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喜歡半懸在巴黎上空 第32節(jié)
鄭霜霜轉(zhuǎn)過身看莊北寧:“你們認識?” 以往,莊北寧回家時都已經(jīng)比較晚了。偶爾幾次看到在蹲守的鄭霜霜,莊北寧都會裝作不認識。沒想到,這個笨蛋朱???逸之,似乎決心拉自己下水。不過,也不能怪朱逸之,畢竟韓藺現(xiàn)在根本不管他死活,只顧看他熱鬧——某次,韓藺出門,看到在門口被蚊子咬的鄭霜霜,還好心地送上了一瓶花露水。 莊北寧自知躲不過,又不想招惹,悶聲“嗯”了一下,輸入著電子鎖的密碼。 “你‘嗯’是什么意思?”鄭霜霜對莊北寧的態(tài)度很是不滿:“我在問你問題,你要回答我。” 莊北寧本就身體抱恙,額頭上布滿了冷汗,呼吸急促且淺,更加沒有與鄭霜霜周旋的心情。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把所有時間用來讓其他人不痛快,可是,莊北寧只想鉆進被子里,祈求能好好睡一覺。 “喂,說你呢!”鄭霜霜急了,一把抓住莊北寧的胳膊。 莊北寧感覺頭越來越昏,強打著精神對鄭霜霜說:“放開?!?/br> “我……我不!你還沒告訴我,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呢?!编嵥灾悬c理虧,但是,她就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格。朱逸之對莊北寧的態(tài)度這么親切,想必不是普通的鄰居。 “沒什么關(guān)系。你松開,我要回家了?!鼻f北寧還是沒有興致解釋。 “那,那這樣,我租你的房子!我付給你現(xiàn)在的三倍租金,你今天就搬走,給我住,我來做他的鄰居?!编嵥嫦肟淇渥约郝斆鞯男∧X瓜,怎么能想到這么精彩絕倫的點子!她不愿意和同學們住在宿舍里,為了方便,一直住在酒店里。如果能住在朱逸之對面,那不就是定點盯梢了嗎?簡直妙哉! 朱逸之聽了以后,立刻著急了:“鄭霜霜,你怎么可以和小莊提這個要求!” 鄭霜霜滿不服氣:“干嘛?我就以錢壓人了,那又怎么樣?她要斥責我侮辱她的人格嗎?” “不是,你和小莊提這個要求,她真的能答應(yīng)……”朱逸之滿臉絕望。莊北寧缺錢也愛錢,鄭霜霜既然愿意出錢,莊北寧只要愿意,把價格談到五倍都不是問題。為了保證自身的自由,朱逸之咬了咬牙:“小莊,只要你不搬走,我給你五倍的房租!” “我六倍!”鄭霜霜立刻加碼。 “我七倍!”朱逸之不甘示弱。 “我八倍!”鄭霜霜高聲大喊。 “我九倍!”朱逸之雙眼通紅。 “我二十倍!”鄭霜霜神秘一笑。 朱逸之愣住了。他計算著這段日子賺的錢,已經(jīng)支撐不了他玩金錢游戲了。 看到朱逸之猶豫的樣子,鄭霜霜哈哈大笑:“怎么樣?還是我厲害吧?!?/br> 荒謬。 莊北寧看著鄭霜霜和朱逸之一來一往地出價,只覺得眼皮更重了。 她淡淡地說:“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再聊會兒。聊好了再說。先讓我回去?!?/br> “不,你還沒答應(yīng)呢?!编嵥灰啦火?,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突然出現(xiàn)在莊北寧家門口,要求莊北寧搬家有多么不可理喻。 “我……”莊北寧剛開口,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頭暈和惡心,視線開始模糊。她試圖抓住周圍的物體來保持平衡,但身體的無力感讓她無法站穩(wěn)。最后,莊北寧的雙腿一軟,全身無力地倒在了地上,昏過去了。 鄭霜霜當場傻眼了——她沒有用力掐莊北寧啊,她怎么突然就暈倒了? 還是朱逸之反應(yīng)快,他立刻打開了門,叫鄭霜霜搭把手,一起把莊北寧扶進了房間里。 看著極其虛弱的莊北寧,鄭霜霜慌了神,她不停搖著朱逸之的胳膊:“一只豬,她會不會死???” 朱逸之被鄭霜霜搖得快站不穩(wěn)了:“你再影響我打電話給老韓,老韓回來我就死定了!”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鄭霜霜被莊北寧嚇到了,趕忙停手。 “打電話給老韓,聽老韓指揮?!敝煲葜置δ_亂地撥打了韓藺的電話。 “打給老韓,老韓是醫(yī)生嗎?”鄭霜霜疑惑。 “不是?!敝煲葜辜钡氐却n藺接聽電話。 “那我們不是應(yīng)該打電話給醫(yī)院嗎?”鄭霜霜納悶著:“有人暈倒了,不打給醫(yī)生,有啥用???” 朱逸之癟了癟嘴:“我不會說法語,不知道怎么叫醫(yī)生?!?/br> 書到用時方恨少,幾乎同樣的時間來法國,韓藺已經(jīng)可以用法語進行日常對話了,朱逸之還只停留在說“你好”和“再見”上。 朱逸之也不能指望鄭霜霜,畢竟,她也只比自己多會用法語說一點臟話而已。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巴黎有雨 巴黎的陰沉傍晚,烏云密布的天空預(yù)示著即將來臨的暴風雨。街上的行人都匆忙地尋找避雨的地方,只有韓藺在接到朱逸之的電話后,急匆匆趕回家去。 他穿著一件黑色夾克,臉上掛著擔憂和焦慮,腳步不停地加快速度。大雨迅速侵襲了這座浪漫之都,雨滴像冰針般刺痛著每個人的臉龐。此時的韓藺,腦海里不停浮現(xiàn)著這段時間莊北寧憔悴的面容。 他應(yīng)該注意到的,他早該注意到的。 韓藺怎么會忽略掉尼斯事件給莊北寧帶來的創(chuàng)傷呢?他怎么會理所應(yīng)當?shù)卣J為莊北寧看起來若無其事,就真的內(nèi)心毫無波瀾呢?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不會疼的人,只有不習慣喊痛的笨蛋。 莊北寧表面上不動聲色,內(nèi)心早已經(jīng)剝落成碎屑,一吹就散。韓藺與她朝夕相處,卻沒有注意到莊北寧困在沒有出口的迷宮當中,處處碰壁,無法逃脫。 他懊惱自己對莊北寧的關(guān)懷不夠。韓藺不知道這個白天在工作中表現(xiàn)出極高專業(yè)度的女孩,在夜里最多只能睡一兩個消失,余下的時間她躺不住,又怕引起住在對面的韓藺的注意,只能坐在書桌前,蜷縮在椅子上,等待著天慢慢亮起來。從半夜到太陽重新升起,在這死寂的幾個小時里,莊北寧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說她還能想些什么,韓藺根本無從得知。 莊北寧的心靈上溢滿累累潰瘍,輕輕一動就是扎心的疼。 韓藺這才發(fā)現(xiàn),他從沒有看過莊北寧哭過。工作簽證臨期,鄰居窮兇極惡,莊北寧想的是要盡快把捐款還完。從大火中死里逃生,莊北寧想的是如何盡快讓生活恢復(fù)正常。就連在火車上聽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槍聲,莊北寧想的還是如何盡可能保護好車上的人。 韓藺從來沒有問過莊北寧在小閣樓里,每日聽著癮君子和搶劫犯們的密謀,會不會擔心自身安危。他從來沒有問過莊北寧從閣樓披著濕棉被往樓下跑的時候,被沉重的雜物砸傷后,是怎么忍著疼痛奮力繼續(xù)往下走的。他也從來沒有問過在幫助警察查看現(xiàn)場時,看到滿地的血跡和彈孔,莊北寧有沒有感到害怕。 他本該問的。可是,他沒有。韓藺本以為他與莊北寧是巴黎這座城市里最為了解彼此的人,可惜,韓藺到此刻才明白,莊北寧對他的理解是出于長年且刻入骨髓的習慣性關(guān)懷,而他對莊北寧的脆弱卻一無所知。 莊北寧總是理性的。她知進退,明得失,會靈活處理不同棘手的問題,用努力與勇氣去面對接二連三的挑戰(zhàn)。韓藺被她的堅強所吸引,唯獨忘記了過度清醒,實質(zhì)上是反人性的。 誰不愿意在花園里看書,享受著騰騰熱氣、無精打采的昏昏沉沉的夏天?誰不渴望和自己喜歡的男生一起在塞納河畔說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笑著聊起又吃胖了一點的鴿子?誰會甘心把觸手可得的幸福推在門外,只小心翼翼地盤算囊中的銀兩是否能負擔云端的愿望? 莊北寧獨自支撐了近五年的時間,是該累了。 路面濕滑,導致韓藺在跑步時幾乎摔倒,但他緊緊地抓住一旁的欄桿,立刻穩(wěn)住身子繼續(xù)前行。風雨交加的巴黎街頭顯得格外凄涼,然而他對莊北寧的擔憂讓他無暇顧及這些。 途中,他經(jīng)過了塞納河畔,即使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中,塞納河依舊流淌著寧靜與優(yōu)雅。雨水迅速匯入河中,形成漣漪。 當韓藺終于抵達莊北寧家門口,便立刻解開門鎖,關(guān)切地喊著莊北寧的名字。他脫下濕透的外套,擠掉鞋子里的積水,走進溫暖的客廳。 離開辦公室前,韓藺聯(lián)系好的家庭醫(yī)生已經(jīng)在幫莊北寧做檢查。韓藺與莊北寧剛搬來這棟公寓后,莊北寧就帶著韓藺與朱逸之一同聯(lián)系了公寓附近的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家庭醫(yī)生。 法國和中國的就醫(yī)流程不一樣,法國實施的是個人醫(yī)療檔案制,因此每個人都需要指定一個個人專屬的“家庭醫(yī)生”(méde traitant),只有這樣才能擁有全面的個人醫(yī)療檔案,方便接受醫(yī)生進行醫(yī)療跟蹤,使得患者獲得恰當?shù)闹委熀妥罴训尼t(yī)療費用報銷。在與家庭醫(yī)生簽署了《家庭醫(yī)生選擇聲明》后,韓藺保留了這位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 莊北寧的臉色蒼白,呼吸微弱,眉頭緊鎖,配合著醫(yī)生測量體溫。醫(yī)生用???聽診器檢查著莊北寧的心肺功能,并了解著莊北寧的癥狀。 朱逸之和鄭霜霜像兩個做錯事的孩子,虔誠地一個幫醫(yī)生提著醫(yī)藥箱,一個雙手捧著一杯溫水,雙雙站在一旁。 朱逸之完全聽不懂醫(yī)生在和莊北寧說什么,鄭霜霜則偶爾能聽懂幾個法語單詞,但是,拼湊在一起,也猜測不出意思。在法語中,告訴醫(yī)生自己的感受,一般可以直接用 avoir mal à加上部位,來描述具體哪個地方疼。偏偏,鄭霜霜只聽得懂 avoir mal à,所以,她聽到的內(nèi)容無異于“我……疼,……疼,……也疼。” 鄭霜霜被嚇得不敢說話。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也沒用多大力氣啊,怎么莊北寧就內(nèi)傷了? 在了解莊北寧的情況后,醫(yī)生為她開了一些藥物,包括退燒藥、止痛藥以及適當?shù)臓I養(yǎng)補充劑。他詳細地向莊北寧解釋了如何服用這些藥物,同時強調(diào)了保持良好的飲食習慣和充足休息對于康復(fù)的重要性。 “醫(yī)生,我們需要轉(zhuǎn)??漆t(yī)生嗎?”韓藺用法語詢問道。 “暫時不用。她是長期郁結(jié),加上最近失眠嚴重,沒有好好休息引起的高燒。好好休息,這段時間不要再勞累了?!贬t(yī)生回答道,又回頭小聲地對莊北寧叮囑了一句:“我認為你朋友的建議很有必要?!?/br> 莊北寧感激地點點頭。韓藺送醫(yī)生出門,朱逸之與鄭霜霜立刻圍了上來。 “小莊,剛剛醫(yī)生嘰里咕嚕說什么啊?”朱逸之緊張地問。 鄭霜霜又擔心又害怕:“是啊,你怎么全身都疼啊?!?/br> “法語里最經(jīng)典的否定就是 ne...pas...,把動詞放在中間,就表示‘我哪里都不疼’?!鼻f北寧無奈地看著面前的大草包和小草包,想笑卻沒有力氣。 她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草包看護 《重塑巴黎》游戲的開發(fā)正處在關(guān)鍵階段,韓藺思忖再三,在確認莊北寧暫時沒有大礙之后,回到了 cifa 游戲工作室。 托頓與卡恩與一眾成員還等著他完成埃菲爾鐵塔的搭建設(shè)計,以追趕稍有落后的開發(fā)進度。韓藺知曉莊北寧的性格,若是讓莊北寧知道他耽誤工作,只怕更無法安心。 好在,明日是周末,托頓決心在周末絕不辦公,這樣,莊北寧不用憂心自己耽誤工作,韓藺也可以騰出手來陪伴莊北寧。 韓藺也是與莊北寧相處過才明白,所謂喜歡,是需要建立在尊重的前提上的。 如果莊北寧需要韓藺的陪伴,那么,韓藺想盡一切辦法都會陪在她的身邊。但是,于莊北寧來說,若是韓藺為了她而耽誤了《重塑巴黎》的游戲開發(fā)進度,才會令她不堪其重。 這種不能被旁人所輕易理解的默契,卻是莊北寧的堅持。 好在,朱逸之和鄭霜霜這兩位富貴閑人,成了照顧莊北寧的好幫手。 朱逸之本來就與莊北寧交好,鄭霜霜則是出于內(nèi)疚,兩個人都表示一定寸步不離地把莊北寧照顧到痊愈為止。莊北寧試圖糾正寸步不離只是一個夸張的表述,不需要身體力行,偏偏朱逸之和鄭霜霜都是實心眼,非要在照顧莊北寧這件事上彰顯人文關(guān)懷。 鄭霜霜把大大小小的補品塞滿了莊北寧的廚房,每隔十分鐘就看看吃了藥睡著的莊北寧有沒有醒,她躡手躡腳的樣子逗樂了朱逸之,又不敢發(fā)出聲響回擊,只好暗暗記下這個啞巴虧。 朱逸之也算老實,坐在客廳里守著韓藺上班前熬的粥,等莊北寧一醒來,就“伺候”莊北寧喝下。 如此嚴陣以待的架勢,讓莊北寧醒來時被嚇了一跳——她推開房間門,發(fā)現(xiàn)鄭霜霜和朱逸之在客廳里用手勢和表情無聲地為樂高的搭建思路吵架。 朱逸之雙手叉腰,一副氣憤的樣子,瞪大眼睛,眉頭緊鎖。鄭霜霜則將頭仰得十分高傲,用食指對著自己,表示自己是對的,用手輕拍胸口以示堅定立場。 接著,朱逸之開始揮舞雙手,做出“你才錯”的手勢,并模仿鄭霜霜那高傲的神態(tài)。鄭霜霜看到這情景,不甘示弱地搖晃頭發(fā),雙手比劃著“算了吧”的手勢,一副我不跟你計較的樣子。 此時,朱逸之突然伸出五指,緊握成拳,隨即打開,暗示著五個理由證明他的觀點是正確的。鄭霜霜則反擊性地快速列舉出十個手指,表示她有更多的理由支持自己的立場。 “額……你們在干嘛?”莊北寧疑惑地問。吃了醫(yī)生開的定量的安眠藥后,她總算得到了休息。莊北寧的臉色好了一些,嘴唇卻還是發(fā)白。 “小莊,你醒啦!”朱逸之欣喜地躥到莊北寧面前:“你想喝粥嗎?你想喝水嗎?你想看電視嗎?你想打游戲嗎?你想……” 鄭霜霜最看不得朱逸之向莊北寧示好的樣子,一把攔在朱逸之面前,對莊北寧說:“有什么條件都開給我,我滿足你。” “嗯,那能不能麻煩你們倆先讓一讓?我要去洗手間。”莊北寧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她已經(jīng)不忍心看被鄭霜霜和朱逸之“侵略”后的客廳了。 以前,只有朱逸之這個倒霉孩子,還算自覺,莊北寧讓他玩完樂高后收拾好客廳即可。現(xiàn)在,倒霉孩子的好伙伴熊孩子也來了,不需要三個和尚沒水吃,就朱逸之和鄭霜霜這兩位挑水,都能把水桶劈成木柴,扔進井里大呼:“哇!居然可以浮起來!” “噢!好的!”鄭霜霜一把扯過朱逸之,差點讓朱逸之摔了個趔趄。 “你太用力了!”朱逸之小聲抱怨。 鄭霜霜瞪朱逸之一眼:“誰讓你那么弱不禁風!” 莊北寧自知在韓藺回來前,是不可能讓這朱逸之和鄭霜霜離開了。 她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了。看來,韓藺今晚又要直接在 cifa 游戲工作室過夜了。莊北寧忍不住想,今天離開工作室之前,她應(yīng)該提醒行政的同事把韓藺常喝的咖啡進行補貨的。 在洗手間里,莊北寧靠在冰涼的瓷磚墻上,眼前的鏡子映出她此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