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麗生氣的事件被文萊思用越來越熟練的半真半假的謊言應付了過去，這多多少少讓文萊思恢復了一點點自信，至于之后系統(tǒng)慣常的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文萊思在需要的時候已經(jīng)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準確的說，應該是幾乎完全聽不到了。

    但這實際上沒有解決任何問題，斯卡麗不知為什么似乎對陣營歸屬之類的東西非?？粗?，打從一開始她就已經(jīng)站在文萊思一方考慮問題，也正是因為為文萊思考慮，才會表現(xiàn)得那么生氣。擺在文萊思面前的真正問題，是將在年關開始的生死決斗。

    根據(jù)冷靜下來后斯卡麗的介紹，以及之后文萊思自己打聽到的情況，生死決斗對聯(lián)邦人來說是神圣而崇高的儀式，在主流文化幾乎與聯(lián)邦完全一致，主流人群也多是聯(lián)邦人的學院城，它自然也具有相同的效力。

    雙方在公證人的見證下，在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為了維護榮耀，將一切公開，賭上生命進行戰(zhàn)斗，活下來的贏家將會維護自身的名譽，并使之更加閃耀。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儀式在聯(lián)邦人心里似乎充滿了浪漫主義情調(diào)，哪怕是兩個平民之間的生死決斗，也能得到相當廣泛的關注。包括斯卡麗在內(nèi)，她講到生死決斗的事宜時，也不由得露出了悠然神往的神色。

    當然，通常能得到認可的生死決斗不會發(fā)生在實力懸殊的兩人之間，即使由較弱一方主動提出，作為強者的一方拒絕也會被認為是仁慈的表現(xiàn)。不過文萊思面臨的決斗中這種規(guī)矩并不適用，因為在發(fā)起決斗的時候，色雷斯·費爾南多還是一轉(zhuǎn)法師。

    這就是文萊思面臨的最大問題。正如文萊思所知，斯卡麗早就可以成為一轉(zhuǎn)法師，然而她至今還是法師學徒，這些聯(lián)邦的大家族子弟們似乎普遍不會像一般人一樣盡可能快地提升實力，而是刻意在較弱等級上磨練自己，以滿足一些連斯卡麗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的條件。

    二十多歲的色雷斯·費爾南多就無疑是這些人其中之一，只要他想，這一個星期足夠讓他成為一名二轉(zhuǎn)法師。與弗蘭克斯一戰(zhàn)，雖說系統(tǒng)號稱為文萊思表演了屬于法師的華麗戰(zhàn)斗方式，用的魔法也大體都是文萊思能使用且掌握過的，連它使用的最關鍵技巧文萊思也已經(jīng)有所了解，下來仔細算一算，那時系統(tǒng)消耗的精神力根本不是文萊思500上限所能承擔的。

    而且即便他能復制系統(tǒng)的戰(zhàn)術，得知了自己與弗蘭克斯等人戰(zhàn)平的費爾南多也絕不會像弗蘭克斯那時那樣輕敵。說到底，論到毫無保留的戰(zhàn)斗，如果說法師學徒還有可能憑借魔法以外的其他條件，諸如智謀或者身體素質(zhì)，有那么一線勝利的希望，一轉(zhuǎn)法師與二轉(zhuǎn)法師之間就是完全無法逾越的鴻溝。

    也難怪斯卡麗會對文萊思接受了那場決斗那么激動，看到這種自尋死路的白癡行為，哪怕并不是很親密的朋友關系，恐怕也會恨鐵不成鋼地怒火中燒吧。

    ……會不會文萊思也并不確定，然而他現(xiàn)在并不想去思考那種問題。

    決斗是一個很大的難題，雖說有系統(tǒng)在文萊思有絕對不會輸?shù)淖孕?，但是在問系統(tǒng)“有沒有可能念出作弊碼后不被看出來的正常取勝”之后，被系統(tǒng)惡狠狠地嘲諷了。

    哈，小文萊思，你是白癡嗎？眼睛會變紅你自己知道的吧？就算所有人都是瞎子，你一個一轉(zhuǎn)法師想干死二轉(zhuǎn)法師，你還要我“正常取勝”？你特么在逗我吧？

    系統(tǒng)說的也有道理。目前為止系統(tǒng)表現(xiàn)出了超越常識的恐怖實力，但它不能超越邏輯。這種局限也是過去文萊思所沒能意識到的——不如說他連考慮都沒考慮過這種事。

    而不靠系統(tǒng)，文萊思自己所能想到的戰(zhàn)勝費爾南多的方案，就是自己成為二轉(zhuǎn)法師。

    “在成為一轉(zhuǎn)法師之前，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成為二轉(zhuǎn)法師的條件啊?！彼箍惻?，像是生氣又像是擔憂地這么說，右手玩弄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剪短許多的鬢角金色的頭發(fā)。

    “哦，蒙面怪，好久不見，看起來最近發(fā)了橫財？不是來買東西的？成為二轉(zhuǎn)法師的方法？你腦子壞掉了嗎？怎么會來問我？”身上充滿的神秘氣息，雖然文萊思感覺他只是柜臺人員，但實際上店里卻好像只有他一個人的“杰拉德魔法用品店”的蒙在黑袍里的男人一如既往地冷淡且刻薄，“哦，那個和費爾南多公子生死決斗的人就是你？看在你曾經(jīng)光顧過我的店幾次的份上，你死的時候我會去看的。”

    “文萊思，文萊思，文萊思，你真是愚蠢的讓我吃驚?！睂＞谀Хㄖ绽L制與研究的鬼才，曾經(jīng)教導并且壓榨過文萊思的杰拉德先生像唱詠嘆調(diào)一樣高低起伏地念了三遍文萊思的名字，“你還不具備裝配二轉(zhuǎn)魔法之徽的條件。是什么條件？你到時候自然會知道——啊，抱歉，你不會有什么到時候了來著，我是不是不該提起這個？”

    花了一天時間找了一圈，文萊思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學院城的社交圈子究竟有多么狹窄，有可能知道成為二轉(zhuǎn)法師方法的居然只有三個人，而且他們最后都完全沒能幫上忙。

    而最后的最后，系統(tǒng)是這么說的。

    呸，你這個沒良心的小王八蛋，早怎么不問我？現(xiàn)在想知道？晚了！

    雖然系統(tǒng)說是這么說，以文萊思對系統(tǒng)的了解，就算第一個去問它，它十有八九也不會給出有價值的建議。這么一來，文萊思想要在這幾個星期里成為二轉(zhuǎn)法師的幻想就破滅了。

    這反而讓他輕松了許多。畢竟，這樣一來，他能做的事就很少了，竭盡全力去打聽有關費爾南多的情況，戰(zhàn)斗時盡可能地嘗試在不使用作弊碼的前提下戰(zhàn)勝費爾南多，所剩下的都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的東西——最后，恐怕是免不了要用作弊碼的吧。

    至今文萊思仍然在把系統(tǒng)當做重要的秘密，盡管他并不明確知道暴露系統(tǒng)的存在究竟會有怎樣的危害，但每當他回想起那天從天上落下的隕石雨——那可不像是為了一個殺人犯會用的手筆——他就一直覺得盡可能地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會比較安全。更何況，系統(tǒng)的秘密存在，是保障他安全的一個重大底牌。

    “……如果必然會暴露的話，到時候就離開這里吧?！蔽娜R思終于放下了糾結(jié)，在自己的房間里搖了搖頭感嘆了一聲，“在這里呆了十個多月，才剛剛開始覺得安定下來，就忽然又覺得待不下去了。哈哈，下一步，去什么地方呢？”

    說什么開始覺得安定下來，最近你不是都開始過上混吃等死的腐敗生活了嗎？

    文萊思眨了眨眼睛，露出笑容：“對。所以我才說安定下來。”

    這樣決定之后，剩下幾天時間，文萊思就打算了結(jié)了學院城里面的一些瑣事。

    第一件事是找到那個在廢棄的小村子里撿到，現(xiàn)在跑去當廚子的少年唐。那個渾身上下都透著邪門氣息的家伙一如既往地處變不驚，淡定地表示自己保持清醒的時間還有至少兩個月之后，文萊思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沒有啥要跟他說的。倒是文萊思準備走的時候，那家伙又叫住了他，用隨口一提似的口吻說：“你要是準備走的話，要去哪跟我說一聲。”

    文萊思很想回一句：“憑什么？”，但是最后憋了半天，還是只用：“如果我還活著的話會的?！边@樣比較平和的句子回應。畢竟剛住進學院城的時候多虧了他身上的衣服，現(xiàn)在太絕情了文萊思自己難免有點過意不去。

    之后文萊思又跑去找到了杰拉德先生。杰拉德先生好像早都知道他要來，還叫來了“杰拉德魔法用品店”的那個老板——文萊思這才知道他們倆原來是朋友，用品店以杰拉德先生命名，然而老板卻是那個被威廉誤會成伙計的黑袍男人——他們一起給文萊思開了個送別會……或者說提前辦了一場規(guī)模比較小的喪事。

    期間，杰拉德先生老淚縱橫——九成九是由于酒精的緣故，狠狠拍著文萊思的肩膀，大聲哭喊：“你怎么死得這么早啊！”，引來了周圍其他人，其實也就是像是伙計的老板一樣的目光。面對此情此景，文萊思也著實沒辦法說些別的什么。

    最后，在決斗的前一天，文萊思重新回到他曾經(jīng)工作生活了好幾個月的那個大長屋里，請所有曾經(jīng)的同事一起吃了頓飯，接著單獨叫出了與他在同一個組中的蘇珊大媽和倒霉的杰米，想要給每個人100個標準單位作為餞別的禮物，以及這段時間為他保留工作的謝禮。

    杰米一開始表現(xiàn)得很吃驚，忙不迭地準備接過來的時候，卻聽到蘇珊大媽有點生氣似的斥責文萊思的聲音。蘇珊平常是個很有精神的老太太，在生氣的時候就會變成很有氣勢的老太太，已經(jīng)是一轉(zhuǎn)法師的文萊思在她面前像個隨處可見的小屁孩一樣被罵了個狗血噴頭，而杰米甚至還沒能理解她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結(jié)果杰米也畏縮起來，只是小心從文萊思手上拿了10個標準單位，算是聊勝于無。

    而文萊思則低著頭道歉，反復表示并沒有看不起他們的意思，只是作為朋友想要表示友好，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刻意識到了自己先前的錯誤，下定決心痛改前非。過了好半天，蘇珊才總算平靜一些：“你為什么忽然就要道別了？”

    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罵人時開始就有的淚花，文萊思隱藏在面罩下的嘴唇輕輕抿了一下，接著又笑了起來：“沒什么，只是覺得在學院城也呆了很長時間，想要去別的地方走走。過幾年應該還會再回來的吧。我可是穿越了無盡山脈的人，大媽您不用那么擔心?！?/br>
    “哦，哦……年輕時候多走走也好。那就去吧。放心，我蘇珊還活著一天，你來就一定有口飯吃！”說完這句話，蘇珊大媽就昂首挺胸地離開了——一直走到文萊思他們不太看得清的地方，才垂下先前越仰越高的頭，用手在臉上抹了兩下。

    最后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文萊思原本準備說些什么，杰米卻收起了往常那副死皮賴臉的表情，換上的比較嚴肅的神色，搶先開口道：“那個傳聞里要和這里大家族學生生死決斗的平民，是不是就是你？”

    “啊——是?！蔽娜R思有點吃驚，“你怎么知道的？”

    “只是猜的。我認識的能有資格和那樣的人物生死決斗的平民，就只有你一個。再加上你突然跑過來道別……”杰米咳嗽了兩聲，停頓了好長時間，最后像是下定了決心，“聽著，歪嘴小哥——你是叫文萊——思，對吧？文萊思·卡萊爾。那天那家伙是這么說的?！?/br>
    “你要逃避那場生死決斗嗎？”

    “你會瞧不起我嗎？”文萊思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

    杰米搖了搖頭：“我過去以為我會，但是，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瞧不起自己的朋友的。你應該逃，就算你和那家伙都是一轉(zhuǎn)法師，你最近還和一位大小姐走得很近，但是，你沒有勝算的。你只是平民，他家里是富豪，絕對沒有勝算的，我不想眼睜睜看著你死?！?/br>
    文萊思不由得撓起頭來：“是這樣嗎？可是我聽說逃避一場生死決斗后會很難在聯(lián)邦的勢力范圍內(nèi)生存下去。杰米，你知道我的情況，我本來就沒辦法在帝國生存了?！?/br>
    “就算那樣——”杰米話說了一半，卻忽然咽了回去，苦笑一聲，“你說的也對。你和我并不是同樣的人，你在帝國成為不了法師，就逃出來，到聯(lián)邦的地域來……而我，裝不上出售的制式魔法之徽，就自認倒霉，在學院城為了那點補助歡欣鼓舞?！?/br>
    “我理解不了你的想法，所以我無法組織語言去否定它?！?/br>
    杰米忽然又換上了輕松的樣子：“歪嘴小哥，你打算贏嗎？”

    與系統(tǒng)的交流讓文萊思逐漸習慣了跳躍很大的對話方式，于是文萊思也跟著笑了起來：“當然，那是生死決斗唉。輸了不就死了嗎？”

    “這幾百標準單位，對你的戰(zhàn)斗不會有影響嗎？”

    “杰米，你也知道我最近跟大小姐走得很近。算是發(fā)了一筆橫財。”

    “那么就拿來吧，三百標準單位?！?/br>
    “不，等一下，三百？”文萊思看著一下子臉皮又厚起來的杰米，一時間居然不太適應。

    “對啊?！苯苊滓荒樌硭斎坏仃割^，“你不是準備給我一百嗎？還有蘇珊大媽的一百，我會用來照顧她的。再加上，你知道參觀那場決斗的門票有多貴嗎？”

    …………

    終于，新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