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無心接了過來，一顆一顆慢慢地磕著，也跟著笑了

    “倒也是，蓬萊這過年的規(guī)矩也是你鬧起來的。”

    不然，她在這個(gè)陌生的時(shí)空里，偶爾還是會(huì)覺得孤獨(dú)的。

    沒穿過來之前，她也有家有親人的。

    除夕夜她也會(huì)擁有家人的陪伴，和豐盛的團(tuán)年飯。

    但來到這里以后，吃飯都變得可有可無，過年更是沒什么稀奇，大家都忙著修仙，過年這種事情，那是俗人才會(huì)干的事情。

    可自從小師妹來了以后，這一切就不同了。

    小師妹喜歡熱鬧，喜歡過節(jié)，喜歡過年，喜歡把這原本冷冷清清的蓬萊攪得雞飛狗跳，卻生機(jī)勃勃。

    像眼前的這種熱鬧，盡管一年之中只不過這一晚，但也足夠讓她們這些還無法做到完全放下世俗的蓬萊弟子們，感受一次青春該有的喧鬧和鮮活。

    她也終歸能在這個(gè)沒有家人，沒有同伴的地方，稍稍重溫恍如隔世的暖意。

    “謝謝你啊，小師妹?！?/br>
    程無心端起杯中酒，在衛(wèi)襄面前的白瓷杯上碰了碰。

    衛(wèi)襄也端起白瓷杯跟程無心碰了碰，一飲而盡，然后望著眼前的喧囂熱鬧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huì)兒，眼角的水光就悄悄滲了出來。

    酒不是什么名酒，是師父自己釀的米酒，杯子也不是皇宮和衛(wèi)國公府會(huì)有的名貴玉器琉璃，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白瓷。

    但她真的開心。

    “師姐，這真是我喝過的最好的酒?！?/br>
    她忽然伸手，抱著程無心，再次無聲地哭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多害怕這是一場夢。

    夢里，師父師叔，師兄師姐師弟師妹都鮮活地穿梭在她眼前，熱鬧地相聚一堂。

    夢外，卻是蓬萊滿門覆滅，世間再無蓬萊之名。

    程無心愣了一下，良久，才將手放在小師妹的肩頭，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只覺得手掌下小姑娘的肩膀，其實(shí)也那樣柔弱。

    平日里跟個(gè)小獅子一樣跟人打架，滿蓬萊胡鬧的小師妹，也不過是個(gè)柔弱的孩子啊。

    她不知道小師妹這次回長安一趟，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但她知道，這個(gè)可憐的孩子，真的是嚇壞了。

    每個(gè)人都有心底的秘密，所以她也不方便在這個(gè)時(shí)候追問，她能做的，只有陪伴，安慰。

    沈良夜呆呆地坐在她們旁邊的桌旁，手里的酒杯，端起來，又放下。

    他易醉，即使是米酒，他也不敢多喝。

    不然要是醉了，誰知道自己會(huì)做出什么事來……萬一，萬一跑到師姐面前胡鬧，那就不太好了。

    他最終垂頭挪開了視線，心底不由得再次嘆息一句，小師妹，好福氣啊。

    一群年輕人，一直鬧騰到了深夜，醉意微醺，才互相攙扶著離去。

    程無心身為大師姐，前來拉著她喝酒的師弟師妹們不少，喝多了酒，此刻她酒意上涌，也站起身準(zhǔn)備回去。

    她伸手扯了扯依然眼神清亮地坐在桌案前的衛(wèi)襄

    “小師妹，你不走嗎？咱們只是圖個(gè)熱鬧，又不是真的要守歲熬年，回去睡吧?！?/br>
    “我不困，我今晚要一直在這里?！?/br>
    衛(wèi)襄卻固執(zhí)地?fù)u了搖頭，順著已經(jīng)大開的大殿大門朝外望去，似乎黑沉沉的夜色中有什么東西需要她等待和警惕。

    程無心覺得莫名其妙，但她頭疼的厲害，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她推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沈良夜

    “你在這里陪著小師妹吧，我先回去了?！?/br>
    沈良夜卻是順勢扶住了她，神情木然地道

    “我先送你回去?！?/br>
    程無心就在的燈火里回過頭來，眼神亮晶晶地望著沈良夜。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她的聲音不大，在喧鬧的大殿里也沒引起什么回響。

    但沈良夜卻是霍然抬起頭來，張了張嘴，卻再次垂下頭去。

    “師姐，你喝醉了?！?/br>
    滿懷期待，亮晶晶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

    程無心冷呵了一聲，甩開了沈良夜的手

    “那就給我滾?！?/br>
    然后一個(gè)人踉蹌著出了門，再也沒有回頭。

    這到底算什么？

    算曖昧？算欲拒還迎，還是算自己自作多情？

    昨夜無心愛良夜，呵，什么狗屁詩句。

    她程無心，憑什么要愛這么一個(gè)膽小如鼠的沈良夜？

    沈良夜并沒有理會(huì)她突然的呵斥，不言不語地跟了出去。

    坐在桌案旁的衛(wèi)襄慢慢地嘆了口氣。

    二師兄，你可千萬別成了大師姐口中所說的渣男啊。

    不過她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了自己心中的那個(gè)渣男。

    大殿內(nèi)的人已經(jīng)走得沒幾個(gè)了，大殿外更是冷冷清清。

    一片冷清中，銀白色衣衫的男子信步走來，身影被大殿門口懸掛的燈籠照得愈發(fā)修長，白皙如玉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如同游走在暗夜中的謫仙。

    有看見他的弟子，都紛紛回頭，對著衛(wèi)襄擠眉弄眼暗示一番，才嘻嘻哈哈地離去。

    衛(wèi)襄神情平靜地望著越走越近的人，沒有躲避也沒有收回目光。

    想要讓這個(gè)人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要從面對他也能心如止水開始。

    不然，可能在這個(gè)人眼里，愛恨都是漣漪，都是執(zhí)念不息的證據(jù)。

    長安城那種你追我逐，你跑我追的把戲，她實(shí)在是累了。

    她站起身，開門見山地道

    “我原本還想著如何讓你體面地醒來，如今你自己醒了，這就好。但你跟著我來也無用，我是不可能再將一輩子耗在你身上了?！?/br>
    尉遲嘉臉上笑意依舊，微微頷首

    “我知道，但我是打算把這輩子都耗在你身上的?！?/br>
    這……自己還能說點(diǎn)兒什么？

    衛(wèi)襄驟然覺得，想要做到心如止水，真特么難。

    她眼底的暗火重燃

    “那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讓師父將你趕出蓬萊？”

    “信?？晌壹热粊砹?，就不會(huì)走?！?/br>
    他笑意淡然，對答自如。

    衛(wèi)襄跌坐回椅子上，雙手捂著額頭。

    真想現(xiàn)在就把這家伙干掉啊。

    良久，她才再度抬頭道

    “既然你看起來真心一片……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我宿醉之后要喝蜂蜜水，如何知道，我吃花椒雞的時(shí)候，不吃花椒，又如何知道，那張藥方的？”

    既然此刻趕不走眼前的人，那就來解解心中的疑惑好了。

    “那張藥方是我特意為你尋來的，而喝蜂蜜水，不吃花椒這些小事……”

    尉遲嘉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訝

    “這是我的一些習(xí)慣啊，難道你也是？”

    然后，他的笑意逐漸加深

    ”襄襄，看來我們真的是天作之合呢?！?/br>
    “啪！”

    衛(wèi)襄摔了面前的杯子。

    這家伙就是裝傻，去你的天作之合！呸！

    她站起來，一把揪住了尉遲嘉的衣領(lǐng)

    “說，你是不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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