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就是在如此的春光明媚中,謝意馨穿上鳳冠霞帔,嫁與君南夕為妻。 京中的百姓永遠都忘不了晉王成親時的盛況。 成親前日,謝家將嫁妝送到了晉王府。豐厚的嫁妝,從第一抬嫁妝前腳抬出門,第二抬后便緊隨而上,直至最后一抬出門,花了足足有一刻鐘。長長的嫁妝隊伍,綿延不絕,稱十里紅妝都不為過。 當這支隊伍在城里游一圈的時候,那滿登登的一抬抬嫁妝直晃花了人眼,惹來陣陣驚嘆,都對謝家的大手筆咂舌不已。 那些小姐聽了下人的描述,個個都羨慕不已,后來想到君南夕的情況,心里才略平衡了些。 倒是那些得知她們想法的夫人們苦笑不已,年歲在此,她們看得更長遠一些。 其實女人婚后活得最好的幾年便是剛成新那幾年,大多數(shù)人后面的日子,丈夫在與不在,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F(xiàn)在看來,就算晉王去了,他也會留下足夠多的保障的,用以保證晉王妃下半輩子的無憂。只是如果晉王沒有留下孩子,晉王妃的日子會難熬一些罷了,不過也省心,不是嗎? 春雪將嫁妝的情況說與自家小姐聽的時候,謝意馨不由得輕輕一笑,心中泛起絲絲甜意,不多,微薰。 其實她娘留給她的嫁妝不少,卻也還沒有昨日送出去的那么多。會有如此的盛況,皆因當日君南夕下聘時的大手筆。當日,不僅他親自來了,還帶著大筆的聘禮。 猶記得當日,連一向處變不驚的老爺子都輕抽了一口氣,更別提他人吃驚的樣子了。就因為這樣,后來老爺子決定拿出謝家一成的家底給謝意馨做嫁妝的時候,旁的人才沒有意見的,連一向愛挑理的二嬸都沒話說。 俗話說,有對比才有幸福感。 前世婚禮時,也是她深陷情海之際,偶見朱聰毓煩悶皺眉,問他他又總塘塞她,不說原因。后來,從他的貼身仆人那里得知他竟然在為聘禮發(fā)愁,心疼不已。也是從那時起,她隱隱知道了一些侯府的境況。 當時她知道這個情況后怎么做的呢?好像是從她的嫁妝里私下拿了一筆銀錢給他置辦聘禮?好像后來還為照顧他的面子,刪減了不少的嫁妝? 那次的婚禮精簡得不似是世家嫡女出嫁,堪堪與小世家女出嫁比肩,自然比不上殷慈墨了?,F(xiàn)在想想,當時自己還真是傻得可以。 不過幸虧今生的她不是如此。往事已休,來者可期,好好兒過吧,謝意馨舒服地嘆自著。 正日,朱紅的地毯從謝府一路鋪至晉王府,道路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民眾。 晉王穿著特制的朱紅色皇室新郎喜服,騎著高頭大馬親自來迎,后頭跟著一頂華麗的轎子。 有人認出那頂銀頂黃蓋紅幃轎子是晉王封王后所乘的最尊貴的轎子,人群中頓時炸了鍋般,議論紛紛。晉王此舉再次刷新了他對未來晉王妃的重視程度,幾乎是他能給的一切尊榮,他都給了。而且是真真把謝意馨放到了與他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他的附屬品。 出來送嫁的謝昌延見此都愣了好大一會神,隨后,謝意馨被送上轎子。 十二人抬的銀頂黃蓋紅幃轎子前面,由內(nèi)侍提著十六盞宮燈舉著二十把火炬打頭;女宮隨侍在轎子左右;謝覓瀚領著一干謝氏子弟,分為兩部分,在新娘轎子前后護衛(wèi)著;禮部的人緊隨其后。 身著清一色族服的謝氏子弟吸引了兩旁百姓的注意力,畢竟他們還真少見過這樣的,而且這些少年們除了謝覓瀚稍矮,幾乎個個高矮一致,面目清秀俊雅,風姿非同一般。 儀式擺開,原本神色鄭重的君南夕不由得更嚴肅幾分。 圍觀的眾人中有積古的老人見此,俱吃了一驚,驚呼,“族送,快看,竟然是難得一見的族送!” 隨即有人感嘆,“謝家真是大手筆啊?!?/br> 旁邊一些年輕人好奇地問,“老人家,什么是族送?。俊?/br> 那老人瞥了他們一眼,然后激動地解釋著,“族送就是......” 所謂族送,即是舉族送嫁的意思,代表了族中對所嫁之女的不舍與珍愛之意,同時也是對女子的一種祝福及對女子夫家的告戒。 意寓:我家的姑娘多美好,求娶的姑爺啊,你需要好好待她,要不然,便是舉全族之力,我們也定要將她迎回來,決不任由他人踐踏! 族送代表著一個家族愿意無條件地信任自家的姑娘并愿意成為她的后盾,不管這個姑娘在何時何地做了何事,都會得到一個家族的力挺。 得到族送的女孩子無疑是幸運的,這代表了一個家族對放女一種最高規(guī)格的禮遇。但并不是每一個姑娘都有機會得到族送的祝福的,她必須為整個家族做出過杰出的奉獻,折服了整個族的族人。 越是位高權重的家族,越是不輕易舉行這個儀式。這么些年來,這個儀式已經(jīng)極少見了。最近的一次還是在周昌帝娶皇后秦明湘的時候發(fā)生的。 其實謝氏一族預備給謝意馨準備族送儀式時,是有一些爭議的,畢竟謝意馨做的一些事,并不能全部都拿出來對族人講。但這些小小的爭議最終還是淹沒在大流的同意聲中。 直至七月份,燕子湖所屬之地發(fā)生地動時,那些有異議的才恍然并真心認可謝意馨真心當?shù)闷鹬x家族送這一儀式的。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暫時不表。 迎親隊伍經(jīng)過之處,惹來陣陣好奇之聲,“那些都是什么人?怎么穿著統(tǒng)一的服飾?。俊鼻逡簧淖宸?,讓謝家的子弟在送嫁隊伍中顯眼極了。 “你懂啥啊,這叫族送,那一隊人全是晉王妃的族兄族弟。” “這樣啊,可是上回景王和寧王成親,都沒見這么大的陣仗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實幾個皇子的規(guī)格都是一樣的,只是謝家多了族送的儀式,顯得隆重氣派罷了。” 隨著隊伍的推進,隨處可見這樣的議論。迎親隊伍一路熱鬧喜慶地回到了晉王府外,奏樂的獅隊及禮部的儀仗才撤去,女官及謝意馨的一干族兄族弟隨著轎子進了晉王府。 一路上,謝意馨感動又欣慰,感動于族人為她做的,又欣慰謝氏一族在他們的努力下,終于慢慢凝成一塊。 當她下了轎子,手中立即被塞了一根喜帶,謝意馨的情緒才漸漸平復過來。 想起喜帶的另一頭是君南夕,謝意馨不由得心中一緊,有點害怕此刻不過是她的南柯一夢,她真的重生了改變了命運?和她成親的是君南夕而非朱聰毓么?當她瞄到君南夕八寶平水的下擺時,總算安心下來了,這樣的禮服可不是朱聰毓能穿的。 女官扶著謝意馨在君南夕身邊站定,君南夕含笑地看著到他肩頭的新娘子,想象著紅蓋頭下的嬌顏,眼神不由得一暗。 因為謝意馨嫁的是皇子,公公是皇帝,是不可能出現(xiàn)在婚禮現(xiàn)場接受他們的敬酒的。 成親的儀式就與普通人有了差別。 接著,君南夕與謝意馨在賓客的見證下行了跪拜禮,再一起喝了交杯酒,再行了一次禮后,主婚人高呼禮成。 隨后,謝意馨在女官的引導下,跟在君南夕的身后,來到了他們的新房。 整個婚禮,她身姿窈窕,儀態(tài)優(yōu)雅,步履從容不迫。很得作為主婚人睿親王的贊賞,眾人都覺得新晉王妃很大氣尊貴,不愧為謝家的貴女。 他們不知道的是,謝意馨畢竟是成過一次親的人了,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她是一點都不緊張。再加上有蓋頭蓋著,她也見不著人,自然就不會緊張,也就不會出錯了。 來到喜房,坐在干凈整潔的婚床上。因為晉王的病,所以他們的婚床上就沒出現(xiàn)意寓早生貴子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在眾人的起哄中,君南夕從容不迫地拿起稱桿挑起了謝意馨的蓋頭。 當謝意馨那張顏色極盛的嬌容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時候,眾人只覺得呼吸一滯。 饒是有心理準備的君南夕眼中也難掩驚艷,他一直知道謝意馨是極美麗的,但今日她的顏色比往日還盛上三分。 不少人偷偷在心中暗忖,也只有身在皇家的晉王有福分消受這等絕色了。再看晉王,不由得暗贊了一句,夫妻兩人果然都是人中龍鳳。 見到了新娘子,眾人見席宴也快開了,陸續(xù)地相約去了前廳。 君南夕是最后走的,臨走前,他對謝意馨輕聲說道,“一會各王子妃就會到,你愿意搭理就搭理,不愿意便罷,誰要敢給你氣受,你也別忍著?;蛘呶一貋碓俑嬖V我也行?!?/br> 謝意馨嗔了他一眼,他這話,敢情是把她當女暴龍隨時隨地噴火不成?然后笑著說道,“知道了,你趕緊去前廳吧,少喝點啊?!?/br> 被嗔了一眼,君南夕輕飄飄地出了房門,走了好久才回過神,不由得暗罵自己不爭氣。 一直侍候著君南夕的小卓子見了主子與平日的老成持重不同的樣子,忍不住偷偷笑了。 ☆、61更新更新 果然,君南夕沒出去多久,眾王妃領著各府的側(cè)妃都來了。 謝意馨微笑著坐在婚床上,任由春雪給她們上茶倒水招待著。 殷慈墨默默地打量著尊貴大氣又不失溫馨的婚房,心中倒沒有過多的想法。即使昨晚她從下人們口中得知謝意馨的嫁妝豐厚得耀花了人眼,也只不過換來她淡淡一笑。 倒不是她不注重享受,只是比起享受,權利帶來的滋味更令她著迷罷了。 在她看來,這些都沒有謝家給予謝意馨族送的儀式來得讓她難受!她為殷家做了那么多,都沒有得到這么一個儀式,她謝意馨何德何能??? 安王妃輕啜了一口茶,首先笑瞇瞇地說道,“看來還是五弟有福分啊,娶到五弟妹這樣的絕色佳人?!?/br> 不管安王妃這話是真心實意的贊美也好,虛情假意的恭維也罷,眾人不得不承認,今天的謝意馨顏色的確是勝人一籌。 “那可不是么,三皇嫂,你不知道,上回我見到穿青色嫁衣的殷側(cè)妃的時候,驚為天人啊,以為不會再有比她更美的新娘子了。這回見了五弟妹,我可算是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什么意思了。”寧王妃左霜看著站在蔣初籃身后作低眉順目狀的殷慈墨,惡意地笑道。 謝意馨道,“大皇嫂過獎了,弟媳我縱然長得周正些,也不能代表什么?;始蚁眿D,從來都不是靠顏色就能做好的,再說,咱們這些貴女,顏色又能差到哪去呢?” 眾人見謝意馨神色淡然,絲毫不見被夸后的傲慢與得意。沒有故作姿態(tài),這讓眾皇子妃心中好受了一些。而她的這番話更是說得眾王妃忍不住點頭,確實,光靠美貌是坐不穩(wěn)王妃寶座的。 殷慈墨似是渾不在意地說道,“晉王妃不用謙虛,寧王妃說得對,妾哪比得上晉王妃啊,要知道晉王妃可是皇家媳婦中除了皇后娘娘外唯一得到過族送祝福的人呢。” 這話說得在場的人都略不自在地冷了臉色,其實眾位王妃聽到謝家舉行族送的儀式送謝意馨出嫁時,心中都頗不是滋味。大家都是頂級世家的貴女,憑什么你謝意馨就與眾不同壓人一頭? 進來后她們也一直規(guī)避著這個話題,不料,殷慈墨非把話題往這方向引,說出的話更是直接得如同一根刺,刺得她們生疼生疼的。 所有人臉色都不好,安王妃作為長媳,勉強地笑笑,“是啊,五弟妹,持禮公還真疼你啊?!?/br> 謝意馨淡淡地瞥了殷慈墨一眼,并不接她的話。從她們各自嫁入皇家,一人為正妃一人為側(cè)妃之后,她們的地位便不是對等的了。她永遠比殷慈墨高一個頭,因為殷慈墨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為正妃的,即使是蔣初籃去世。 謝意馨的這一眼讓殷慈墨舒服極了。 不理會殷慈墨之后,謝意馨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蔣初籃,而是看向安王妃,笑了笑說道,“還好,我年紀喪母,祖父祖母的確是比較疼我一些,也一直擔心日后他們不在了,我沒有太多至親可依。” 她當然也看到她們不自然的臉色,不用想都明白是為了什么,不過是因為心里不平衡罷了。但謝意馨也只是點到為止,并沒有因此而焦急地去解釋什么。有些事情還是得她們自己想通才行,上趕著解釋反而落了下乘,再說,如果僅因為這么一點小事,這些妯娌就這樣,日后矛盾只會更多。 聞言,眾人一愣,是啊,人們總是追逐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卻往往忽略了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她們光想著她得到了什么,怎么不想想人家年幼喪母過得不如意的時候? 蔣初籃被她看得臉上一熱,隨即蹙眉看向殷慈墨,淡淡地開口,“殷側(cè)妃,你快退下吧,此時此地不是你能隨意插嘴的。” 聞言,殷慈墨眼神一暗,微笑著順從地說道,“是,王妃,妾無狀了。” 隨后眾妃開起了別的話題,誰也沒有再提先前這一茬不愉快的事。今天再怎么說也是晉王與晉王妃大婚之日,現(xiàn)在又沒什么利益沖突,沒必要弄得太僵。 又略坐了一會,安王妃看時辰不早了,便提議告辭了。眾人知道今晚是晉王夫婦的洞房花燭夜,都體貼地站起來,從善如流地走了。 這時,謝意馨的陪嫁嬤嬤周嬤嬤走進來,“王妃,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是否該沐浴做準備了?” 想到接下來的事情,謝意馨臉一熱,頷首,“一切隨嬤嬤安排罷?!?/br> 周嬤嬤見此,體貼地說道,“姑娘先取頭飾釵環(huán),老奴去吩咐他們把水抬進來。” 看著周嬤嬤利索的身影,謝意馨滿意地點點頭。之前趁著成親之際,她將奶嬤及其兒子林同一家子留在了謝家,換上了她一直看好的周嬤嬤一家。果然,才到了晉王府,周嬤嬤就顯示出了她極強的打交道的能力。 她這樣做,對她對奶嬤一家,都是一個好結果。 雖然謝意馨也知道這一世,奶嬤和林同并沒有犯錯,但她還是過不了心里的那個坎。 有時候信任只有一次,用掉了,就沒法再信了。 不過她也給奶嬤一家子指了個好去處,她已和繼母文氏打好招呼,再過幾日,便將奶嬤一家子派去一個出產(chǎn)豐富的莊子去做管事,只要他們安安分分的,謝家便可保他們衣食無憂。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大廳,人聲鼎沸,一片觥籌交錯。 終于娶到了他想要的人,君南夕今天是真的開心。所以在招待賓客的時候,他多多少少都應付地喝了一點。能陪著喝一點,已是難得。要知道,平日里他甚少飲酒,即使是宮中宴飲,他也甚少沾嘴,今兒他是真高興,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