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奇都忽然明白了什么，問道：“難道這就是真正的‘燔祭’？”

    吉爾伽美什詫異地回答：“是燔祭啊，還有假的燔祭？”

    恩奇都苦笑。

    后世的“燔祭”滿載罪惡之名，那是將供物燒給異教神的邪惡儀式，最臭名昭著的就是“人牲”，也就是將幼童或美女殺了燒獻(xiàn)給神。恩奇都以為燒了就是燒了，沒想到真的燒了做菜。

    系統(tǒng)變成美少女的虛影在一旁圍觀，笑著說：“過去是真的給神做菜，后來真神離去了，燔祭也就徒具形式而已。有關(guān)出埃及時代的《利未記》里就記載著很多取悅上帝的燔祭，燔祭的制作有各種詳細(xì)的規(guī)定，包括飛禽走獸的品種、如何準(zhǔn)備、如何架烤架等細(xì)節(jié)，里面還清楚地囑咐著：‘你上的供品一定要加鹽?！喼笔且槐九胝{(diào)指南！”

    “那么上帝也是一名吃貨了？”恩奇都哭笑不得。

    不一會兒，山羊的表皮泛出了金黃，滋滋地冒著油，飄出一陣香氣來。

    恩奇都腹中空空，又在高寒山區(qū)走了那么久的山路，此時聞到致命的烤羊rou香味，簡直垂涎欲滴，肝和胃一起顫了起來。

    不能吃，不能吃，這個烤全羊是獻(xiàn)給神的——恩奇都的心中天人交戰(zhàn)。

    吉爾伽美什一邊烤還一邊心中忐忑，嘴里喃喃地說道：“不知道偉大的巴爾愿不愿意接受這個供品？”

    不接受就給我吃嘛！恩奇都淚流滿面地想。

    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恩奇都問：“你這烤全羊的本事是哪兒學(xué)來的？難道也是身為祭司的必備本領(lǐng)嗎？”

    “那當(dāng)然，制作各種供品是最基本的啊，伺候神的本領(lǐng)我全套都會，只是沒怎么用過而已。”

    看來吉爾伽美什那100年的成長期也不是光胡鬧的。

    全套都會？在恩奇都腦海里的想象，所謂的“涂油祭司”難不成就是專門給神做“馬殺雞”（按摩）嗎？忽然感到有點(diǎn)羨慕神……

    松木的煙裊裊地飄著，肥羊的皮和rou都烤成金黃了，吉爾伽美什還采了些野果，擠了一些清香酸甜的汁兒在上面，這廚藝連烏魯克的宮廷廚師也自愧不如吧。

    這幾天恩奇都長途跋涉，完全沒有好好地吃一頓，此時就像餓鬼附身，被金黃焦香的烤全羊吸引得目不轉(zhuǎn)睛。他之前還在暗笑吉爾每天給烏圖供奉面粉，就像到處撒老鼠藥似的，現(xiàn)在終于明白為什么給神最重要的祭品不是金銀珠寶，而是酒食。

    我要是神，也會選烤全羊，不要寶石！黃金寶石是無用的玩物，美好的食物才是本命啊。

    恩奇都忍不住說：“我不然我們也烤一只羊吃吧！”

    吉爾伽美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想讓‘我’烤給‘你’吃？你怎么不上天啊？只有神才配享有我的侍奉！”

    恩奇都只好在內(nèi)心吐槽：喂喂，知不知道你在無意中說了一句21世紀(jì)的網(wǎng)絡(luò)用語?。「仪槟愕姆?wù)是奢侈品的高級定制?。靠墒窍肷咸欤ㄇ蟮糜郎┑氖悄愫冒?？！

    看來吃烤全羊無望了。

    吉爾伽美什看恩奇都一邊閑得沒事，命令道：“你負(fù)責(zé)咱們自己的晚餐吧！我們也得吃點(diǎn)別的東西?！?/br>
    恩奇都只好去捉山雞，心里恨恨地想：我要海吃一頓山珍野味，要不然虧大了。

    自帶香氣的雪松木松煙裊裊擴(kuò)散，肥羊終于烤好了，這只羊跟新疆人的烤的羔羊不同，真的很大、很大一只。

    吉爾伽美什呼喚道：“恩奇都，幫我一起抬進(jìn)去！”

    他們一人一頭抬著羊，從兩根巨柱之間的神廟入口走進(jìn)去——里面又是三面墻，它們和外層的墻柱錯開，套嵌成回廊般的空間，所以從外面無法直視內(nèi)部。

    穿過外廊后，他們進(jìn)入內(nèi)殿，里面的空間很高敞，然而空空的什么裝飾也沒有，只有一張巨大的石桌放在正中。

    于是他們在那張石桌上支起臨時制作的木架，將烤羊架在上面。

    吉爾伽美什祈禱了一番，希望三位大神能準(zhǔn)許他們進(jìn)入山中神國，并在有困難時幫助他們。

    他們退出神廟后，恩奇都悄聲問：“神會來吃嗎？”

    “希望會吧。不過你也知道的，神進(jìn)食的時候是不能讓人看見的，否則格殺勿論！”吉爾伽美什回答。

    他們退到神廟外的樹林里，開始吃屬于他們的烤山雞。恩奇都忍不住說：“伊南娜女神的勢力也延伸到了雪松山，我還挺意外的?！?/br>
    吉爾伽美什點(diǎn)頭：“看來她和伊希庫爾關(guān)系非淺的傳聞是真的?！?/br>
    他們聊著天，恩奇都忽然一個激靈，只感覺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全身肌rou緊繃，就像敏感的野生動物遇到了神秘莫測的天敵。

    “有什么東西……進(jìn)入那個神廟里了……”他極力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吉爾伽美什示意他不要動，不要回頭：“不要管，就當(dāng)不知道，繼續(xù)吃吧?！?/br>
    恩奇都點(diǎn)點(diǎn)頭，慢慢地啃起手中的雞腿，心里拔涼拔涼地，想象著此時神廟中正在發(fā)生的事——一頭巨龍啃食著供桌上的那頭烤全羊，巨大而鋒利的牙齒在多汁的嫩rou間撕扯。

    “既然神來吃供品了，我們的愿望多半能實(shí)現(xiàn)?！奔獱栙っ朗残πφf。

    恩奇都突然一?。骸鞍ィ粚?！有三位神，你卻只獻(xiàn)上了一只羊，他們（如果是巨龍的話）不夠吃吧？”

    “我挑了最大最肥的一只，應(yīng)該夠了吧？”吉爾伽美什也有些遲疑。

    恩奇都分析道：“請問你這個祭品是專門奉獻(xiàn)給伊希庫爾的呢？還是三位神共享的？道理有點(diǎn)說不通：如果只給巴爾，其他兩位神就沒有；如果是獻(xiàn)給三位神的，他們怎么均分呢？”

    “烏圖不是很在意吃的……吧？”吉爾伽美什心虛至極。

    恩奇都定定地看著他，心里不停吐槽：

    ——你真的確定烏圖不是個吃貨？那個覬覦牧人的鮮奶和黃油，將meimei嫁給牧神杜牧茲，惹出無數(shù)慘案的家伙？

    ——還有，你為什么不提伊南娜？她不是你的主神嗎？你心里真正在意的老大只有烏圖吧？——而且，伊南娜雖然為了保持身材，在吃的方面比較節(jié)制，但是其他方面的**很蓬勃啊。難道你打算獻(xiàn)上自己的美好**嗎？

    其實(shí)不用說吉爾伽美什也明白了，總不能為了祭品上的小失誤，讓此行功虧一簣吧！

    “再去烤兩只吧?！彼麩o奈地抬頭對著上天祈禱說：“神啊，請?jiān)徫乙淮沃荒芴幚硪恢谎?！?/br>
    他們又開始滿山遍野地找起山羊來，要找到很原來那頭一樣大一樣肥的可真不容易！

    高大空曠的神廟里，那頭烤得金黃酥脆的羊已經(jīng)在片刻之間只剩下了骨架。

    縹緲的霧氣漸漸分開，羊的骨架前露出一對雪白的腳裸，柔軟的羊毛袍子垂至小腿以下，精致的雙足上穿著那個時代流行的系帶金涼鞋。

    供桌前站著一位天使般俊雅、面貌介乎少年和成人之間的年輕男人，他有著散發(fā)著明亮柔光的身體、及肩的金棕色頭發(fā)，膚如新雪，雙頰緋紅如玫瑰，一雙冰藍(lán)色的眼眸卻流露出無比凌厲的氣勢。

    他用柔軟的絲巾擦著嘴，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哎呀呀，剛從天上下來，居然第一個搶到了，開心！”

    年輕人看了看天上，笑著說：“烏圖，你是故意讓給我的吧？”

    不知道天上是否有回應(yīng)，他思忖著自語道：“看在不錯的祭品上，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暫時放過那個來自烏魯克的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