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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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兵必?cái)“ ?/br> 音晚忙“呸呸呸”。 天亮她頂著一雙黑眼圈去了如意坊,卻見胡靜容在分喜餅,一見著音晚,她便喜笑嫣然地迎上來,道:“日子定好了,就在六月初七,你到時帶著小星星提前幾天搬我家去住?!?/br> 音晚覺得太過倉促了。時間倉促,人也倉促。 她當(dāng)年和蕭煜奉旨成婚時,善陽帝怕夜長夢多,御口定下婚期,饒是這樣,兩人從定親到成婚還隔著半年的聘期。她所見一般長安世家間聯(lián)姻,至少都得有一年的聘期,胡靜容好歹也是洛陽富賈,這點(diǎn)體面還是得有的。 再者,柳元這個人也得再看。他不亂瞟坊中繡娘,行事端正只是一方面,能不能托付終生僅看這些還是不夠的。 音晚說了自己的顧慮,胡靜容只置之一笑:“你呀,小小年紀(jì)偏得一股子老學(xué)究腔調(diào),這種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兩情相悅,其余的都不重要。” 音晚不甚認(rèn)同,還要再勸,胡靜容挽住她的胳膊,將她勾到身側(cè),小聲道:“你當(dāng)我是吃素的?。课沂畮讱q便跟著父親做生意,二十出頭守寡,撐起偌大家業(yè),在外頭拋頭露面謀生計(jì),什么人沒見過?這人啊,是好是壞,有幾根花花腸子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同柳元這半年多,我可是把他家祖宗八輩都摸得明明白白了,你還怕我吃虧?你沒事多吃點(diǎn)飯補(bǔ)補(bǔ)心眼別以后叫你的皇帝陛下欺負(fù)了才是?!?/br> 她嘴皮子利落,把音晚說得臉頰彤紅,羞惱地將她搡開,她跟條無骨蟲似的,黏黏糊糊地又纏了上來。 這會兒倒是面容端靜,帶了幾分嚴(yán)肅:“我其實(shí)就是想讓你看著我出嫁,等以后你走了,我想我們這輩子大概是再見不到了?!?/br> 這又開始煽情,把音晚說得頓生不舍,撫著她的手背,摯情道:“誰說的?我會來看你,或者你去看我。” 胡靜容笑了笑:“想什么呢?離開了這里,你就把洛陽這些事都忘了,安心做你的皇后,母儀天下,輔佐明君,咱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的來歷身份。” 音晚還要再說,外頭走貨的駝商來了,小廝進(jìn)來請胡靜容去結(jié)賬,她不得不拋下音晚匆匆忙忙過去。 留下音晚對著案子上工筆細(xì)描了一半的折紙臘梅紋樣出神,怔然許久,才幽幽吐出一句話:欺負(fù)我?看那狗皇帝以后還敢來欺負(fù)我! 雖然罵起來順嘴,但那狗皇帝卻著實(shí)讓人掛心。 酒肆茶樓里已有了新談資,道大周與突厥在穎川大戰(zhàn)幾場,彼此各有勝負(fù),皇帝陛下為安軍心,已決意御駕親征,前往晏馬臺親自督導(dǎo)戰(zhàn)事。 大周先祖以武定國,但如今已建國百余年,歷朝歷代安逸日子過慣,鮮少有君王御駕親征。善陽帝在位時內(nèi)外亂成那樣,他都穩(wěn)坐未央宮,半點(diǎn)硝煙不沾。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更何況是帝王? 音晚雖然對朝政鉆研不深,但也知道,但凡是要走到御駕親征這一步,那大多是戰(zhàn)事不順利之故,至少沒有蕭煜原先設(shè)想得那么順利。 她又開始睡不著覺,只有再去問父親,為了讓一切顯得自然些,這回她是抱著小星星去的。 謝潤一見著小星星就愛得不行,這小團(tuán)子承繼了蕭煜的美貌,軟萌秀氣,機(jī)靈嘴甜,沒有半日便哄得全家圍著他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謝潤抱著不撒手,謝蘭亭殷勤地端點(diǎn)心,珠珠則在身后給他梳頭扎小鬏。 音晚瞧著一家人喜樂和美,估摸著時機(jī)到了,啜了口熱茶,裝作漫不經(jīng)意地問:“父親近日可聽說過前線戰(zhàn)事如何?” 她見謝潤轉(zhuǎn)眸看她,一時心虛,又添了句:“想從北邊進(jìn)點(diǎn)貨,駝隊(duì)還未走,不知當(dāng)去不當(dāng)去?!?/br> 謝潤就算再遲鈍,到如今也該品出些什么來了。 他默了片刻,將小星星交給謝蘭亭,起身引音晚去了書房。 書房有一壁靠墻的楠木書柜,謝潤從柜中拿出一方黃楊木蕉葉紋方盒交給音晚。 他道:“皇帝陛下離開洛陽前給我的,他說若音晚想他了,若是找不到他是會哭的,便讓我把這個給你,你若是想見他,打開這個盒子,他就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了?!?/br> 提起這個謝潤就來氣。 當(dāng)時大戰(zhàn)在即,蕭煜好歹以己為餌救了珠珠和玉舒,還算對他家有恩,謝潤沒愛出言譏諷他,接過盒子的時候心底卻在想:想你?晚晚會想你?就沒見過這么沒有自知之明,這么臉皮厚的男人。 現(xiàn)如今謝潤算是明白了,原來每一個自我感覺良好到不要臉的男人,背后都有一個死心眼、犯傻氣的女人。 偏偏那個死心眼、犯傻氣的女人還是他的寶貝女兒。 音晚寶貝地抱著方盒,怯怯地抬頭偷掠了一眼謝潤。 謝潤拿她沒辦法,沉默良久,嘆道:“晚晚,你若想跟他回去,也不是不可以。那狗皇帝如今與從前大不相同,你陪他經(jīng)歷了最艱難的時候,眼瞧日子過好了,沒有去便宜別的女人的道理,就算為了小星星,你回去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只是有一點(diǎn),你必須答應(yīng)父親?!?/br> 音晚道:“父親請講?!?/br> “往后的日子里,你必須多愛一分自己,少愛一分他,你對他的情永遠(yuǎn)不能多過他對你的。癡心太甚,易傷己身,你明白嗎?” 音晚乖巧地點(diǎn)頭。 謝潤想了想,寬慰她:“你也別全信坊間街巷的那些流言,軍情奏報(bào)乃是機(jī)密,一般是傳不到外面的,所以坊間流傳的消息半數(shù)是假,半數(shù)是遲緩的,等到軍情傳得人盡皆知時,那大約是過去許久了。就算現(xiàn)如今的流言來說,皇帝陛下御駕親征是早先半個多月以前的事,他這會兒都該到晏馬臺了,若是順利,說不準(zhǔn)已經(jīng)和耶勒交過一回手了?!?/br> 音晚的心驀得又提起來。 謝潤笑道:“別擔(dān)心。耶勒雖說能征善戰(zhàn),可咱們的陛下也不是吃素的。他當(dāng)年能掙脫囹圄,東山再起,靠得便是平定藩將作亂的功勛,也算是一刀一劍自己打下來的江山,那么多心眼,那么多手段,也不是什么善茬,有何可擔(dān)心的?” 多么奇妙,剛才還是“狗皇帝”,須臾間就成了“咱們陛下”,看來在家國大義面前,謝家人的態(tài)度還是很一致。 音晚不禁莞爾,連連稱是。 她并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的事,也不信打開方盒蕭煜就能變戲法似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就算真能,她也不會這樣做。 前方正在打仗,他這面帝旌便是定海符咒,怎能因?yàn)閮号殚L而拋下家國大業(yè)? 但蕭煜竟然留下了這么一只盒子……看來那三月之約不光音晚自己沒當(dāng)回事,蕭煜也沒當(dāng)回事。 可是,他是把盒子留給父親的。他是不是打算,若她不曾思念他,若父親覺得沒有必要給她這盒子,那么他便尊重她的抉擇,不會來打擾她了? 音晚抱著盒子看向北方,哪怕舉目皆是重疊浮延的院墻飛檐,還是癡癡看了許久,才小心地將方盒收攏進(jìn)箱篋里。 到了五月尾,院子里的桃樹結(jié)出圓滾滾的果子,果熟蒂落,出乎意料的甘甜。 青狄和花穗兒高興壞了,連夜采摘干凈,留了一部分鮮果,剩下的做成音晚愛吃的糖漬桃脯。 小星星樂呵呵地看她們忙活,然后趁她們不注意悄悄偷了兩個最大最紅的果子藏進(jìn)他盛木馬玩具的小箱子里。 這期間關(guān)于前線戰(zhàn)事坊間自是議論紛紛,布衣墨客儼然都成了朝廷大員,一個個揮斥方遒,指點(diǎn)江山。 到五月尾,連同熟透蒂落的桃子一般,這股熱鬧勢頭也慢慢冷了下來。 有傳言說不打仗了,雙方已開始議和,突厥精銳大半撤回了草原,大周羽林軍也開始漸次回撤。 下個月初七是胡靜容的婚期,按照同她的約定,音晚和小星星初五那日便得搬進(jìn)胡府,馬車停在柿餅巷前,青狄和花穗兒正往車上裝換洗衣服,貼身妝奩……兩雙繡鞋踩在石路上,形影匆匆,驀得,兩人同時止步,睜大眼睛看向前方。 音晚領(lǐng)著小星星出來,正想問兩人收拾好了為何不上車,一見著來人,也不由得怔住了。 她腦子倏然亂起來,起先是驚訝:他怎么會在這里?他怎么敢來這里? 掠影般飛速回想著才聽來的街邊傳聞——“雙方已然停戰(zhàn),正在議和?!?/br> 立刻又想起父親的話——“坊間流傳的消息半數(shù)是假,半數(shù)是遲緩的,等到軍情傳得人盡皆知時,那大約是過去許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紅杏飄香,柳含煙翠拖輕縷。出自:蘇軾《點(diǎn)絳唇》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出自:《孟子·盡心》 第108章 大結(jié)局 落花簌簌, 行人匆匆,日落西山時卻是罕見的安靜。 耶勒和音晚去了上一回蕭煜領(lǐng)他們?nèi)サ牟杷?,就在柿餅巷附? 若在二樓臨窗,還能看見柿餅巷中的屋舍瓦片。 耶勒手撫上雕欄, 遠(yuǎn)眺洛陽,依稀可見遠(yuǎn)處人流如織, 穿梭于鱗次相接的屋舍間, 幢幢墻垣沐著爛漫晚霞,靜美的似一幅畫卷。 中原的繁華富庶盡顯于此, 不管哪個胸懷壯志的大好兒郎看見, 都會生出澎湃激昂之感。 只可惜,他此生是與中原沃土無緣了。 兩相沉默良久,音晚先開口了:“不是在打仗嗎?舅舅怎么就這樣來了洛陽?” 耶勒笑問:“晚晚這是在關(guān)心我的安危嗎?” 音晚低下了頭, 沒有接話。 耶勒道:“議和許久了,只是兩方都在封鎖消息, 怕生出不必要的亂子, 如今倒是議得差不多了?!?/br> 他恍而一笑:“有我在, 大周和突厥永遠(yuǎn)再打不起來了,若我不在,失去了壓制突厥九部的人, 那可就說不定了。所以, 這大周的每一寸國土對我來說都是安全的,皇帝陛下絕對是希望我長命百歲的。” 雖然兩人之間尷尬,但兩邦和平終歸不是壞事,音晚舒了口氣,展顏微笑。 耶勒見她笑了, 原本略有些低落的心情亦不由得明亮起來,他道:“我在來的路上想了許多,從前我總是不甘心,想為什么偏偏我是你的舅舅,為什么偏偏你邁不過心里那道坎,為什么我們不可以更進(jìn)一步?!?/br> “進(jìn)了這座洛陽城,我突然想明白了?!?/br> 音晚歪頭看向耶勒,他原本銳利的鷹眸中似是騰起了一層茫茫白霧,褪去了攻擊性,顯得很是悵惘。 “其實(shí)舅舅不舅舅的根本不重要,若你的舅舅是蕭煜,那些勞什子的禮教宗法在你這里恐怕也就是一摞廢紙吧。” 他原本以為音晚不會正面回答他的,畢竟她從來都是那般循規(guī)蹈矩,那般含蓄文雅,那般……還沒想完,便聽身畔傳來音晚輕快的語調(diào):“是啊,若我的舅舅是蕭煜,不管什么擋在我面前,都是山可平,??商畹?。” 耶勒凝睇著她的側(cè)頰,黃昏光暈鍍在上面,顯得面容明燦絕美,在一瞬之間,足以驚艷山河,顛倒眾生。 他越發(fā)難過失落,嘆道:“上天對他可真好,百轉(zhuǎn)千回,是他的,任旁人用盡心機(jī)使盡手段也奪不去?!?/br> 音晚搖頭:“不是上天對他好,而是剛好我是他的。這世上一定有一個人也是唯獨(dú)屬于舅舅的,一定有?!?/br> 她的聲音柔美,若纖纖素手撫慰過耶勒千瘡百孔布滿厚繭的心,他一時怔然,癡癡望著她,問:“真的嗎?” 音晚重重點(diǎn)頭:“當(dāng)然是真的,只是若遇見了,舅舅一定要珍惜她,萬不可像我們,走這么多彎路?!?/br> 耶勒含笑看她,目光深深鐫滿不舍離愁,像是要把一生的癡戀都看盡了。他從袖間摸出一個小綢布團(tuán),在她面前徐徐解開,里頭安靜睡著一對金絲葫蘆耳墜,正是上一回他給出來音晚卻沒有收的。 “我這一生都不會再踏足中原半步了,這大許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 音晚低下頭,睫毛輕覆,接過來攥在手里。 耶勒粲然一笑,仿佛從遠(yuǎn)方跋涉而來便是這么一個目的,目的達(dá)成,他便再無遺憾。 他伸出手,想抱一抱音晚,手在她身側(cè)徘徊許久,還是沒有向前這最后一步,而是默默收了回來。 他道:“晚晚,你要記住,將來你一定要好好愛自己,愛他的永遠(yuǎn)不可比他愛你的多。” 音晚笑吟吟應(yīng)下,覺得有趣極了,舅舅竟然說了和父親同樣的話,笑著笑著,眼睛漸漸酸澀,漫上朦朧水霧。 耶勒搶先一步道:“不許哭?!?/br> 音晚倒真聽話,強(qiáng)忍下淚意,眼巴巴看著他。 耶勒摸了摸她的頭,瀟灑道:“好了,舅舅要走了,你就站在這里目送舅舅離開,你們中原的話本中有一句話是怎么說來著?相忘于江湖,是不是也挺浪漫的?” 音晚“噗嗤”一聲笑出來,極捧場地點(diǎn)頭。 耶勒最喜歡看她笑,自她還是個孩子時,偷偷摸摸來看她,見她哭了就忍不住用糖哄她笑,等她長大了,哄起來也越發(fā)難了,他又哄得總是不得章法,沒能讓她笑,反倒讓她難堪、難過。 幸好這一切都要過去了,將來還是讓她愛著的那個男人哄她笑吧。 耶勒凝著她的雙目,對她說了最后一句話:“我走了?!庇胁簧幔嘤嗅屓?。 音晚如他所愿,一直站在這里目送他騎馬遠(yuǎn)去,日暮時分,斜陽落下,將影子拉扯得很長,漫過墻垣,隨著密匝匝的馬蹄聲,直奔向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