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錦歡說了她一回,荷花就認真聽著、不說話,等下次了她還是一樣跟著。 錦歡后來就不管她了,再纏磨也沒用。 好朋友是不可能好朋友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她沒跟人說過,她這人很有些記仇,心里頭藏著好多的小本本,誰對她做不好的事,說不好聽的話,她可都記著呢! 荷花跟著錦歡跟了好些日子,一直都是隔著段距離,錦歡雖然不樂意,但是村里的道、也不能不讓別人走,她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只專注自己的事情。 荷花也一直都保持距離地跟著,直到魏旭因為長期跟錦歡在外頭跑,被曬得多了黑成了炭球,又被爹娘嘲笑,魏旭鬧了小脾氣,說要在家捂著,不出門了。 魏旭不出來,錦歡也不介意,她就自己一個人背著個小籃子出來。 籃子里放著小水壺、還有一封蜜餞。 家里頭條件好了,魏三和米氏都不是啥摳搜的人,總在家里備著好多零食?;鼗劐\歡出來玩,魏三或是米氏總會給她帶點兒吃的、喝的。 今兒,錦歡的任務就是摘一籃子槐花,回去叫爹爹給烙香噴噴的槐花餅吃。 這會兒,她正在一棵野生的槐樹下,槐樹有些高,錦歡踮起腳尖,使勁兒伸手往上夠,鼻尖都出了汗,也不過就摘了幾捧。 遠遠不夠。 錦歡打量四周,眼尖地發(fā)現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還算平整,只要小心些還是能站人的。 她將石頭往槐樹下推了推,安置好了,她站上那石頭,保持好平衡,鼻尖都是滿滿的槐花清香。 抬抬手就是一把槐花。 這可真是好極了,果然站得高就是好,錦歡一把接著一把地摘,玩得開心極了。 忽而,一個人影從她背后竄出,“啊”的一聲驚呼,腳也碰到了錦歡踩著的那塊石頭,石頭就晃動了起來。 錦歡原就聽聲受了驚,身子正有些不平衡。腳下的石頭還在滾動,她更是重心不穩(wěn),眼看就要摔。 她雙手下意識地在空中四處擺動,尋求平衡,這時,腳下的石頭到底是晃動著往前翻了一圈,錦歡直直地往下栽,卻見石頭這邊不知道哪里來的幾個大片的碎瓷片。 陽光下,明晃晃的幾塊,瞧著就利。 這要是摔上去,想不毀容都難。 關鍵時候,錦歡反應忒快,身子往旁邊騰地一使勁兒,往碎瓷片的另一邊跌去,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蹲兒。 籃子里的槐花全都紛紛揚揚地灑了出來,鋪了一地。 錦歡一手揉著承擔了全部傷害的身體部位,一邊找罪魁禍首,那個突然出現、突然驚叫、還踢到了自己腳下踩著的石頭,害得自己跌倒的罪魁禍首。 這一看,錦歡就瞧見了抱膝縮著一邊,怯生生地看著自己的荷花。 冤家路窄? 八字不合? 天生犯沖? 錦歡這會兒在心里拼命地搜羅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叫人萬分不悅的會面。 荷花卻是反應了過來,趕緊跑到錦歡身邊,拉著錦歡的胳膊晃動著,一個勁兒地道歉: “歡歡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撞到的,沒想到會害得你摔倒,你別生氣好不好?” 錦歡被她晃著身子,感覺受到沖擊的部位又隱隱發(fā)痛。 她一把抽出手臂,往后退了退,離著荷花的距離又遠了些。 荷花眼神一暗,噤了聲,一語不發(fā),只默默地撿起錦歡的小籃子,然后又把摔出來的蜜餞和小水壺放回籃子。 她身子是背對著錦歡的,撿起水壺放進籃子后,錦歡就見她又手臂還在動,看著好似在抹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 錦歡一時就有些迷惑。 這個害自己摔下來的始作俑者、瞧著比自己這個受害者還要委屈,真的合適? 人干事? 錦歡跌的rou疼,瞧著荷花好似還在哭,心里頭煩,語氣也有些兇巴巴的: “你這是做什么?” 荷花驚慌失措地轉過身,手里還拿著錦歡的小水壺,“我—我——沒—” 結巴了半天,看著水里的小水壺,她忽然就不結巴了,說: “我想喝水——對,我想喝水來著,我是渴了才來找你,想找你借點兒水喝,誰成想滑了腳,這才尖叫出聲,不小心撞了你的?!?/br> 錦歡一聽荷花是來借水的,此時,自己的小水壺還在她手里晃悠著,直覺要遭,她可忍受不了自己的水壺叫別人喝水。 她忍著疼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從荷花手里把水壺給搶了回來。 擰開蓋子,仰頭,“咕嚕?!币豢跉獍褖乩锏乃韧炅恕?/br> 喝完了之后,她還把瓶子倒著放,又甩了甩,示意給荷花看:“你看,我也渴了,水還不夠我喝的,已經沒了。” 說完,她還吧唧了下嘴,總感覺今天的水味道有些不一樣,有股子草的味道。 荷花眼睛都看直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荷花整個人笑得放肆,哪里有剛剛的委屈、柔弱、歉意。 錦歡直覺不好,慢慢地感覺頭越來越昏沉,她心里不安更甚,忽而想到剛剛那杯水— 荷花得意極了,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順利。 可不就是那杯水,那杯她借著背過身子時候加了一尾藍茵草草汁的水。 這草倒是沒有毒,就是誤服容易使人神經麻痹,有一回她打豬草的時候不小心混了這個草進去,豬昏睡了一天,她可是遭了她娘好一頓揍。 這邊錦歡感覺腦袋昏沉沉的,硬扛著沒睡過去,神志卻不甚清楚。 她聽著腳步聲靠近,費力睜開眼,就看著荷花滿是憤恨的眼神看著自己:“魏錦歡,你可真是好命。家里有錢、爹娘疼寵、就連我推你下河,結果也是我自己掉河、你卻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不說、還害得我名聲臭了。你可真是命好?。≌媸呛玫慕腥思刀誓兀 ?/br> 錦歡看著荷花眼珠子都紅了,心里有些慌,就見荷花又開口了:“你不是命好嘛,怎么這次就栽了呢?!我倒是要看看你都這個地步了,還能不能好命地脫身?” 說著話,荷花又朝著錦歡靠近了兩步,錦歡無力地坐在地上,荷花居高臨下地看著錦歡,就看見了錦歡脖子里一根纖細的紅繩。 荷花的視線錦歡自然也發(fā)覺了,直覺不好,費力地拖著身子往后挪了挪,荷花卻是輕輕一拽,就把錦歡懷里的流光珠扯了出來。 晶瑩剔透、小小的一顆珠子。和錦歡的脖子相互映襯,倒是也蠻好看的。 錦歡心里這下是真慌了,可她還不敢表現出來,生怕荷花對流光珠更上心,拼命忍著,手攥的死緊。 可惜,荷花還是對珠子上了心。 她曾經多次看過錦歡很寶貝脖子里掛著的東西,經常用手撫摸,卻不舍得摘出來讓別人看到,能叫錦歡這么寶貝的定然很貴重。 再一個,憑她爹娘這么疼她,給她戴的東西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 她可是覬覦已久了。 她鉚足了勁兒把繩子扯斷了,錦歡的脖子也被嘞地留下了一條紅橫。 拿到了珠子,荷花小心翼翼地把珠子用布包好,放進懷里。然后打開自己拎來的竹籃子,放了一個包子,還有幾塊骨頭,就走了,只留給錦歡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錦歡身體素質一向很好,因而,平時能叫人陷入昏睡的藍茵草對于錦歡來說,也只是頭腦有些昏沉。 甚至,剛剛荷花在的時候,她其實放大了自己的癥狀,她也還能起得來身,不過是為了放低荷花的警惕心罷了。 錦歡手扶著老槐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點點地往家里挪,抬頭望見不遠處往這邊來的一只大狼狗,身子猛的一僵。 再想到荷花走的時候,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地上的rou包子和rou骨頭,錦歡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嗚嗚嗚,她錯了,平時不該欺負狗的,求放過啊。 可是,野狗并不能聽到錦歡的心聲,它瘸著一條腿一點點地朝著錦歡靠近,一雙綠幽幽的狗眼緊緊地盯著錦歡。 錦歡原本就因身體特性不招動物喜歡,現在又丟了珠子,她又喝了藍茵草草汁的水,渾身力竭,手上的控電能力也使不出來。 隨著野狗的靠近,錦歡都要哭了。 野狗離著錦歡還有七八米距離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錦歡眼睛一亮,就見到不遠處走來一人,他步子有些慢,不疾不徐地朝前走來。 他步子有些沉,行走間微微喘息,也沒看見前方有一姑娘倚靠著樹旁,更沒看見一條大野狗正虎視眈眈瞪著他,充分表現了對他的突然闖入自己狩獵范圍的極度不歡迎。 等到他發(fā)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兩人一狗、三個方向、八足鼎立。 錦歡原本因激動而粉紅的臉,早在認出.來人的時候已經平靜了下來。 不是時遷又是誰呢? 跟前年遇見時候相比,這人除了個子又拔高了些,氣質更清冷了些,臉色更蒼白了些、腳步聲、喘息聲更重了些,旁的幾乎沒什么變化。 還是翩翩如玉的少年郎一個! 然而,此時此刻,錦歡一點兒欣賞美人的心情也沒有。 她只想嚎啕大哭! 夭壽哦,自己一個渾身沒力的,碰上一個病弱的,在這條體型龐大的野狗面前,簡直不要太弱,完了完了…… 講真,時遷此時還有點兒懵,他就是出來散散心,找同窗說說話,怎么就碰上這么個兩人一狗對峙的局面? 這畫面還是該死的眼熟!只是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但此時此刻,時遷來不及思考,因為這條野狗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正對著自己和旁邊的姑娘狂吠。 可憐的姑娘仿佛被嚇得軟了腿腳,人倚靠在老槐樹上,一動不敢動。 野狗已經露出了長而鋒利的獠牙,它兇狠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這野狗還挺人性化,也有著欺軟怕硬的潛質,率先朝錦歡處靠近。 聳著鼻子,長大嘴巴,露出尖銳的牙齒,眼神也是惡狠狠的。仿佛是在對錦歡進行氣勢上的鎮(zhèn)壓。 錦歡手里握著幾枚尖利的石子,嚴陣以待。 說時遲那是快,時遷飛快地跑到他和錦歡中間的地兒,從地上撿起rou包子和rou骨頭,一窩蜂地沖著野狗的腦袋砸過去。 野狗聞著味兒,前進的步伐慢了下來。 趁著這個功夫,時遷一把拉住錦歡的胳膊,帶著人就跑。 病弱的身體仿佛潛藏著大大的能量,這一刻,他迸發(fā)出的力量連他自己仿佛都吃了一驚。 然而,他帶著錦歡跑了沒多久,野狗就追了上來,哪怕瘸著一條腿,它的速度也遠比人來得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