zhàn)爭時,首相大人跟我說,要錢沒有,要人可以——就是從東海到西荒,運兵有點遠?” “五年前的人,不會出去賺錢嘛,所以沒錢有人,而現(xiàn)在的人都出去賺錢了,所以沒人有錢?!睅靷惞裟槻患t心不跳,笑瞇瞇地回答。 國王輕嗤一聲,而北境公爵的臉色則難看無比。 “整個南岸領沒有能用的騎兵,凱文迪爾家能從翡翠城周邊召集兩千步兵,也有一些魔能槍,”詹恩在陛下問他之前,就憂心忡忡地回答道:“可長征北方作戰(zhàn),水土不服是個問題,我的封臣們也一定不會高興——無法保證兵員的質量?!?/br> 老卡拉比揚伯爵也臉色嚴肅,適時開口:“沃拉領也是一樣,即使加上封臣,我連征召到三百兵力也沒有信心?!?/br> 伯爵身后的科恩,低頭輕嘆了一口氣。 他還記得,上次兩個meimei出外訪友,父親直接派了五百兵力護送。 拉西亞伯爵更干脆:“澤地的士兵根本不適合北方作戰(zhàn)?!?/br> 凱瑟爾五世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呼出一口氣:“崖地守護公爵,還有刀鋒領守護公爵尚未到場,但我估計他們,以及剩下的四個家族,大概也是一樣的態(tài)度了?” 身為崖地領的貴族,索雷爾伯爵和達斯坦伯爵都轉過頭,閉口不言。 反倒是旁聽的行首和商人們竊竊私語起來——他們更多的是憂心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 “你們就這樣回報星辰?” 北境公爵臉色鐵青,他猛地站起來,指著頭頂?shù)碾p十字星怒道:“這是你們宣誓效忠的國度,更曾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國度!即使北境不是你們的領土,其上卻也飄著十字雙星旗!跟你們的土地一樣!” “公爵大人,我五年前也為了星辰而戰(zhàn),”達斯坦伯爵冷冷地道:“結果在西荒,我永遠失去了自己的長子——我猜沒有兒子的您不能理解……” “狗屁!”瓦爾怒目圓睜,猛地轉頭:“我唯一的女兒,白鷹的繼承人,現(xiàn)在就在兩國邊境的斷龍要塞,在要塞之花——索尼婭·薩瑟雷勛爵的麾下!她的生死取決于巨龍與星辰的勝負!” 聽見這話的科恩,不禁低下頭,嘆了一口氣,看向黑先知身后的拉斐爾。 “也許不必開戰(zhàn),我們可以選擇談判——??怂固丶词钩霰仓皇菫榱死?。”庫倫公爵搖搖頭,嘆息道。 “然后逼著北境拱手送出自己的領地?”瓦爾像一頭捕食的雄鷹,銳利的眼神逼視著每一個回話的人。 “現(xiàn)在,我們都知道手上的籌碼和軍隊數(shù)量了?!贝藭r,詹恩眼神堅毅地抬起頭,看向國王:“是戰(zhàn)是和,就取決于陛下的意志吧?!?/br>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射向凱瑟爾。 瓦爾的目光是急切和逼視,庫倫的目光里有復雜的笑意,西里爾則是玩味,而詹恩的目光平淡如水。 “所以,這就是我的國家?”凱瑟爾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刀,割向每一個領主。 “國王只能帶著自己的常備軍和直屬封臣,面對另一個國家的舉國之兵?” “否則,我就要代表星辰,屈辱地接受他們可能的條件?” 西里爾·法肯豪茲陰笑著道:“嘿嘿,沒有兵力,打是打不得,王室尊嚴,談又談不得……” “看來果然如夙夜所言,”凱瑟爾五世嘆出一口氣:“國王都是孤獨的人?!?/br> 此時,一道響亮而怒意勃發(fā)的聲音,從群星之廳的大門傳來! “陛下,請收回這句話!” “有我們在,您永不孤獨!” “身為星辰的貴族,帝國的后裔,我們豈能后退半分?” 在大廳中的轟動里,一位左眼被可怖傷疤掩蓋著的壯年貴族,身著黃黑色的披風外套,繪著一頭人立而起的角鹿,他帶著冷厲與狂傲,步上六大石座。 場中的貴族們,包括平民們,一部分開始熱烈鼓掌,另一部分則或嗤之以鼻,或搖頭嘆息。 而庫倫公爵則露出個無奈的笑容,瓦爾和詹恩皆凝重以對。 “南垂斯特的獨眼龍,”西里爾·法肯豪茲大笑道:“我還以為你晚上才能到呢!” 峻林城城主,崖地守護公爵,廓斯德·南垂斯特一臉厲色地道: “比起這個……看看你們都做了什么?” 他親吻過凱瑟爾的戒指,但沒有在石座上坐下,而是轉身向著瓦爾道: “亞倫德大人,請勿煩憂!” “峻林城將全軍而出!北上斷龍要塞!” 但在瓦爾訝異和復雜的目光下,他隨即話鋒一轉,看向凱瑟爾五世: “面對這場舉國之戰(zhàn)!只要陛下能讓追隨者安心——我想不到有任何退縮的理由!” 場內所有貴族,幾乎都是眉頭一皺。 讓追隨者安心? “廓斯德,”凱瑟爾五世緩緩開口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陛下,您還不明白嗎?!崩沟聡绤柕氐溃骸叭鎽?zhàn)爭在即,而貴族們卻惶恐不安,推三阻四!” “這種局勢下,唯有您一人,身為我們的主君,卻承受著是戰(zhàn)是和的煎熬!” “這對您并不公平!” “但您以為這是為什么?” 廓斯德緊緊閉上獨眼,深呼吸一口,然后堅定地道: “鐵腕之王,凱瑟爾陛下!” “領主和貴族們,不敢跟隨您!” “星辰上下都在惶恐不安……那場悲劇過去十二年了,先王尸骨已經下葬!但我們依然不知道,您到底在想什么!” “我們不知道,自己所跟隨的,是一個怎樣的國王!” 一剎那間,貴族們鴉雀無聲。 基爾伯特和姬妮同時蹙緊眉頭。 凱瑟爾則輕輕捏緊權杖,神情復雜地看著廓斯德。 但廓斯德卻依然毫不退縮地道:“我們都在怕您——誰也不知道,一個孤身存世,毫無顧忌的國王,璨星的最后一人,到底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 “更何況,這是戰(zhàn)爭!” 廓斯德轉過身,銳利的獨眼掃過每一個領主,一字一頓地道: “陛下!血色已消,但星辰猶存?!?/br> “可您為何連一場顯而易見的戰(zhàn)爭抉擇,都要承受貴族們的猜忌?” 凱瑟爾五世的眼神越發(fā)陰冷。 而四位公爵則不約而同地,避開他的眼神。 廓斯德指著廳頂?shù)氖蛛p星,高聲道: “陛下,為了星辰的利益,為了璨星王室的尊嚴,這場危機,我們不能猶豫不決!” “因此,陛下,請把星辰的重擔,分攤到我們的肩上吧!” “是戰(zhàn)是和,讓我們所有人,都來承擔這個決定的代價?!?/br> “若星辰安定,未來明朗,王室不至斷絕——我想,沒有人會在這樣一場國戰(zhàn)面前退縮!” 此時,有不少人已經嗅到了什么。 莫拉特·漢森低下頭,無聲地翹起嘴角。 來了。 真快。 詹恩捏著自己的鼻梁,閉著眼。 來了。 但愿順利。 庫倫則笑瞇瞇地看著廓斯德的表演。 來了。 有趣。 瓦爾怔怔地看著那位崖地守護公爵,咬緊牙關。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我跟凱,都是獵物? 伯爵們則在石座上交頭接耳,有的人憂心忡忡,有的人則頻頻點頭。 唯有許多旁聽的平民,還在困惑中竊竊私語。 但群星之廳中的一切,還在繼續(xù)。 “陛下,您很快就四十八歲了!” “在龍與星辰的戰(zhàn)爭前夕!” 眾目睽睽下,只見廓斯德甩開自己的披風,面容冷厲地,向著大廳里的貴族們揮出手臂: “請您在我們這些貴族當中,選定王國的繼承人!” “用行動告訴貴族們,您還在乎著這個王國的安定與存續(xù),您還信任這些為您臂膀的領主們!” “彼時,我們將為星辰的尊嚴而戰(zhàn)!為璨星的榮耀而戰(zhàn)!” “絕無怨言!” “絕不退縮!” 死寂。 絕對的死寂。 窒息一般的死寂。 沒有人敢在這番話后,第一個出聲。 直到一聲尖利放肆的大笑,打破了這片死寂。 “哈哈哈……” 法肯豪茲公爵張開大嘴,在所有人驚疑的目光下,樂不可支地狂笑著,七零八落的牙齒顯得特別恐怖: “遠東那句話,叫什么來著?” “把地圖攤開,匕首就露出來了?” “陛下?想體面地打場仗?用王位來換吧!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