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心跳如鼓，反過來扯住景溯的衣袖，想拉著他快些走。

    可一切偏偏就是不肯如她所愿。

    景溯原地停了下來，他輕輕低笑一聲，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再往前一步。

    第10章 你像貓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柳凝寒毛幾乎快要豎起來，她用力抽出手腕，想掙脫景溯的束縛。

    可是他抓得很緊，憑她的力氣，根本沒可能逃脫。

    “殿下何必如此?！绷÷曊f，“這般羞辱忠毅侯府，對您又有什么好處？”

    “區(qū)區(qū)一個忠毅侯府，還動不了孤?！彼p嗤一聲，“你就拿這來威脅我？”

    柳凝緊緊地咬起唇，她哪里敢威脅他……明明是他步步緊逼。

    她的模樣落在景溯眼里，眼里掩著一絲焦慮，眉頭輕輕蹙著……即便這個時候，她還是拼命壓抑著情緒，一點也不肯顯露在臉上。

    就像是習(xí)慣一樣。

    景溯皺了皺眉，抬頭瞧了一眼，看到衛(wèi)臨修等人已經(jīng)下了樓，低聲附在柳凝耳邊。

    “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彼f，“不想被衛(wèi)學(xué)士發(fā)現(xiàn)……就抱緊我。”

    柳凝一怔，隨后很快領(lǐng)會到他的意思。

    她身子前傾，兩手摟在他的腰間，伏在他懷里，將整張臉深深埋在他胸前，遮了起來。

    “……殿下？”

    下一刻，衛(wèi)臨修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柳凝背對著他，聽出了他語氣里的訝異。

    他似乎只是驚訝于在這里碰到景溯，和其他人一起施禮，卻被景溯擺了擺手止住。

    “原來是衛(wèi)學(xué)士?！?/br>
    景溯對著衛(wèi)臨修微微頷首，又看向其他幾人，一一喚出他們的官職，似乎這汴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員，他都在心里有數(shù)。

    他芝蘭玉樹般站在那里，語氣溫和，氣度高雅……只是懷里卻抱著一個嬌弱的女子，樣子格外違和。

    衛(wèi)臨修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看了一眼，尷尬地扭過頭去：“倒是打擾殿下……”

    “愛妾一向怕生，趴在孤懷里不肯出來?！本八葺p輕一笑，“倒是讓各位見笑了。”

    他沒有與衛(wèi)臨修等人多聊，當(dāng)著幾人的面，把柳凝攔腰抱起，走了出去。

    她的臉始終貼在他胸前，沒有露出半寸。

    直到上了馬車，他才把她放下。

    “你好輕?！本八莅阉p輕放到軟座上，像是放置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平日里也不多吃點?！?/br>
    他語帶調(diào)侃，可柳凝心有余悸，一點開玩笑的心思也沒有。

    她把衣衫理了理，抬頭淡淡地瞧了身邊人一眼：“……殿下是故意的？”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他偏偏就挑了望仙樓，偏偏就遇上了衛(wèi)臨修……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這是人為安排的結(jié)果。

    柳凝盯著景溯看了一會兒，他卻只是笑了笑：“沒有證據(jù)的事情，你可別亂講?！?/br>
    他表情無辜，語氣卻含著戲謔，這似是而非的腔調(diào)，不像解釋，倒隱約像是在與她逗趣。

    換了常人早該生氣了。

    然而柳凝卻只是垂著頭，一副安靜柔弱的模樣，好像無論景溯怎么做，她的臉上也不會出現(xiàn)一絲波瀾。

    當(dāng)真是乖巧溫柔到了極致。

    可是景溯卻一點不信，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什么單純可欺的角色，此時一定在謀劃著些什么。

    馬車本來正往回駛著，景溯卻忽然出聲，吩咐車夫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城南駛?cè)ァ?/br>
    車駕最終緩緩?fù)Ｖ惶幒拥踢?，四周沒什么人，只有兩堤邊的楊柳蔥蔥蘢蘢，微風(fēng)輕拂起柳絮，紛紛揚揚似初雪飄落。

    柳凝被景溯拉著下車，環(huán)顧了一圈，心中微微升起些警惕：“……為什么到這里來？”

    “時辰還早，難得與你出來一天，就這么回去，未免可惜。”

    景溯笑著睨了她一眼，伸出手，將她微微吹拂起的發(fā)絲，溫柔地別到耳后。

    他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擦過她的耳垂，激得柳凝輕輕顫了一下，她抿了抿唇，稍稍側(cè)過身去。

    這個人心里根本就沒有她，卻偏偏裝出一副體貼多情的樣子……很有趣么？

    柳凝不知道景溯到底在想什么，總之，他帶她到這兒來，不會是真的只為了看看風(fēng)景。

    景溯吩咐隨身侍從在河岸邊鋪上了一層坐毯，拉過柳凝坐在上面。

    “你的手好涼。”他握著她的手，眉頭微蹙，“怎么身子弱成這樣？”

    “先天不足而已。”柳凝隨口敷衍。

    她屏息，默默防備著他，但景溯什么也沒做，只是輕輕按著她的頭，搭在他的肩頭上。

    “孤與阿凝無冤無仇，甚至還頗為喜愛，何必如此戒備？”

    他一聲“阿凝”，讓柳凝心頭微跳。

    原來他知道她的名字。

    閨名被男人用如此輕柔的語氣喚出來，很難不讓人心中泛起一絲微瀾……不過柳凝心里更多的感覺還是別扭。

    她實在不想跟他過多牽扯。

    在馬車里，她想了一路，似乎除了慢慢拖著，依舊沒有什么好辦法可以擺脫他。

    愁人。

    臉頰被冰涼的手指撫上，柳凝抬起頭，對上景溯略彎的眉眼。

    “想什么心事呢？”

    柳凝猶豫了片刻：“殿下看上我什么了？”

    “絕色而又有趣的女人可不多見，孤不能看上你么？”景溯輕輕一笑，“何況，孤很好奇，你這張臉上除了這種溫溫婉婉的微笑，還會不會有別的表情?！?/br>
    他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她正在把她的婢女推下去，明明殺了人，卻還是一副溫柔羸弱的模樣，慢悠悠整理衣裙，半點慌亂也沒有。

    她看上去身體不太好，可殺人的時候，又穩(wěn)又準。

    當(dāng)真是矛盾到了極致。

    景溯本不是好奇心很強的人，見了她后，卻忍不住期待起來，她那偽裝柔弱的面具破碎后，會是怎樣的一副面孔。

    “原來殿下只是想拿我取樂?！?/br>
    “你像貓?！本八菽罅四笏哪槪澳翘旃略谌缫廛?，看到你抱了一只貓，當(dāng)時孤便想，你和那小家伙，還真是同類?！?/br>
    柳凝微怔：“……？”

    “你沒逗過貓么？”

    景溯笑著，從袖袋里取出玉佩，冰絲玉穗垂下來，拿在手里晃了晃，柳凝呼吸一滯，下意識想伸手去奪，只是被理智苦苦壓抑住，動彈不得。

    他是在逗她。

    柳凝偏過頭去，懨懨道：“殿下這樣做……我會討厭你的?！?/br>
    她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嬌弱，嘴上說著討厭，其實是以退為進的策略……賭的就是這個男人對她的一點點心思。

    說不定他一時憐惜，就會把這玉佩還她。

    這手段有些下作，但柳凝本就不在意什么尊嚴氣節(jié)，管用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的策略也似乎起了一些效果，柳凝悄悄抬眼，看到景溯微怔，然后低笑了一聲：“就這么想拿回去？”

    “可是孤若還你，以后就沒有控制你的籌碼了。”他說，“你之后不肯與孤相見，怎么辦呢？”

    這正是柳凝的打算。

    把玉佩拿回來后，她就不會再見景溯了。

    只有這玉佩是最重要的，不僅是父親的遺物，更暗藏著她的身世，萬萬不能落在他手里……至于他目睹了綠翹的事，左不過一個婢女，就算真的暴露出來，頂多是形象受損，對她倒沒有那么大的影響。

    柳凝按捺下心思，與他耐心周旋：“若是殿下愿意把玉佩還我，我愿意答應(yīng)殿下任何條件?！?/br>
    她語氣誠懇，景溯似乎被她打動，微微思忖了一會兒，笑道：“好吧。”

    柳凝心中微喜，卻見他促狹地彎起唇。

    “不是白給你的……你能從孤手里搶去，才算你的。”

    景溯略略松手，只用指尖勾著玉佩絲絳，在柳凝眼前晃蕩著，頗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第11章 憐惜

    “搶到就歸你。”景溯笑道。

    她搶得到么？

    柳凝盯著他手里的玉佩，半晌，嘆了口氣：“我恐怕?lián)尣坏健！?/br>
    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不過只有一點點，情緒幾乎沒有什么波動，還是原先那副樣子。

    “你連試都沒試，怎么這么輕易就放棄了？”

    “殿下會讓我搶到么？”柳凝有些委屈，“不過就是戲耍……”

    她說到一半，忽然眉頭緊緊蹙起，彎下腰，手緊緊地抓住胸口前的衣襟。

    景溯面色微變，一把扶住她：“你怎么了？”

    “……心疾犯了。”柳凝痛苦地皺著眉，眼里水光漣漣，“殿下……能不能幫我拿一下腰間的藥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