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而且,這修真界里人的壽命本就比神仙少太多,且世事無常,他等不起,遂也只能先采取這種方式了。 * 江寧美滋滋地吃了些言祁帶給她的野果,然后準備去看看駱尋的情況,駱尋從何家莊回來后就一直沒醒,這會估摸著應該醒了。 來到駱尋的屋子前時,看到他的房門是虛掩著的,江寧也沒多想,推開門便走了進去,誰知才剛邁進去兩步,便聽到大師姐薛柔的訓斥聲。 “臭小子,沒事誰讓你瞎跑的,還去什么墳地里練膽子,這也虧你想得出來,我看你就是皮癢癢了,一日不打就能上房揭瓦,要不要我現(xiàn)在就幫你松松皮!” 得唻,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江寧也能確定駱尋這肯定是醒了,不然怎么挨訓啊,要不她進去幫著求求情。 “還有你們,孔華,呂施,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你們竟還有臉幫這小子求情,你說說你們這么些大活人竟連個人都看不住,還能讓他偷偷跑出去……” 我去,這還實行連坐制,求情的人還能被牽連?江寧剛邁出的腳愣生生又收了回來,那她還是別進去了,她都得有多少年沒被人訓過了,感覺丟不起這人! 嘖嘖嘖,話癆師弟惹不起,暴躁師姐更是惹不得啊。 剛悄摸地從駱尋房里撤出來的江寧,迎面碰上了也剛從屋子里出來的言祁。 “哎,好巧啊,你這是要干嘛去?”江寧好奇地問道。 言祁:“準備下去用些膳食,一起嗎?” 江寧一想正好自己也沒事,下去吃點東西也行,便道:“好啊,一起吧。” 于是,兩人從樓上下來,在一樓的大堂里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言祁徑自點了些客棧招牌膳食。 不過,令江寧比較滿意的是,言祁和這修真界大多的修仙人士不重口腹之欲不同,從他點菜就可以看出他對吃食這一塊應該頗有研究,而且很巧的是,言祁點的菜竟都比較合她口味。 在兩人等菜的間隙,江寧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對了,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這芙蓉鎮(zhèn)算是這附近最大的一個鎮(zhèn)子里,因四通八達的位置,南來北往的人常年不斷,自然商業(yè)發(fā)展也不錯,光是客棧在芙蓉鎮(zhèn)就不下于數(shù)十家,且均勻分布在整個鎮(zhèn)子,所以若是沒有提前說好,怕是很難找過來。 總不能是一家一家問的吧,江寧不以為然地想。 言祁瞥了眼桌子上的星辰劍,“我和他有感應,能準確找到你們的位置?!?/br> 江寧“哦”了一聲,心道:怪不得呢。 只是當她再次看向言祁那把平平無奇的黑劍,不知為何突然有種錯覺,莫名覺得在何家莊外,言祁把這劍交給她保管,好像有種在監(jiān)視她的意思。 不過,江寧反過來一想,兩人非親非故,又無冤無仇,言祁監(jiān)視她干什么,估計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哎,怎么感覺自從來到這里,她這自作多情的毛病似是越發(fā)嚴重了啊,江寧忍不住在心里感嘆道。 就在江寧猶自陷在自己思緒中不可自拔時,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后一群人便從樓梯處走了下來。 為首之人,竟是聞寂川!他旁邊跟著不知是天澤門的子弟,還是聞家的人,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似是要離開。 江寧心道:沒想到他們也住在這家客棧,真是冤家路窄! 聞寂川自是也看到了江寧和言祁,他側身同身邊的人說了些什么,那些人徑自到客棧外等著,而他則朝著江寧走了過來。 “江姑娘,言公子?!甭劶糯ǔ鴥扇吮髁艘灰尽?/br> 兩人微微頷首回了一禮,江寧問道:“聞公子,你這是要離開?” 聞寂川道:“嗯,有點急事,我要親自過去處理?!?/br> 江寧點了點頭,自是十分知趣的沒有再追問下去。 聞寂川似是想問什么,欲言又止了半響,才說道:“江姑娘,請問你那位駱師弟可還好?” 江寧一怔,很快便反應過來,聞寂川這怕是猜到了什么吧,不過想想也是,當年他是除了柔姬之外,唯一一個知道駱尋名字的人,再加上此次柔姬擄走駱尋一事,稍加聯(lián)系怕是就能猜到其中的端倪。 不過,看聞寂川如今的做法,應該是不打算戳破駱尋的身份,不管他是因何顧忌,倒也算和柔姬的不謀而合了。 “他無礙,這會已經(jīng)醒了,正在屋子里休息。”江寧回道。 聞言,聞寂川神色一松,低聲說了句:“那就好?!?/br> 話落,聞寂川突然朝著江寧鄭重地作了一長揖,“江姑娘,何家莊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日后若有機會,定當回報?!?/br> 說到這,聞寂川頓了一下,“還有,當年那信件之事,是在下的失誤才造成,我也是近日才知道,這事給江姑娘的名聲造成了這般不好的影響,還請姑娘見諒,等回去后我定當告誡天澤門上下,讓他們此后不許提及此事。” 江寧一言難盡地瞥了聞寂川一眼,這確定不會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嗎,再說了,這件事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他這個當事人再舊事重提,確定不是在搞事情? 還有,道謝就道謝,他沒事提那封示愛信干什么,江寧下意識瞥了言祁一眼,這么多人在呢,她不要面子的啊。 江寧擺了擺手,道:“那個,聞公子不必客氣,還有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提了,什么名聲不名聲的不重要,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 正在這時,林清晗突然從客棧外走了進來,當她看到江寧也在時,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寂川,別耽擱了,大長老情況不明,我們還是快些趕過去吧?!绷智尻献叩铰劶糯ㄉ砼?,說道。 大長老?天澤門的大長老不就是聞寂川的師父嗎,聽說此人在天澤門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且之前聽聞清那幫人的意思,柔姬這二十年好像就是由他看押的。 還有,這情況不明是什么意思,難道出事了?江寧心道。 聞寂川輕“嗯”了一聲,便沖著兩人躬身行了一禮后,便同林清晗一同離開了。 只是不知出于何種心思,林清晗在離開之前,突然看向言祁,溫柔一笑,道:“言公子,兩年前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不過現(xiàn)在看到你沒事我也安心多了,等改日有機會我定當親自登門道謝?!?/br> 江寧:“……” 原來傳言竟是真的,言祁兩年前還真是為了救林清晗受傷昏迷的啊。 不過,林清晗這人是不是太虛偽了些,在何家莊明明就見過言祁,當時她對人家視而不見,這會才跑過來道謝,還改日定當?shù)情T道謝? 真是好一朵大白蓮!不嫁何撩,簡直太不要臉了! 在江寧的觀念里,不喜歡別人就不要給人希望,最好能直接扼殺于搖籃里,不然整日吊著人家,這和耍流氓有啥區(qū)別! 江寧瞥了言祁一眼,欲言又止了半響,本想勸他不要在林清晗這棵樹上吊死,天涯何處無芳草,但轉念一想,旁人感情這種私密的事,還是輕易不要插手為好,默默嘆了口氣,江寧最終還是放棄了。 * 晚膳后,孔華來告訴江寧,說他們準備明日一早啟程回凌絕峰,讓她做好準備。 只是江寧突然有些迷茫了,若說之前剛穿過來的時候,她本還打算以原身的身份隨波逐流,反正在這修真界她又沒有什么牽掛,更沒有什么責任,去哪里、干什么也都無所謂。 可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在柔姬的夢魘場里她親眼看到了混沌之氣,而這個修真界真的可能與她上一世一直追查的混沌之主有關,那她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做到袖手旁觀的。 只是沒頭沒尾的,又要從何查起,而且現(xiàn)在這副身子的靈脈又被封住了,她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人幫她沖破封印,這一件件事,都令她頗為頭大。 江寧覺得屋里好像一下子變得異樣憋悶,于是她走到窗邊,徑自推開窗戶,直到?jīng)鰶龅囊癸L吹進來后,那股子憋悶感才稍稍有些緩解。 突然,屋頂傳來一陣瓦礫碰撞的響聲,江寧心里一凌,手直接放到了劍柄上,冷聲問道:“誰在上面?” 只是上面卻遲遲沒有回應,江寧雙眉緊蹙,正準備拔劍時,上面卻傳來了駱尋悶悶的聲音,“師姐,是我?!?/br> 江寧不由松了口氣,身子直接伸出了窗外,這才發(fā)現(xiàn)駱尋竟不知何時坐在了屋頂上,江寧也沒多想,探身也跳了上去。 “你這是怎么了,蔫巴成這樣,不會被薛師姐訓到開始反思人生了吧?!苯瓕幙粗槍さ痛怪X袋,好像很是沮喪,便下意識以為他是被薛柔訓的。 江寧本以為按照駱尋的德行,聽了她這番話定是要瞬間被激起斗志,同她唇槍舌戰(zhàn)一番,不過這也正是她的目的,逗他多說些話,總比看著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可是,這次江寧似乎失算了,她等了好一會都沒聽到駱尋惱怒的反駁聲,扭頭看過去時才發(fā)現(xiàn),此時的駱尋雙手抱頭,正蜷縮在□□,肩膀有著輕微的顫抖。 許久后,江寧才聽到他哽咽的聲音,“師姐,我,我都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駱尋的話讓江寧直接怔在了原地, 待反應過來后她抬手在兩人周圍布了個陣,把這里與外界隔開后,這才重新看向駱尋。 江寧不確定駱尋究竟知道了什么, 遂不敢隨意接話,只能試探地問道:“你知道什么?” 駱尋終于抬起了頭, 只見他眼眶紅的厲害,嘴唇輕輕顫抖著:“……我的身世。” 江寧心里一滯, 沉默了一瞬, 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駱尋低垂著眼眸, 回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在睡夢中稀里糊涂去到一個地方, 那里也有芙蓉鎮(zhèn)和何家莊,還有一個竹林處的小院, 小院里住著一個叫柔姬的女人和叫駱冰河的男人……” 通過駱尋的描述, 江寧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這情況估計也是誤入了夢魘場了,但是聽他的描述, 駱尋這應是生魂進入的夢魘場。 同他們元神進入夢魘場有所不同,他們尚且可以調動微弱的元神之力破夢, 但生魂卻不可以,只能由旁人引魂,或者夢魘場主人夢破后出來, 否則就只能和夢魘場主人一起被困在夢魘場中,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重復著那些記憶。 不過想來也有這種可能,駱尋的情況本就特殊,他七魂六魄在很小的時候受到過陰氣強烈沖擊,生魂本就極易不穩(wěn), 再加上當時置身于陰泉附近,受其影響脫離身體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開始我也只是以為自己在做夢,這當這個夢遲遲醒不過來,一遍又一遍的重復時我便意識到不對勁了,再后來這個一直在反復的夢終于出現(xiàn)了不同,然后我便看到聞寂川和師姐你相繼也進來了,可是無論我怎么喊你,你都根本聽不見,再后來你把他們都帶出去了,這個夢像是突然被人戳破了一樣,而我也在一陣猛烈的撞擊中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時,我就在這客棧里了?!?/br> 駱尋眼里淚光閃爍,看向江寧:“師姐,你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也進到那個夢里了?” 江寧猶豫了一瞬,還是點了點頭,“沒錯,柔姬確實是娘,你看到的也都是真的,那是你娘化成厲鬼后形成的夢魘場。” 聽到肯定的答案后,駱尋臉上出現(xiàn)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師姐,原來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原來……我也是有娘疼的?!?/br> 說完這句話后,駱尋開始無聲無息地落淚,江寧看到他這副樣子,鼻頭不禁有些泛酸,她突然意識到當話癆師弟變得沉默寡言時,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江寧自幼便不會安慰別人,特別是安慰小徒弟時,常常會弄巧成拙,事得而反,人沒安慰到就算了,還經(jīng)常能把人給惹生氣,所以她很早就意識到自己沒有安慰人的天賦,遂這種時候她也只能默默陪在駱尋身邊了。 索性駱尋很快便又開口了,似是自言自語道:“自懂事起我便聽師父說,當年他是在路邊撿到的我,有時候我也會想,我父母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把丟在那里的。每年年底的時候,宗門里其他師兄弟總能收到家里寄來的年貨,還有親人不辭辛苦,千里迢迢過來探望,其實我也是期盼過的?!?/br> “但這么多年過去了,從沒有人來找過我,我漸漸也明白了,其實我就是個父母不詳,沒人要的孩子的罷了。所以,再后來我也不再期盼了,索性認清現(xiàn)實后,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br> “原來,并不是這樣的,我娘為了保護我不惜化身成厲鬼,她在沒有意識的情況都會拼死的救我、護我,可是,可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駱尋痛苦地捂著臉,“可是我都做了什么,在我們這輩子唯一一次相見時,可我卻因為這該死怕鬼的毛病,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還當著她的面大放厥詞,我就是個混蛋!呵,現(xiàn)在好了,她不在了,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到,這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br> 駱尋在醒來后,第一時間便向孔華他們打聽了柔姬的情況,當?shù)弥獏柟砣峒б驯怀サ南r,他便知道他錯過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人,甚至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江寧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從懷里拿出那個鎖靈囊,此時她萬分慶幸,當初留了柔姬最后一縷魂魄,能給他們母子一個告別的機會,否則這件事怕是會成為這個話癆師弟一輩子的心病。 “駱尋,我有法子讓你和你娘見最后一面,但是你能看到的事是你娘的最后一縷魂魄,是陰魂,你確定你沒有問題嗎?” 這也正是江寧有所顧忌的地方,柔姬最后那縷魂魄在這世間上并不能久留,一旦從鎖靈囊中放出來,很快便徹底消亡于天地間,所以機會僅有一次,且時間更是有限。 可駱尋這怕鬼的毛病,歸根究地是下意識對陰魂的生理排斥,若是他戰(zhàn)勝不了,這會白白浪費這次機會。 駱尋愣愣地看著江寧手中的鎖靈囊,直接喜極而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過鎖靈囊,捧在手心里,仿若至寶。 這次機會對駱尋來說彌足珍貴,他自是不敢冒丁點風險,遂一時之間也難以抉擇。 “或者等你準備好了,再來找我,屆時我可以讓你們母子見最后一面。”江寧又說道。 駱尋思索了許久,最后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堅定地看著江寧搖了搖頭,喃喃道:“這里面太擠了,她已經(jīng)在那個夢里困了這么久,我不想她再被困住,也該放她走了?!?/br> “所以,師姐,我決定了,我要現(xiàn)在見她。” 駱尋知道自己這怕鬼的毛病一時半會也好不了,但這又何妨,那不是鬼,也不是什么陰魂,而是他娘,所以他相信他可以做到的。 江寧自是尊重駱尋的決定,微微頷首,應了下來,“好,不過我們要換個地方,這里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