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背后之人
盡管早有準(zhǔn)備,但泰爾斯依然在薩克埃爾出現(xiàn)后繃緊了神經(jīng)。他還是追來了。刑罰騎士。此時此刻,他在地牢里的最大威脅。薩克埃爾的情況看上去不怎么好。騎士本就形容狼狽,此刻更是雙目半睜半閉,似乎在剛剛的閃光彈里受創(chuàng)不小,曾經(jīng)穩(wěn)如淵岳的腳步現(xiàn)在要墻壁和手中武器的兩面扶持才能站好,右肩上纏著厚厚的繃布,滲出一片鮮紅。但哪怕如此,也沒人敢小看他。薩克埃爾咬著牙,扶著墻,一步步踏進(jìn)了貯藏室。如同黑暗里漸露身影的猛獸?!安?,真他媽……”快繩緊張地抬起臂弩,卻在擊發(fā)之前被泰爾斯一把按住!“冷靜?!碧査顾浪腊炎】炖K的手臂,咬牙出聲:“不是現(xiàn)在。”不止是泰爾斯和快繩,塞米爾、貝萊蒂、奈等人的臉色也很難看?!肮?,‘不要再說了’?”納基從愣神中回復(fù)過來,凄笑著?!安唬奔{基臉色一變,掃視著每一個人:“在這里的每個人都有資格讓我閉嘴。”納基顫抖著舉起手指,指向刑罰騎士:“除了你。”“薩克埃爾?!彼_克埃爾頓住了腳步。已是遍體鱗傷的他站在門邊,迷惘而又痛心地看著像是豁出一切的納基,眼神掠過一眾黯然失神,頹然不起的舊日同僚。牢房里很安靜,只余眾人或痛苦、或急促的喘息。薩克埃爾微微搖頭,移開視線?!凹{基?!薄澳憷哿??!毙塘P騎士低聲囈語,就像在哄一個孩子。但納基并不領(lǐng)情?!笆前?,我累了?!敝灰娂{基步步后退,慘笑著道:“我受夠了你的自大和傲慢,刑罰騎士?!彼_克埃爾皺起眉頭。“你既不想玷污王室的名聲,又不忍揭發(fā)我們這群無恥叛徒的嘴臉,”納基的呼吸越發(fā)急促:“你總想找到那個最周全的法子?!彼[起眼睛,語氣中滲透出絕望:“但你以為,你一個人扛住所有的罪過,一個人頂住將傾的立柱,誰的榮譽(yù)都不曾玷污,誰的名聲都不曾損害,沉默不語,負(fù)重獨(dú)行,就是偉大的犧牲,就對得起所有人了?”薩克埃爾沒有說話。小巴尼依舊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神思不屬,貝萊蒂神色緊張,塞米爾沉默不言。納基開始發(fā)抖。幾秒后,壓抑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憤懣,一股腦從他的喉嚨里爆出:“草你!”“你這個該死的混蛋,高傲的守望人薩克埃爾!”痛罵聲回蕩在貯藏室里,激得塞米爾手里的火把飄忽不定。但眾人卻無一出聲,包括薩克埃爾。看著近在眼前的薩克埃爾和精神崩潰的納基,快繩咽了口唾沫,緊張地捅了捅泰爾斯:“我說什么來著,我就知道,這幫瘋子就是不靠譜……”然而泰爾斯只是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場中眾人,默不作聲。是啊。他注視著崩潰的巴尼和失魂的納基。但是,如果不是這幫不靠譜的瘋子,我們早就變成白骨之牢的一份子了?!澳阋詾槟闶窃诒Wo(hù)我們,保護(hù)那些已經(jīng)故去的人……”納基紅了眼睛,像野獸一樣對著滿面惆悵的薩克埃爾嘶吼:“但你不明白!”納基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但語中的艱難和絕望卻越發(fā)彰顯:“你一個人舍己為人,自承罪責(zé),倒是偉大了,光榮了,無私了,英雄了……”這個可憐的衛(wèi)隊(duì)囚犯崩潰地跪倒,武器和鑰匙同時從他的手里滑落?!翱赡氵@個自詡圣人的自私鬼,卻把無盡的自責(zé)、愧疚、折磨,全部丟回給我們!讓我們?nèi)グ缪菽切┪枧_最丑陋的角色,去面對那些你無法面對的痛苦現(xiàn)實(shí)!”納基歇斯底里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我們!”薩克埃爾在震耳欲聾的指責(zé)里低頭沉默,仿佛根本不在這個世界。納基似乎罵累了,他癱倒在地上,嗓音嘶啞,失魂地喃喃道:“你和大巴尼,你們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這句話讓跪在地上的小巴尼生生一顫。只聽納基啜泣著道:“唯一的區(qū)別在于……”“大巴尼讓我們痛恨他……”“你,你則讓我們……痛恨自己?!奔{基垂下頭,把臉龐埋在雙手之間,肩膀抖動不已。好幾秒后,薩克埃爾才在近乎無邊無際的沉默里抬起頭來。他迷茫地朝著納基的方向伸出手,卻在半途一顫,慢慢放下。過去已經(jīng)不可更改。但至少……薩克埃爾偏轉(zhuǎn)視線,似乎不敢再去看納基,而是一步一步,朝著泰爾斯的方向蹣跚走來。這讓許多人緊張起來!“巴尼,巴尼,醒一醒!”隨著薩克埃爾步步逼近,身為小巴尼之后職務(wù)——盡管早已被剝奪——最高的人,貝萊蒂心緒紛亂,焦急地喊著先鋒官的名字,期望后者有所舉措。但跪在地上的小巴尼卻目光渙散,恍若不聞。薩克埃爾帶著死寂的眼神瞥了小巴尼一眼,掠過后者臉上的烙印,旋即別過視線。他走了。薩克埃爾默默地對自己說。那個堅(jiān)毅不搖,難以擊倒的奎爾·巴尼先鋒官,已經(jīng)不再了。他黯然扭頭,繼續(xù)前進(jìn)。“該死!”貝萊蒂罵了一聲,放棄喚醒巴尼。他皺眉回顧:除了失神的納基之外,坎農(nóng)痛苦地跪地啜泣,布里捂著頭顱緊閉雙眼,塔爾丁則黯然神傷紋絲不動。貝萊蒂手上的青筋越繃越緊。不。當(dāng)年的真相讓包括他在內(nèi)的所有人心神大亂,失常的同僚們使他無所適從,而面前曾經(jīng)仰望的薩克埃爾,則讓他無比陌生。自己身后,就是誓言護(hù)衛(wèi)的璨星血脈——盡管他們早已玷污了這個使命。他該如何是好?面對支離破碎的衛(wèi)隊(duì)同僚和越來越近的薩克埃爾,經(jīng)歷了數(shù)秒的猶豫,衛(wèi)隊(duì)里僅剩的貝萊蒂終于下定決心,舉起武器。“奈,塞米爾,幫我!”他喚起尚算正常的奈和神情凝重的塞米爾,試圖組織起最后的防御。奈嘆著氣走到他身旁。塞米爾遲疑了一會兒,也丟下火把,舉起長劍。薩克埃爾依舊一步一步搖晃著走來,無視著如臨大敵,步步后退的貝萊蒂三人。泰爾斯慢慢皺緊眉頭,旋即緩緩松開?!拔颐靼琢?,長官?!必惾R蒂提著斧頭攔在泰爾斯身前,對薩克埃爾嘶聲道:“你也許不是那個叛徒,至少不是唯一一個,也許你自有苦衷,而我們也沒有資格再指責(zé)你了?!必惾R蒂咬牙道:“但是不管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這個孩子,你不能碰他?!彪S著腳步,薩克埃爾的臉龐被地上的火把完全照亮,額頭上的烙印越發(fā)明顯?!翱纯此麄儯惾R蒂。”刑罰騎士悵然地看著跪在一邊的巴尼和納基,看著他們近乎崩潰的神情,臉帶哀色地?fù)u搖頭。“相信我,把所有一切埋葬在這里……”“這才是最好的辦法。”薩克埃爾越來越近,手上的斧刃反射寒光??粗鵂顟B(tài)不佳卻依舊攔在自己身前的貝萊蒂,泰爾斯不由得咬緊嘴唇。就在此時,刑罰騎士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緊張到極點(diǎn)的貝萊蒂呼出一口氣。薩克埃爾蹙起眉頭,緩緩回頭:只見失神跪地的小巴尼伸出了手,無力地扯住了騎士的小腿?!八_克埃爾,告訴我。”臉色蒼白的小巴尼抬起頭,瞪著滿布血絲的雙目,半是哀求,半是質(zhì)問:“我父親……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小巴尼像是剛剛從噩夢中醒來,神情恍惚,語句斷續(xù):“奎爾·巴尼副衛(wèi)隊(duì)長……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這句話讓所有衛(wèi)隊(duì)囚犯們齊齊動容。就連薩克埃爾也恍惚了一瞬。地牢里靜默了幾秒?!八莻€好人,”薩克埃爾垂下目光,緬懷著久遠(yuǎn)的故人,語帶敬意:“他只是,生錯了時代?!毙“湍犷D時一震。說完這句話,薩克埃爾輕輕跨步,甩開小巴尼的手臂。小巴尼沉浸在薩克埃爾的話中,他被后者一帶,緩緩軟倒,卻似無所覺。薩克埃爾離他們越來越近,甚至看得清他額頭上的烙印。這讓貝萊蒂越來越緊張,快繩更是扯住泰爾斯一路后退?!艾F(xiàn)在怎么辦?”只聽快繩咬牙切齒低聲道:“打是打不過了,可我們連出口都沒有找到——能逃到哪里去?”是啊。怎么辦?逃到哪里去?泰爾斯對上薩克埃爾的眼神,發(fā)現(xiàn)那里面只有無盡的灰暗。泰爾斯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他突然想起,對方在牢籠中瑟瑟發(fā)抖,對著看不見的世界歇斯底里,喃喃自語的樣子。我知道你在考驗(yàn)我……但請相信,我從未因犧牲而踟躕,我深知這是我必要付出的,無論它帶來的是功績還是罪孽,善舉抑或惡果,而我將坦然受之,絕不逃避……泰爾斯又想起對方在重圍中,干脆利落應(yīng)付敵人的高超身手。吾乃星辰王國的御封騎士和榮譽(yù)勛爵!王室衛(wèi)隊(duì)的刑罰官、守望人,御座的護(hù)衛(wèi)者,王室寶庫的保管者……他想起刑罰騎士聲稱要?dú)⑺雷约簳r。那股不同尋常的恭敬與尊重。請寬心,殿下,在您不幸離去之后,我會全權(quán)承擔(dān)罪責(zé),以告慰您在此遭遇的不公。而您的秘密會就此埋葬,無損您的名聲。最后,泰爾斯想起薩克埃爾笑對一眾故友,自承背叛的釋然表情。那個真正應(yīng)該背負(fù)通敵罪名,卻卑鄙下作地隱瞞真相十八年的人……那個可恥、悲哀、虛偽、惡心、自命清高、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家伙……正是我。刑罰騎士。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我明白了,快繩?!碧査馆p聲開口,語氣中的沉穩(wěn)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像是一瞬之間掙脫了束縛的獵物??炖K挑起眉毛:“明白什么了?”泰爾斯對快繩搖搖頭,輕輕放開拳頭:“一味逃跑是沒有用的。”“因?yàn)閺暮芫靡郧伴_始……”泰爾斯望著失魂落魄的小巴尼和納基,看著慢慢靠近的薩克埃爾,一語雙關(guān):“我們便無處可逃?!笨炖K一愣,滿面疑惑。說完這句話,泰爾斯下定了決心,只覺得一陣輕松。他應(yīng)該這么做。他必須這么做。下一秒,在快繩大驚失色的目光下,泰爾斯迎著薩克埃爾的方向踏前一步。“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少年的聲音回蕩在地牢里。刑罰騎士的腳步一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王子的身上?!鞍岩磺畜a臟和痛苦都埋葬在過去和地下,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告訴自己這就是最好的選擇?”泰爾斯喘著氣,掙脫快繩的鉗制,無視著貝萊蒂的臉色,強(qiáng)忍著傷痛,繼續(xù)道:“我死在這里,那你的責(zé)任,你的過去,他們的折磨,他們的痛苦……當(dāng)年的一切就能結(jié)束?”泰爾斯伸出手指,掠過每一個或痛苦,或崩潰,或失神的衛(wèi)隊(duì)囚犯。薩克埃爾對上泰爾斯的堅(jiān)定眼神,惘然一頓。他張口欲言,卻最終化為輕輕一嘆?!澳悴欢钕?。”騎士閉目搖頭。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所有人。小巴尼依舊崩潰失神,納基還在低低抽動,眼前的薩克埃爾虛弱無神,面色悲哀?!安弧!薄暗抑挥幸患虏欢?。”泰爾斯猛地轉(zhuǎn)頭,咬緊牙關(guān)!“是誰?”薩克埃爾眉心一動:“什么?”只見泰爾斯用他少見的、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口氣,斬釘截鐵地道:“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誰?”背后的人?此言一出,所有人齊齊皺眉。薩克埃爾扯了扯嘴角,似乎不欲理會。但泰爾斯接下來的話大大出乎了他的預(yù)料:“我認(rèn)識你們沒多久,但是……”泰爾斯緩緩轉(zhuǎn)過視線:“納基可能更看重他的家族,但他卻沒法眼睜睜看著你承擔(dān)他的罪責(zé)……”納基的肩膀猛地一顫。泰爾斯轉(zhuǎn)向另一邊:“坎農(nóng),布里,塔爾丁,你們也許是當(dāng)年的知情者,但你們從未泰然處之,以至于囚困十八年,卻依然被自己的良心折磨著。”坎農(nóng)的啜泣聲為之一靜,布里也不再發(fā)抖,塔爾丁則呆滯了下來。泰爾斯最后看向失神的小巴尼:“我不認(rèn)識大巴尼,但從他的身上看得出來,他父親大概同樣固執(zhí)而堅(jiān)定,心生一念,貫徹始終,終身不搖?!彼_克埃爾的眉頭越來越緊。泰爾斯呼出一口氣,借著獄河之罪安撫著越來越快的心跳。“從你們這群人身上,我看到的不是背叛者的卑鄙和低劣?!蓖踝訄?jiān)毅地道:“而是進(jìn)退兩難的痛苦困境。”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睜著或震驚,或不解的眼神,望著泰爾斯。薩克埃爾突兀地踏前一步!但貝萊蒂和奈卻死死堵在他跟前,大有同歸于盡之勢。泰爾斯被嚇了一跳,但他依舊硬著頭皮,說出下面的話:“我相信,身為王室衛(wèi)隊(duì),國王近臣,你們哪怕再墮落邪惡再自私自利,也絕不可能背棄心中的驕傲,心安理得地背主求榮?!薄澳銈儾皇悄菢拥娜耍炔桓?,更不能?!蓖踝右а赖溃骸俺怯辛硪粋€理由,一個更順理成章的理由,讓你們說服自己:這么做是對的,不是背叛!”薩克埃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泰爾斯知道,他走對了。于是王子不顧快繩的眼色,挺起胸膛繼續(xù)道:“至于你,薩克埃爾,你是高貴的騎士,忠誠的衛(wèi)士,即便下一秒就要對我動手,也對我如此恭敬……”“我想,能讓你玷污榮譽(yù)與使命的,也就只有更高的榮譽(yù)與使命了吧?!痹捯袈湎?,薩克埃爾渾身一抖?!澳蔷烤故鞘裁礃拥氖姑拍茏屇愫敛华q豫地背叛璨星呢?”每個人的表情都慢慢變了。只聽泰爾斯冷冷地道:“除非……”刑罰騎士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放聲吼道:“殿下!”但泰爾斯沒有理會他,只是自顧自地板起臉,在昏暗的火光里艱難道:“無論北地人還是詭影之盾,他們都提示過我,只是我一直不愿意去相信……”泰爾斯咬緊牙關(guān),把手上屬于瑞奇的長劍一把插進(jìn)古老的地磚夾縫里?!八裕嬖V我,薩克埃爾?!薄笆钦l?”泰爾斯的眼前,薩克埃爾表情數(shù)變。只聽泰爾斯繼續(xù)道:“當(dāng)年,站在你們這群走投無路的貴族身后,用高貴的身份收買各方,用拯救你們的家族為餌,鼓動你們松懈守衛(wèi),策劃刺殺昏聵的君王,并計(jì)劃好在事后收拾殘局,登上王座的……”王子眼神犀利,氣勢逼人,狠狠咬字道:“是哪一位璨星?”泰爾斯的話語回蕩在墻壁之間。一半的人都愣住了?!澳阏f……什么?”這是震驚的巴尼。另一半的人——納基和坎農(nóng)都白了臉色,布里和塔爾丁則別過頭去。而他們的面前,薩克埃爾狠狠晃了晃身形,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腦袋。沉默持續(xù)了好幾秒。一時間,牢里只有泰爾斯自己的急促呼吸。直到一道顫聲傳來:“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什么你想要把真相都埋葬下來,把罪名都扛上肩膀,”塞米爾掃過所有人,語氣微抖,一臉的震驚和恍然:“這就是為什么你們諱莫如深,矛盾至今?!薄坝腥艘苍S直接參與,有人只是猜到內(nèi)情,但這就是你們不約而同束手的原因——一位同樣正統(tǒng)的璨星,為你們撐腰?”他倒退一步,急喘兩口,話語里帶著冰冷的嗤笑:“什么災(zāi)禍,什么反魔武裝,那都不是理由……這才是璨星王室真正不能公之于眾的最大丑聞。”塞米爾的劍鋒微微抖動:“真可笑……什么背叛,什么忠誠,都狗屁不是……”“所謂的血色之年,折磨了我十八年的夢魘,讓各大貴族諱莫如深的刺殺和叛亂,其實(shí)是一場璨星王室內(nèi)部的……”“血脈相殘?”面對他的質(zhì)問,薩克埃爾嘆出他今天最長的一口氣,捂住額頭的手掌卻顫抖得越發(fā)厲害。小巴尼睜著難以置信的目光,重新支起身子。泰爾斯沉默不語,只是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炖K張大了嘴巴,不知作何反應(yīng)。薩克埃爾依舊閉著眼,似乎已經(jīng)無從回答。貝萊蒂和奈面面相覷,目光里充滿了悲哀和痛苦,以及最后一絲不可置信。塞米爾又笑了。他的笑聲一抖一抖,十分瘆人?!肮屛也隆彼哪抗鈴?fù)雜難懂,混雜了不知為何而起的恨意和不屑:“是沽名釣譽(yù),心計(jì)莫測,卻能直接受益于先王之死的米迪爾王儲?”塞米爾猛地抬頭,恨恨道:“抑或是英雄了得,戰(zhàn)功無數(shù),但暴戾嗜血又野心勃勃的‘溯光之劍’賀拉斯?”“是看似癡肥平庸,實(shí)則貪圖享樂、斂財(cái)無度的‘胖子’班克羅夫特?”“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文采,卻心胸狹窄、陰狠毒辣的‘美人’海曼?”塞米爾的用詞讓泰爾斯不禁皺起眉頭。關(guān)于這幾位王子,他曾經(jīng)在璨星墓室里聽凱瑟爾王回憶過,但是……沽名釣譽(yù),暴戾嗜血,斂財(cái)無度,陰狠毒辣。這些形容……塞米爾喘了口氣,繼續(xù)道:“還是獨(dú)攬大軍,年富力強(qiáng),但按照序齒,只要先王膝下的系譜不死絕,就永生無緣王位的星湖公爵,王弟約翰?”泰爾斯心中一動。先前,災(zāi)禍之劍的瑪麗娜對自己的請托重新出現(xiàn)在記憶里。在極度的寂靜中,塞米爾憤然嘶吼道:“是子弒父,還是弟弒兄?”沒有人回答他。包括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薩克埃爾。“或者更惡毒一點(diǎn),干脆就是那個在當(dāng)年事成之后,把你,把我,把我們所有知情或不知情的人,都毫不留情地掃進(jìn)垃圾堆,自己坐在王座上享有一切的‘鐵腕王’——凱瑟爾?”塞米爾似乎被這個真相刺激得有些厲害,他看著一片靜默的大家,揚(yáng)聲冷笑道:“別告訴我,是那個從小就被診斷為弱智的白癡小公主,康斯坦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