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時節(jié)端詳著她的表情。

    路紛紛問：“跑了幾圈？”

    明時節(jié)答：“五圈?！?/br>
    “為什么是五圈？”

    “照你的思維方式粗略計算，約需要三到四十分鐘，你才能思考完?！?/br>
    “……”

    路紛紛伸手撓耳朵：“那你為什么不看看電視等我。”

    她不自在的時候就會有撓耳朵的小動作。

    明時節(jié)表情緊繃：“怕你不喜歡。”

    他指的是收藏她的東西這件事。

    路紛紛難得領(lǐng)悟到了他的意思，搖頭說：“不會?！?/br>
    像是怕再會錯意，明時節(jié)向她確認(rèn)：“不會，是指喜歡？”

    路紛紛：“嗯呢?！?/br>
    只要一想到他不喜歡其他人，她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路紛紛就止不住地嘴角上揚。

    明時節(jié)眸光流轉(zhuǎn)，看她的眼神含情脈脈：“笑什么?！?/br>
    路紛紛努力拉回三分矜持：“這個，”她晃了晃手里的魔法娃娃，“是在哪里撿到的？”

    明時節(jié)：“路邊?！?/br>
    “是長著仙人掌那條小路嗎？”

    “嗯?！?/br>
    路紛紛背靠墻壁，以此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抬起頭，開口打破靜謐：“這個魔法娃娃有個故事。”

    明時節(jié)站到她旁邊，跟她肩并肩靠在同一面墻壁上。

    “什么故事?！?/br>
    他可能爭分奪秒習(xí)慣了，不愿意靜下來等她開門，所以要找點事轉(zhuǎn)移注意力。他今天好像跑得特別急，而且連運動服都沒換，還穿著襯衫西褲，出了一身汗。路紛紛不喜歡其他男人的汗味兒，但她特別喜歡明時節(jié)身上的味道。

    她挪了挪腳，往他那邊靠了靠，說：“我還沒出生之前，我家是開玩具廠的。關(guān)于這個娃娃的故事，也是我爸爸瞎編的營銷噱頭。你想聽嗎？”

    明時節(jié)挪腳，往她身邊靠了靠：“想?！?/br>
    兩個成年人突然變成坐排排聽故事的小孩兒。

    路紛紛開始講這個故事：“有位小公主，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只會魔法的娃娃。有一次，小公主去森林狩獵，不小心把它丟在了路邊?！?/br>
    “十年后，一位英俊的王子拿著它出現(xiàn)在小公主面前。那時，小公主已經(jīng)國破，成了亡國公主?？墒峭踝舆€是愿意娶她為妻，讓她做了唯一的王妃，從此幸?？鞓返纳钤趯m殿里?！?/br>
    可能是運氣好，魔法娃娃的故事火遍全國，路爸爸用開玩具廠賺到的第一桶金注冊了新公司，開始經(jīng)營煤礦，沒過幾年就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老板。

    路紛紛出生后的很多年，身上都被人貼著“魔娃”的標(biāo)簽。年少無知時不喜歡被圍觀被當(dāng)成焦點，她總覺得那是一種嘲笑，她不喜歡這個標(biāo)簽。

    十五歲是路紛紛最叛逆的時期。

    家里的礦山出了事故，上門找爸爸要錢的人越來越多。他們衣衫襤褸，滄桑又可憐，嘴里罵著無良jian商，吸血鬼。

    后來路紛紛才知道，爸爸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他付了巨額賠償金，但那筆錢被他的好兄弟獨吞了，沒有賠給受害者家屬。爸爸獨自背了鍋。

    十五歲的小姑娘看事情只看表面，看到連一向崇拜爸爸的mama都開始數(shù)落他，嫌他不會做事，每天跟他吵架，還從家里搬了出去。時間長了，路紛紛也開始共情那群工人，覺得爸爸就是個無良jian商。

    她故意弄丟魔法娃娃，然后潛在路邊。

    她不信世上有什么王子，jian商爸爸說的話她全都不信。她心想，只要有人去撿娃娃，她就當(dāng)場逮住那人，最好來個丑八怪，讓爸爸知道吹牛騙人的后果。

    丟完沒多久，她又后悔，那是爸爸親手做的。她想去撿回來。

    等她回到那個地方，娃娃已經(jīng)不見了。

    “其實爸爸跟歐以彤吵架，是因為她出軌了。后來的很多年，我都后悔當(dāng)初的叛逆和對爸爸的不理解。那個娃娃承載著爸爸的夢想。那個故事是他夢的開始，卻被我棄如敝履?！?/br>
    “失而復(fù)得，我開始相信那個故事?！蹦Хㄍ尥拚娴臅Х?，十年后，真的把她的王子送到了身邊。爸爸沒有騙人。

    明時節(jié)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路紛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明時節(jié)的手掌貼著她冰涼的背脊，隔開了冰冷的墻面。

    暖意在背部散開，路紛紛回過神來。

    明時節(jié)沒有對她的故事發(fā)表意見，也沒說那些她不愿提及的無用功安慰，只說：“別靠太久，會感冒?！?/br>
    路紛紛側(cè)身，上前兩步，輕輕環(huán)抱住明時節(jié)的腰。

    “謝謝。你幫我爸爸實現(xiàn)了夢想?！?/br>
    明時節(jié)抬手回抱住她。

    路紛紛動作親昵地幫他把歪掉的領(lǐng)帶夾扶正。她見慣了一絲不茍的明時節(jié)，見到這樣凌亂的他，一時半會兒還有點兒不適應(yīng)。

    “所以，”她舔了舔嘴唇，試探道：“你現(xiàn)在是拾金不昧的路人，還是送娃娃的王子？”

    明時節(jié)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話里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路紛紛自發(fā)自覺接過話茬，耳尖發(fā)燙：“你還……”她的聲音低下去：“喜不喜歡我？”

    也不知道明時節(jié)聽見沒有，問完，她立刻伸出一根手指壓在他的嘴唇上。

    “先別說。”

    她手指冰冰涼涼，貼在唇上卻帶著烙鐵一般的熱量，明時節(jié)屏住呼吸。

    過了兩秒，他啞聲問：“為什么不能說。”

    “因為，這是兩件大事?！甭芳娂姷氖种竸澾^他俊美的下顎，停在他的寬肩上，“我需要先消化一件事，才能繼續(xù)去消化另一件事。”

    她怕得到的是他對現(xiàn)在的路紛紛很失望這個答案。

    明時節(jié)垂睫，注視著搭在他肩上那幾根白白的手指，“好。”

    他一向沉默寡言，今晚竟然像是沒忍住，主動詢問：“第一件事，大約需要消化多久？”

    “快了?！甭芳娂姲涯X袋貼在明時節(jié)襯衫上，數(shù)著他有力的心跳，“還差十秒?！?/br>
    “……”

    明時節(jié)停了一會兒，提醒她：“十秒到了，紛紛?！?/br>
    路紛紛如夢初醒一般，抬起頭，先想到哪句就先問哪句：“我們那個時候碰過面？”

    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替身，路紛紛沒再裝溫柔裝矜持：“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你暗戀我？你為什么要暗戀我??？我見過你嗎？你認(rèn)識我？”

    明時節(jié)只答最后一個問題：“認(rèn)識?！?/br>
    路紛紛那會兒是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認(rèn)識她的人很多，她記得住的還真沒幾個。

    明時節(jié)牽著她的手帶她去客廳，幫她倒了一杯水。

    “紛紛，我們把問題整理一下，按順序提問，行么？”

    路紛紛：“……”

    “行?！甭芳娂姏Q定照顧一下這個強迫癥，乖乖坐到沙發(fā)上，捧著水杯，問第一個問題：“你是在哪兒看到我的？”

    明時節(jié)答：“小cao場?！?/br>
    路紛紛問：“我在做什么？”

    明時節(jié)：“打架?！?/br>
    她打架不奇怪。路紛紛艱難地回憶了一下，哪一次打架有帥哥圍觀她。

    沒能想起來。

    她決定再縮小一點范圍：“幾打幾？”

    “一打五。”明時節(jié)似乎記得很清楚，答得很快。

    五個人。

    那就是美少女戰(zhàn)士團(tuán)全體出戰(zhàn)，這范圍就很好鎖定了，基本都是碾壓局，沒等到被圍觀就結(jié)束了。

    不對啊，印象中，她從不以多欺少。

    正愁想不起來，明時節(jié)又補了一句：“你一個人，打?qū)Ψ轿鍌€?！?/br>
    這下路紛紛想起來了。

    第22章

    記憶追溯到十年前的那個夏天。

    午后, 被暴曬過的馬路溫度高到往路上砸顆雞蛋，過會兒說不定都能直接吃的程度。

    路紛紛光著腳走路。

    十五歲是她的叛逆鼎盛期，哪塊地兒燙腳她就越往哪站, 就算燙腳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以此彰顯她與眾不同的格調(diào)。

    太陽光下, 少女眼尾微翹，鼻頭小巧, 唇色不點自紅。她扎著雙馬尾, 尖尖的下巴傲慢地?fù)P起, 很夸張的發(fā)型，卻被她駕馭住了, 不僅俏皮可愛，還美得奪目。

    她對著一群壞男生自報家門：“沒錯, 我就是, 美少女戰(zhàn)士之, 路紛紛！”

    “呸！不就是高一新來的黃毛丫頭?！?/br>
    路紛紛囂張地瞇起眼，裙擺下細(xì)長的腿一踢, 邊上那顆樹枝“咔擦”一聲被踹斷。

    “我日？這妞兒會武功！”幾個男生嚇得亂逃。

    等人跑走，路紛紛“嘶”了一聲, 跳起來站進(jìn)草叢里：“真特么燙腳?！?/br>
    瘦子陳趕緊拿課本幫路紛紛扇風(fēng)：“老大，你干嘛非站那里？”看著都燙。

    路紛紛：“我那不是鞋掉了嗎！”

    “那你也不能擱那挨燙?。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