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過節(jié)

    涼亭西側(cè)樹下，另置了一張圓案，案上亦擺了一樣的果點。

    蔡詩華以為自己來得早，后花園里已經(jīng)來了二房的三奶奶、四奶奶，各人都領(lǐng)了兒女來，正說說笑笑地賞花賞月。抬頭見父親正沖她招手，輕聲道：“云meimei，父親叫我們過去呢。”

    云羅被他緊緊地牽著小手，進了涼亭，蔡大爺與蔡三爺正倚在欄桿處，一則又站立著三個年輕男子，大的二十三四歲，年少的不過十七八歲。

    蔡大爺笑道：“云兒，這是你三舅舅，早前他在江寧府任上，為了回家過節(jié)專程從江寧府趕回來的，你原沒見過。”

    她欠了欠身，行了個得體而優(yōu)雅的萬福禮，“拜見三舅！”

    云羅在京城見過蔡二爺，是蔡氏的嫡親二哥，再就是蔡大爺，至于這蔡三爺，原是二房的長子。

    蔡三爺打量著云羅，“一早就聽說初云最是個識禮的，今兒一見真招人喜愛。”他指著一邊二十三四歲的男子道：“這是你五舅舅，你四舅舅在蜀郡任上，那位是你六舅舅?！?/br>
    云羅照矩行了禮，喚了聲：“五舅舅安好！六舅舅安好！”

    二人各自含笑。

    她的目光停落在那個著蟒袍的男子身上，約有二十一二的年紀(jì)，云羅好奇地打量著。

    秦世孫笑道：“蕭小姐認識我？”

    云羅道：“你是公候府的人?！?/br>
    秦世孫面露驚色，“那你猜猜我是誰？”

    云羅脆聲道：“你穿的是蟒袍，江南之地，能穿這等衣飾的人屈指可數(shù)，能與我舅家有關(guān)聯(lián)的莫不是寧國公府？”她面露狐疑，“今兒是中秋佳節(jié)，你不在家過節(jié)卻來臨安，定然有大事、急事?！彼埙镆恍Γ澳憧梢也虏履銇砼R安的原因？”

    幾人先是一愣，隨后就聽蔡大爺領(lǐng)先大笑起來，神色之中頗是得意，也難怪蕭眾望疼她，換作是他，也會把云羅疼到心坎上的，“我便與你們說這孩子是個聰慧的，如何？哈哈……”蔡大爺蹲下身子，寵溺地拉著云羅的小手，“好，云兒且說說，秦世孫來臨安所為何事？”

    云羅撓了一下腦袋，“各家之中的大事只得幾件，要么是事關(guān)前程，要么是舉家安寧?！彼糜门懦?。

    蔡大爺微微一愣，雖是個孩子，竟看得如此通透，一語中的，“寧國公府乃是公候名門，你與大舅說事關(guān)前程？”

    云羅正色道：“不是個人前程，我說的是家族前程?！?/br>
    言下之意：是指寧國公府許有麻煩了。

    寧國公開罪了當(dāng)朝王丞相，連寧國公的官職也被免了，如今秦家小心翼翼，正想結(jié)交寵臣，好為秦家化解危機。

    蔡大爺回望秦世孫，是探究，是深思。早前他雖猜到一二，可這會兒竟被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點破，也難怪秦世孫表情豐富，先詫然，后尷尬，此刻又是窘笑。

    蔡三爺意味深長地含著笑顏，問：“若要初云襄助，你可愿意幫扶一二？”

    蔡大爺面容凝重。

    云羅道：“我只是個小孩子?！?/br>
    蔡三爺又問：“若是初云能幫上呢？”

    不是要她幫忙，而是蔡三爺想通過她要蕭眾望幫忙。

    云羅撅著嘴，不悅道：“你們大人最煩人，三舅的話我都聽不懂?！彼慌ゎ^，伸手拽著蔡大爺，撒嬌道：“大舅慣會哄我，總說要陪我吃飯，今兒晌午你又沒來，我和華jiejie在等了大半個時辰。”

    蔡大爺哈哈笑著，“大舅向你賠不是?！?/br>
    “每次都這樣。”她一臉不悅，“我得罰大舅?！?/br>
    “云兒要怎么罰大舅？”

    “罰大舅做我的先生，杜先生給我的功課，書里好些地方我都讀不懂呢，大舅得講給我聽，回頭我可怎么寫《讀書感悟》，再完不成功課，先生回來定要罰我?！?/br>
    蔡大爺笑道：“膽兒倒不小，讓朝廷命官給你當(dāng)先生？”

    “在我眼里，你是我大舅?！?/br>
    蔡大爺伸手便去撓，“瞧這小嘴當(dāng)真隨了你娘小時候?！痹屏_笑作了一團，直往他懷里倒。

    蔡詩華緊張地輕喚一聲“爹”，將云羅護到一邊，“爹，別再撓她了?！彼榔埔粋€事實：“云meimei有心疾，回頭莫要犯了病?！?/br>
    蔡大爺心頭微痛，多好的孩子偏打小落了病，他是知道云羅這病從何而來，面露憐惜，“大舅答應(yīng)給云兒做先生?！?/br>
    一個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自園中小徑款款而來，遠遠兒地就見一向嚴(yán)肅不茍言笑的父親正笑著與一個小女孩打鬧著，近了涼亭，卻見蔡大爺一臉寵溺地將那小女孩抱在懷里，他從未見到自己的父親這樣疼寵一個孩子。

    蔡詩華望著花園的月洞門，“爹，曾祖母、祖母、祖父來了?！?/br>
    幾乎所有人都挺直腰看，凝視著月洞門方向。

    婆子、丫頭們前呼后擁，或撐著燈籠，或攙著老太太、大老爺，又或是捧著幾樣香燭。

    蔡老太太道：“大太太領(lǐng)著奶奶、小姐們拜月，大老爺扶我去涼亭?！?/br>
    蔡大老爺伸手扶著老太太，一個年歲大了，一個長病在家，都是一樣的孱弱，相扶而行，越發(fā)顯得步履蹣跚。

    云羅又往蔡大爺懷里扎了扎。

    蔡老太太瞟了一眼，“有些日子沒見初云，長高了?！?/br>
    蔡大爺抱拳道：“孫兒見過祖母?！?/br>
    云羅欠身：“拜見老祖宗?！?/br>
    明字輩的爺、世字輩的少爺、小姐們紛紛下拜。

    蔡老太太喚聲：“都起來吧！今兒將兩房人聚在一且好好熱鬧熱鬧?！?/br>
    后花園今晚被點綴得流光溢彩，十步一燈籠，百步一對侍女、婆子，又有兩房的人都匯聚到此，更顯熱鬧喧嘩，孩子們在后花園里追逐著、嬉鬧著。

    說是兩房人，大房這邊只得可數(shù)幾人，二房的人卻不少，只因二老爺有嫡妻、侍妾，這嫡出、庶出的兒女就有一大堆，又有詩字輩的孫兒、孫女，就越發(fā)多了。

    蔡大老爺并無侍妾，雖陸續(xù)有過幾位通房，后來都嫁到府外去了。

    大太太招呼了太太、奶奶、小姐們拜祭明月，這是每年中秋節(jié)蔡家的規(guī)矩，太太與幾個奶奶秉了香燭，小姐們站在后面，云羅則立在蔡詩華身邊，算作是大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