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羅在掙扎、猶豫之后，憶起這兩年蔡氏待她的好。她沒能保護(hù)謝如茵，也未能幫襯前世母親點(diǎn)滴，但這次她想幫一回蔡氏。

    如果說，那藥不是蔡氏，可蕭眾望認(rèn)為在上房搜出來就該是蔡氏所為。

    怎么辦？怎么辦？

    勃然大怒下的蕭眾望要休妻。

    他定是寵極了冬姨娘，又知生下的是位公子，此刻雖在氣頭上，說出的話堪比刀子。要是蔡氏被休，以蔡氏的性子許是再也活不下去了，沒有娘家會接受一個(gè)被婆家休棄的女兒。

    云羅定定心神，大聲道：“那藥包是我的！”

    柳奶娘驚呼一聲“二小姐”。

    蔡氏先是一愣，轉(zhuǎn)而移眸看著云羅，立時(shí)如抓住了最后的救星，拽住云羅，又打又拍，左一下?lián)粼谒挠冶?，右一巴掌打在她的左臂，如此反?fù)，云羅小小的身子左右搖晃了一陣：“孽障！你怎能把這種東西藏在上房里，??！你這是要害死為娘嗎？你是不是害死為娘和你meimei??？”

    云羅小小地人兒望著蕭眾望：“爹爹，那東西是我的，是我找人買的覆子散，是我去冬梅苑玩耍時(shí)，把藥下在冬姨娘的茶水里，是我……”

    蕭眾望瞪大眼睛，說這一切是個(gè)五六歲的孩子做的，他有些不信。

    云羅繼續(xù)道：“自從我們來皇城，母親在夜里常常獨(dú)自流淚。冬姨娘來后，你每天就圍著她轉(zhuǎn)。你有幾日沒來瞧我，沒來看母親和meimei，我想要是冬姨娘沒了，你就能每天來看我們……”

    蕭眾望抬起一腳，云羅小小的人兒飛彈了起來，重重地摔在地上。蔡氏驚叫一聲，柳奶娘快奔幾步，就要去扶她。蕭眾望瘋狂地大喝：“此等惡女留著作甚？讓她去死！”柳奶娘嚇得再不敢動彈。

    蔡氏道：“好歹她是你的骨血，你……”

    “小小年紀(jì)如此惡毒，待她長大還不得害人性命?！彼膼鄣呐耍瓮丫玫膬鹤?，都這樣沒了。

    云羅扒在地上，只覺嘴里一股血腥，一陣鉆心的痛，胸口似剜了個(gè)大洞，來不及出聲，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柳奶娘囁嚅，想說又不敢說，嘴唇蠕動，片刻后驚呼：“大太太，二小姐吐血了……”

    蕭眾望目光一移，云羅的嘴里涌出鮮血來，身子不停地發(fā)抖，他也是氣急了，忘了那只是個(gè)孩子，還是個(gè)嬌弱的女娃，哪里承得住他狠重的一腳，便是大人他那一腳下去也會傷得不輕。

    蕭眾望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怎么就踢踹孩子了呢，還是這兩年視若拱璧的女兒。然，他咬唇狠聲道：“好好的孩子，被你教成什么樣了？”一扭頭，心暗自疼痛著。就算是孩子做的，可他是父親，他亦有責(zé)任。難道他真忽視了云羅了，也至云羅要下毒去害冬姨娘。

    他出了上房院門，憶起云羅被他踹飛，重重摔在地上，嘴吐鮮血的模樣……

    “王七。”

    “大將軍，小的在！”

    “請杏林醫(yī)館的郎中來給二小姐瞧瞧傷吧。”他在暴怒之下，踹傷了最疼愛的女兒，他猛地轉(zhuǎn)身，氣呼呼地離去，“蔡氏，這便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br>
    冬姨娘沒了，兒子沒了，就連云羅也被他踹傷了……

    *

    夜，這樣的漫長。

    云羅醒來時(shí)，只聞到屋子里一股nongnong的草藥味，有人在耳邊嚶嚶哭泣。

    “大嫂快別哭了，你還懷著身孕呢。”說話的是偏廳里的朱氏。

    蔡氏一面抹著淚，一面道：“他怎是這樣的人，云兒才多大的孩子，還不到六歲，他一腳踢去要了孩子半條命，嗚嗚……表姐，你誤我一生?。　?/br>
    這是蔡氏第一次埋怨朱氏當(dāng)年保媒，如若她不嫁蕭眾望，以蔡氏在臨安府的地位，定能嫁個(gè)同樣的官宦人家，嫁誰都好，萬不會如此暴燥，更不會那樣狠重地對一個(gè)孩子。

    朱氏輕嘆一聲：“今兒也多虧了云兒，否則只怕他還不肯罷休。”

    蕭眾望見云羅吐血，人又昏迷，雖然暴怒，念著到底是他的骨血，要是孩子真是死了，他與害死冬姨娘母子的人又有何差別，這才沒有執(zhí)著地寫休書，只是憤然離開了上房，這人一去，再沒有回來，連云羅傷得如何也沒有問上一聲。

    朱氏捧起桌案上的湯藥，“這是壓驚保胎藥，你先喝下，好歹也要保住肚子里的?！?/br>
    云羅只覺胸口撕裂般地痛著，又似壓了一座巨山，呼吸之間都是痛，不由得輕咳一聲，柳奶娘正在內(nèi)室服侍著，聽到聲音立馬折了進(jìn)來，“二小姐醒了？”

    朱氏看著蔡氏喝下藥，二人進(jìn)了內(nèi)室，坐在床前，看柳奶娘給云羅喂藥。

    柳奶娘含著淚，“不過是五六歲的孩子，胸前全都瘀紫了，郎中說傷極內(nèi)臟心脈，得臥床靜養(yǎng)?！?/br>
    蕭眾望本是行伍出身，又是氣頭上，那一腳力道不小。

    蔡氏輕聲問：“云兒，你告訴娘，那藥包真是你的？”

    云羅搖頭，果決地，“如果我不那么說，爹會休了母親，雪兒那么小，不能沒有母親?！?/br>
    蔡氏的眼淚傾泄而下，肆意地奔流。

    朱氏含著滿滿的淚。

    柳奶娘心頭一陣憐惜，不過是個(gè)小孩子，卻已經(jīng)曉得維護(hù)母親。

    朱氏道：“我就說這事指定不是初云做的，她鎮(zhèn)日與初雨在一起，哪里曉得什么覆子散，便是你、我也不懂這些東西?！焙螞r云羅只是個(gè)孩子，朱氏活了近三十年不知道這種**，云羅更不可能知道了。

    蔡氏緊握著拳頭，“這事兒指定是三個(gè)姨娘做的，無論是誰，他日讓我查出來，我一定饒不得她?！?/br>
    朱氏道：“眼下還是想著怎么度過這一劫，大將軍是不為難你了，只怕往后再不會對云兒好了?！?/br>
    云羅在醒來的時(shí)候就想好了，她討厭內(nèi)宅的爭斗，蔡氏這回吃了大虧，往后行事定會更加小心。她不是逃避，只是不想在與自己無干的地方多作停留，浪費(fèi)時(shí)間?！澳赣H，送我回錢塘吧？”

    蔡氏驚呼“云兒！”

    朱氏含著笑，“云兒不急，這些日子小心調(diào)養(yǎng)身子，等你好了再說?！?/br>
    柳奶娘輕聲問道：“二小姐想吃什么，奶娘給你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