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外婆更被人看不起了。

    而他也更被外面的人嫌棄, 欺負(fù)他的人也更多。

    他不想外婆擔(dān)心，都忍著不說, 被打了，帶了傷, 能被衣服遮住的就遮，遮不住的就說是自己摔了。

    幸好外婆年齡大了，眼睛也不太好，能看見的時候不多。

    外婆年齡大，出去撿破爛，都只能靠走，一天也撿不了多少東西。

    他還小時候，也是和外婆一起走。

    多了一個人，但力氣小，也多拿不了多少東西，撿到的東西也不會比以前多多少。

    錢也就沒有多賺，卻多了一張嘴吃飯，多了一個人穿衣服。

    日子過得比外婆一個人的時候更加拮據(jù)。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xù)到他十一歲。

    他十一歲的時候，撿了一輛別人丟掉的自行車，搗鼓了幾天，修得能騎了。

    然后每天能去更多的地方，載重也好了太多，賺的錢才慢慢多了一點(diǎn)。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下去。

    他以為，以后也會一直這樣過下去。

    可是外婆死了，外婆的死將這一切徹底粉碎。

    那年，許陽揚(yáng)剛過十六歲。

    他們縣城中間跨著一條的河，河上有兩條橋，一條石橋，一條吊橋。

    許陽揚(yáng)外婆家離吊橋只有二百米。

    連著下了半個月的大雨，河水很急，前晚的雷電劈倒了一顆樹，樹壓斷了半邊吊橋。

    說是會有人來修，但天氣不好，一直不見動靜。

    早上起床，雨停了，天還是陰沉沉的。

    許陽揚(yáng)看著斷了吊橋，心里挺著急。

    潮濕的天氣，讓外婆的風(fēng)濕腿痛得厲害，而這條橋不能走，外婆撿紙皮還得多走很多路。

    前兩天，他跟外婆說過，讓她不要出門了，廢紙皮他放學(xué)去收就行。

    可是外婆仍然會出門，他知道外婆是想給他賺大學(xué)學(xué)費(fèi)。

    他和外婆說過他不想上大學(xué)，但外婆聽了以后，發(fā)了很久的呆，他看著心里難受，也就不敢再說不想上大學(xué)的話。

    騎車去學(xué)校，經(jīng)常被人拔氣門芯，而走路去學(xué)校也只要幾分鐘，許陽揚(yáng)都是放學(xué)回家取了車，再去心廢紙皮。

    這天，放學(xué)走出學(xué)校，看見幾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什么，看見他，就沖著他不懷好意地笑，看得他瘆得慌。

    那幾個人和他一個學(xué)校，也是他的鄰居，從小就欺負(fù)他，長大以后死性不改，還連本帶利。

    他反抗過，跟他們打過，但他們?nèi)硕?，還手以后，被打得更慘。

    他們不但打他，還往外婆撿來的紙布上潑水。

    紙皮打濕了，得晾干才能賣錢，遇上天氣不好，要晾好久才能干。

    只要他還了手，他們就會千方百計地來搗亂，防不勝防。

    潑一盆水，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惡作劇，卻是他和外婆的生計。

    外婆也去找他們家長，得來的卻是打死不認(rèn)賬，說多了，對方就變成了冷嘲熱諷，什么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

    他看著外婆被那些人數(shù)落，來了脾氣，推了那個女人一下，那個女人后腦勺磕在門框上，出了點(diǎn)血，結(jié)果他和外婆在派出所呆了三個小時。

    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有人從窗戶往里面灌了水，地板全濕了，晾了十來天，眼見快要晾干的紙皮又濕了一大半。

    從頭到尾，外婆沒有責(zé)備過他一句，但他看著濕答答的紙皮，眼圈都紅了，外婆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整理被打濕后粘在一起的紙皮。

    從那以后，他被打，再也不還手了，看見那些人就繞道走，但都住在附近，抬頭不見低頭見，又哪里繞得開，那些人總能想出花樣讓他難堪。

    漸漸地，被欺負(fù)多了，看見那人打堆，他就覺得頭皮發(fā)麻。

    離開學(xué)校，他心里一直不安，回到家，發(fā)現(xiàn)他的自行車不見了。

    他平時上學(xué)，自行車都鎖在家里面的。

    這時他家的房門虛掩，外婆卻不在家，說明有人乘他和外婆不在家的時候，撬開了他家門，偷走了自行車。

    自行車在他幾年前撿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銹得不成樣子，他搗鼓了好久，才能用，但又過了幾年，那些生銹的地方，早已經(jīng)斷掉，全靠他用鐵皮鋼條東一塊西一塊地修補(bǔ)，才勉強(qiáng)能用。

    他自己用著還好，別人上去，一個沒注意就得劃出幾道血口子。

    把這車從他家騎到廢品收購站，賣廢品的錢還不夠買處理傷口的藥。這車給賊，賊都不會要，更別說偷。

    除了這車，他家更沒東西值錢了，窮得連賊都看不上。

    這門是誰開的，用屁股想都能知道。

    這自行車，對別人沒用，他和外婆卻還靠它吃飯。

    那些人拿走了車，不會干好事，他莫名地想到這幾天河里翻涌的水，滲了一腦門的汗，鎖了門，就匆匆往河邊走。

    從家里出來，就看見那些人站在不遠(yuǎn)處，一臉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他不敢招惹那些人，只能自己悶著頭去找。

    他有目標(biāo)，悶著頭沿著河邊找。

    沒走多遠(yuǎn)，就看見他的外婆和他的自行車。

    自行車被丟在吊橋斷掉的位置，一個輪子掛在橋外。

    他外婆站橋上，手里拿著一根長竹桿，長竹桿不是他家的東西。

    橋斷了半邊，橋面向一邊歪斜，人已經(jīng)不能上去，自行車被丟上橋，也丟不到橋中濁，只能是有人用那條長竹桿把自行車捅到橋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