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可惜她的身份已被他知曉,最大的把柄握在了他手里,她輸了一局。 咿咿呀呀間,故事落下了結局,柳凝看著皮影慢慢落幕,忽然問柳重明:“你還和以前一樣想么?” 柳重明一怔:“什么?” “就是這只狐妖?!彼钢湛盏钠び澳唬澳氵€覺得她罪有應得么?” 柳重明神色似乎有些迷茫,不知道為什么柳凝要這樣問,但還是點了點頭。 “報仇不是正確的行為。”他說,“許多事情還有其他的解決方法……你為什么要這樣問?” “沒什么,隨便問問而已?!?/br> 柳凝頓了一會兒,起身,“我們回府吧。” 渴望保護她的人,未必知道她真的想要什么。 何況他也并沒有真正的決心與能力,能為了她對抗一切。 柳凝忽然覺得慶幸,她從未被虛假的溫暖所蒙蔽。 一直一個人走過來,雖然有時會累,但是起碼可靠。 -------------------------------------- 回到柳府已經(jīng)是晚間。 柳重明提著燈盞,親自把柳凝送回她的院子。 然而拐過回廊,卻瞧見垂花門邊立著一個單薄的身影。 衛(wèi)臨修靠在院門邊,身上披著件素色外衫,頭發(fā)散落未束起,模樣微微有些凌亂。 他素來得體,注重儀容,鮮少有這副模樣,柳凝看得心頭一緊。 難道……景溯惱羞成怒,為了報復,竟將她的身世告訴了衛(wèi)臨修? 她腳步不由得一頓,柳重明詫異地看了柳凝一眼,隨后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門口的衛(wèi)臨修,也是動作一滯。 衛(wèi)臨修也看到了他們兩人,慢慢走了過來,對著柳重明施了一禮。 “大哥?!?/br> 柳重明臉色稍稍有些僵硬,他不喜歡衛(wèi)臨修,素來不給他好臉色看。 但今日他發(fā)現(xiàn)了柳凝與景溯的事,看著衛(wèi)臨修,居然覺得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便沒再冷面相對。 “夜深了,你們早些回去歇息吧?!绷孛骺戳肆谎?,對著衛(wèi)臨修點點頭,把手里的燈籠交給他,“我還有些事情沒處理,改日再陪你們慢慢聊。” 他沒有多作逗留,很快離開,留下柳凝與衛(wèi)臨修兩人在院子門口。 衛(wèi)臨修提著燈籠桿,紙糊燈籠隨著夜風晃晃蕩蕩,他看著柳凝,沒有說話,半晌才從唇間一絲嘆息。 “……先回房吧。” 他們一前一后進屋,桌上的燈燭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兩人影子模糊地映在墻壁上。 柳凝將一盒茶酥放在桌上。 “今日外出,正好在街上遇到大哥,他請我喝了茶,又看了場戲,這才這么晚回來?!彼f,“本來只是想給夫君買些點心回來,倒是耽擱許久。” 這套說辭是一早就想好的。 若是放在平時,衛(wèi)臨修會對她溫柔地笑笑,夸贊她的體貼。 可是今天沒有。 柳凝悄悄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他沒有笑,眉頭微微蹙著,看過來的目光帶著一絲異樣的情緒。 衛(wèi)臨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柳凝指尖輕顫了一下,腦中下意識就浮現(xiàn)出景溯那張臉,牽手、親吻、擁抱。 他們已經(jīng)做過很多事情。 她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 第33章 他取走了她手里的刀 “夫君在說什么……?” 柳凝垂下眼, 悄悄握緊了衣袖。 她自認沒有露出什么破綻,又一向深得衛(wèi)臨修信任,景溯的事情, 應該不會被他發(fā)現(xiàn)才是。 至少不該這么快。 衛(wèi)臨修看了柳凝一會兒, 嘆了口氣:“我在說柳重明?!?/br> 他待柳府中人一向親近有禮,可此時提到柳重明, 語氣卻透出一絲生硬。 柳凝聽他說的不是景溯,悄悄松了口氣, 但同時心里也生出一絲訝異。 她沒想到, 衛(wèi)臨修居然會對柳重明產(chǎn)生戒備。 柳凝微微挑眉:“……夫君為何要這樣說?” 衛(wèi)臨修默然半晌。 “他……喜歡你?!彼p輕說, “并不把你單純當meimei看待, 你……發(fā)現(xiàn)這件事了么?” 柳凝看著衛(wèi)臨修,燭影在他臉上晃動, 他還是那樣溫和的表情,卻總覺得哪里有些陌生。 她當然知道柳重明的心思,但她沒想到, 衛(wèi)臨修居然也會注意到。 而且他語氣肯定,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可成親一年有余, 竟一絲半點也沒透露給她。 他還知道些什么? 柳凝忽然覺得心里沒了底, 她自忖很了解衛(wèi)臨修, 在她眼里, 他一直是很好對付的。 “夫君真是的, 亂說什么。”她抿唇一笑, 偏了偏頭,只當衛(wèi)臨修在開玩笑一樣,“大哥一向人品貴重, 我是他親meimei,哪里會有這種事……難道夫君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勁的?” 衛(wèi)臨修搖搖頭,默了一會兒才道:“……只是感覺而已?!?/br>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宴飲后酒醉躺在榻上,又做了關于柳凝的夢。 夢里黑漆漆的,她被一個男人強行拉走,他拼命地去夠她的手,但只能堪堪擦過她的指尖,錯過后,很快她便消失在黑暗里,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醒來后,房里空蕩蕩,沒有她的身影,他忽覺心中不安,披起外衣出了屋,到了院子門口,沒待多久,便看到黑暗里柳重明提著燈,和柳凝并肩走在一起。 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衛(wèi)臨修雖然很信任柳凝,但并不傻。 他喜歡她,自然也能分辨出其他男人對她的情感。 從很早以前,衛(wèi)臨修就感覺到柳重明對柳凝的態(tài)度詭異,但當時心里只有模模糊糊的猜測——直到此刻,他看見這一幕,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心中的感覺卻終于肯定下來。 這是他的錯覺么? 衛(wèi)臨修立在桌邊不語,燈火明滅,映在柳凝臉上,將她的五官勾勒得分外柔和。 “看來夫君的酒還沒醒全?!彼郎厝岬匦π?,“怎么還胡思亂想——” 沒說完。 最后一字卡在嗓邊,沒來得及發(fā)出,柳凝忽然被衛(wèi)臨修抱在懷里,他手臂攬得有些緊,與平常大相徑庭。 他的反常讓柳凝不安,她稍稍掙扎了一下,他卻不肯放,將頭埋在她頸邊,看上去有些疲憊。 “……夫君?”柳凝輕輕喚了一聲。 “我沒事?!毙l(wèi)臨修聲音有些啞,“可能……今天真的有點喝醉了?!?/br> 他也不知,心里這些煩亂的思緒究竟為何而來。 只是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有什么壞事很快要發(fā)生……但他卻無力阻止。 -------------------------------------- 是夜柳凝輾轉(zhuǎn)難眠,想到衛(wèi)臨修幽幽的目光,便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自然不是內(nèi)疚,她只是覺得心驚。 柳凝自以為對衛(wèi)臨修了如指掌,卻從未發(fā)現(xiàn)他也有這樣敏銳多疑的一面。 這次是逃過了一劫,他把注意力放在柳重明的身上,也許暫時還未察覺到景溯的事。 ……下次呢? 就像是強行用紙去包住一團火焰,她再怎么努力,最后好像都很難擺脫被火焰反噬的危險。 在反復的思量中,柳凝累了,慢慢地陷入睡夢。 夢里衛(wèi)臨修不再是那副溫情款款的模樣,他赤紅著雙目,平日里撫琴作畫的手掐在了她的頸間,恨聲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背叛他。 柳凝張了張嘴,想說她嫁進來,就是為了背叛的。 但嗓子被掐得緊緊的,發(fā)不出聲音來,整個人如同溺水一般,呼吸不暢,寒雪夜里的刀戟與鮮血又似走馬燈般從眼前晃過,她緊緊地蹙著眉,慢慢浮上水面,猛地睜開眼。 夢醒了。 窗外天光大亮,伴著雀鳥清脆的鳴叫,軒窗半開,露出院子里的斑斕春色。 柳凝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在床邊靠了一會兒,終于冷靜下來。 衛(wèi)臨修不在,聽下人說,他一大早便跟著太子離開了柳府,外出公辦。 柳凝聽到景溯也不在柳府,稍稍寬慰。 如果說有什么事能讓她松一口氣,那便是昨日惹惱了景溯,雖然并不是理智之舉,卻也陰差陽錯,讓景溯冷落起自己來。 否則還得在衛(wèi)臨修眼皮子底下應付他。 眼下他漸漸多疑起來,正該是避嫌的時候。 臥房里一片寂靜,柳凝望著窗外春景,緩了口氣,然后輕輕咳了兩聲,連忙把藥瓶取出來,倒了兩粒藥丸在手里。 她看著手心里圓溜溜的藥丸,有些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