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舍不得你死?！?/br>
    其實他那時甚至都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只知道jiejie告訴他，說如果人死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這個人了，就算翻遍全世界都再也見不到了。

    太公只當他小孩子脾氣：“不會的，阿錚，人長大了就看開啦?！?/br>
    一晃二十年。

    金錚從小不點長成了大人模樣，而硬朗的太公已經(jīng)成了病床上風燭殘年的老人。金錚輕輕晃晃太公的小拇指：“太公你騙我，我長大了，可是我還是看不開?！?/br>
    臨近八點半點，病房里再次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金錚回頭，是金錦從x市過來趕到s市了，她素著一張臉，額上有細密的汗珠。

    金錚問道：“阿煜呢？”

    “放到他nǎinǎi家去了。太公怎么樣？”金錦抬手抹汗，氣有點急。

    “老樣子。”

    金錦看到床頭柜上的兩張病危通知單，拿過來看了看，又沉默著放回去。半響，問道：“你睡過了么？”得到金錚否定的回答后，趕他去睡覺，“我來守著。”

    “我不去?！苯疱P垂了眼，在jiejie面前終于可以說實話，“我怕看一眼少一眼。”

    “阿錚……”金錦深知弟弟與太公感情深厚，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寬慰他，所有的語言都顯得蒼白，最后也只能用最現(xiàn)實最冷漠的說辭，“太公已經(jīng)九十九了，人都有一死?！?/br>
    “嗯?！?/br>
    金錦嘆氣，在他身邊坐下，知道金錚現(xiàn)在根本聽不進勸。

    隨著白天的到來，病房里人又多起來，金錚太公的子嗣不多，但是有五世同堂的輩分了，加起來人數(shù)還是可觀，偌大的病房里顯得擁擠起來。

    走過場一樣的關心之后，就剩下各自談天了。

    金錚不懂為什么人老了之后死亡就會變得理所當然，同樣也不懂他這群親戚的淡定和從容。他煩躁起來，對金錦說道：“我去洗把臉?！?/br>
    冷水澆在臉上，混沌的大腦清醒不少，也趕走一些疲憊和困乏，廁所這小小一方天地仿佛像一個保護罩，他可以暫時忘記擔憂和不解。

    他拿紙巾摁干臉，去看手機。

    手機只剩十幾的電量，電量格紅得刺眼。

    如他所料，那倔強的丫頭果然沒有給他發(fā)消息。他昨天確實氣過頭了，明知道她經(jīng)不起批評，明知道對她一定要順著來，可是她的行為實在挑戰(zhàn)了他的底線，所以他把話說得重了些。

    倒是李姝杰給他發(fā)消息了，長長的一段，通篇都在責怪她自己，訴說沈何啟的無辜。但是沈何啟并不無辜，所以他僅僅草草回復了一句。

    點進沈何啟的聊天框，看了好一會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給她發(fā)什么。

    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金錚心下一緊，背上浮上一層冷汗。

    “阿錚，快來，太公醒了?！苯疱\的聲音傳來。

    宛如一道刀下留人的圣旨，金錚渾身的肌rou和神經(jīng)都經(jīng)歷了一場從極度緊張到陡然放松的解脫過程，以至于松懈下來以后他頭暈目眩，腳下的地都變得軟綿綿，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疾步走出去，擠開人群，對上那雙虛弱仍不掩慈愛的眼目，緊緊拉住老人的手，喚了一聲“太公”，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老人在氧氣罩后動著嘴唇，似乎是想說什么。

    金錚把耳朵湊過去，屏息聆聽，根據(jù)斷斷續(xù)續(xù)模模糊糊的音節(jié)推斷老人說的話：

    “……錚……你叫我……我舍不得……”

    “想……回家……”

    *

    老人家經(jīng)歷一番檢查，確認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醫(yī)生笑著恭喜他：“九十九啦老爺子，再活個二十年沒問題?！?/br>
    金錚太公耳朵背得幾近是個聾子了，當然什么都聽不到，但是看大家都在笑，也擠出個笑容來。

    只是關于出院醫(yī)生并不建議，年紀這么大了加上又是剛脫離生命危險，并不適合奔波。

    金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話轉告給老人。

    金錚的太公是土生土長的x市人，他的兩個兒子都在s市定居，只有一個女兒留在x市，也就是金錚的外婆，年輕一點的時候他一個人住在x市，偶爾去女兒家外孫女家串串門，后來年紀大了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