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頭干活兒時，李志紅忽然道。

    “那我呢，我有出息嗎？”

    沈良軒反問。

    李志紅毫不猶豫，“沒有?！?/br>
    沈良軒：…。

    “我更沒有，哈哈……”

    李志紅放聲大笑，田野間，他的聲音穿透了對面的山林，真實而無奈。

    沈良軒沒有半分笑意。

    第23章

    重回七十年代

    當天晚上下起了小雨。

    一家人坐在堂屋門口，時不時便抬頭望院子里看去。

    “這雨來得不是時候?！?/br>
    沈大伯一邊裹著旱煙，一邊略帶愁道。

    “可不嘛，”大伯娘在一旁搓麻線，臉上也帶著輕愁，偏偏外面的雨沒有停下來的趨勢，“這糧食剛收上來，還沒曬好呢，就來了雨?！?/br>
    這要是下一晚上就算了，可要是接連著來，那糧食會發(fā)霉的。

    “瞧著下不大?！?/br>
    沈良軒在一旁道。

    可晚上睡覺時，沈良軒還是失眠了。

    他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擱在以往，屋外傳來的細雨聲，是很好的入眠音。

    可如今一想到倉庫里堆積的糧食，沈良軒就有些心煩。

    和他一樣的人，白巖村多著呢。

    沈從石都沒睡，就坐在門前看著。

    隊長倒是沒去門前，可卻坐在床上，時不時嘆一口氣，把他老婆都弄得心煩起來。

    “睡吧，說不定明兒就停了?！?/br>
    隊長只得躺下，可閉上眼好久，都沒有睡著，只得在心里祈禱：快停吧…。

    第二天早上，沈良軒是被沈大伯的聲音驚醒的。

    “哎呀，沒下啦！”

    沈良軒翻身而起，走出堂屋一看，雖然地面是濕的，可朝陽已經(jīng)在天際緩緩升起，今天又是個艷陽天。

    他露出笑，“今兒曬一天，明兒再來一天，糧食就曬得差不多了。”

    “是啊，”沈大伯連連點頭。

    吃過早飯后，一家人都去大壩那邊幫忙了。

    糧食收了，接下來就是翻地，然后種紅薯和芋頭啥的。

    可挨傍晚的時候，大雨忽然來了！

    在地里干活兒的人們愣了一下后，紛紛丟下鋤頭，往大壩那邊跑去。

    李志紅和沈良軒跑得飛快。

    雖然大壩那邊守著不少人，可這大雨忽然就來了，根本來不及，只希望別全給弄濕了。

    “賊老天！”

    李志紅罵道。

    “ 說什么呢！咱們可是靠天吃飯，”追上來的吳旺家瞪了他一眼。

    這莊稼人可是靠天吃飯的。

    雖然現(xiàn)在禁止了牛鬼蛇神這套，可心里的敬畏是存在的。

    李志紅自知說錯了話，更加快地往大壩那邊去。

    沈良軒晃眼瞧見一人從小路那邊滾了一小塊土坎，他腳步放緩，讓李志紅先走。

    雨水打在身上，頭發(fā)衣服全濕了。

    沈良軒一把將額前的頭發(fā)往后捋，接著爬上那小土坎，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摔倒的人是沈青青。

    “青姑？”

    沈良軒趕忙過去，想把人扶起來。

    沈青青疼得眼睛都紅了，聽見沈良軒的聲音時，她嚇一跳。

    雨水讓她狼狽不已，又摔了一跤，身上全是泥。

    “扭到了？”

    沈良軒見她沒說話，便蹲下身，視線看向沈青青的右腳踝。

    “沒事兒，”沈青青扯了扯嘴角，自己扶著土坎站了起來，現(xiàn)在的雨已經(jīng)大到人的眼睛都睜不開了，“你快去大壩那邊！糧食要緊！”

    他當然知道糧食要緊，可現(xiàn)在周圍的人都去了，沈青青的腳踝已經(jīng)rou眼可見的腫了起來，可見十分嚴重。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直接蹲在沈青青面前道，“那邊人夠，來，我背你去鄭伯那?！?/br>
    沈青青嚇一跳，急忙往后靠，“不用了，不用了！我沒事?！?/br>
    “什么沒事兒，”沈良軒側(cè)頭，擰起俊眉，“你要是不想多受罪，就上來?！?/br>
    “我…”

    “沈祖婆這些日子本就身體不好，你要是再不顧著點自己，她會生氣的?！?/br>
    沈良軒說完，便又示意她上來。

    沈青青咬了咬唇，最后還是往旁邊移了移，疼痛頓時襲來，讓她差點狼狽地蹲在地上。

    但她強忍著，“我真沒事，你快過去吧，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的?！?/br>
    沈青青十分堅持，沈良軒索性不勸了，他沉默地起身快步離開。

    看著沈良軒的背影，沈青青還揮了揮手。

    而沈良軒來到大壩時，糧食已經(jīng)被收進去了，只是人再多也比不上老天爺下雨的速度，他快速找到沈青青的大哥，低聲跟他說了沈青青的位置和情況后。

    沈青青的大哥便跑去找她了。

    最后沈青青被十分生氣的大哥送到了鄭伯那，又一路背著她回家。

    到家時，雨勢減小，卻不見停。

    沈祖婆一看她被背回來，趕忙上前。

    得知情況后，讓沈青青的大哥把人送回房里，再給她找了干衣服，換好后，沈祖婆才問道。

    “聽你大哥說，良軒本來要送你去村醫(yī)那邊的，是嗎？”

    沈青青點頭，“是?！?/br>
    “你為什么不讓他送你呢？”

    沈青青笑了笑，“不嚴重，我能感受到?！?/br>
    聞言，沈祖婆用拐杖指了指她已經(jīng)腫了兩倍多的腳踝，“都這樣了還不嚴重？是不是覺得還沒斷腿??？”

    “沒有，”沈青青握住沈祖婆的手，“奶奶，我心里有數(shù)的，再說了，那雨多大的，不得緊著糧食啊？”

    “糧食要緊，可全村去了一大半，”沈祖婆輕嘆一聲，反手拉住她，“我知道你在顧忌什么，可面上咱們都是沈家的，你還是他的長輩，外人是不會說什么的?！?/br>
    沈青青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她垂下眼，“不會有下次了。”

    “青青啊，你是不是…?！?/br>
    “奶奶我想睡一會兒，”沈青青抬頭笑道，“昨晚一直擔心雨會不會連著下，所以沒睡好，晚飯就麻煩幾位嫂子了，不用叫我，我想多睡會兒。”

    沈祖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親自給她拉上被子，再輕輕拍了拍，“那就好好睡。”

    等沈祖婆出去后，沈青青才拭去眼角的淚。

    他們之間的輩分，沈青青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便她是收養(yǎng)的，可輩分就像是枷鎖一樣，沈青青不敢逾越半步。

    家里好幾個侄兒侄女呢，奶奶年紀大了，即便奶奶不在乎，可她不能不在乎，畢竟流言比任何利器都傷人。

    沈良軒一家都洗了個熱水澡。

    沈大伯和大伯娘還在那說起搶收糧食的事兒。

    “根本來不及，我和吳三嬸兒都只有自己撲在那竹墊上，可雨來得太快太猛了，”大伯娘的頭發(fā)還有些濕，她手里拿著干布，在那擦。

    “今年的雨水多，”沈大伯抽著旱煙，“我記得良軒十三歲的那年雨水也多，還沒收莊稼呢，大雨就接連不停地下，后來沒法子了，咱們冒著雨收糧食。”

    “那雨下了幾天呢？”

    沈良軒問道。

    “收了糧食后，還接連下了三天?！?/br>
    沈大伯伸出手，滿臉凝重，“只有用火烘，可不能間斷，不然就全完了，那兩天，我和你媽眼睛都沒閉過?！?/br>
    “說這些做什么，”大伯娘聽著就覺得揪心。

    她看向沈良軒，“你說青青腳扭傷了？”

    “嗯，很嚴重，”沈良軒想到沈青青那強性子就忍不住皺眉，“太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