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梨院一聚
海娘愣住了,怔著未言。 “許是與你相識已久的緣由,我聽著那清淺的步伐聲便覺著是你……再者,采熙浣月她們?nèi)魺o我的傳喚,是不會輕易入這寢殿的。”低沉柔緩的聲音復又響起,好似花絮無力地任由風將其漂浮。 薛海娘輕嗯了一聲,抬步走入內(nèi)室將燭心點燃,燭火搖曳。 “這燭火著實刺眼了些……”梁白柔驀然揚起精致卻憔悴的玉容,纖巧干澀的唇微微扯出一抹輕弧。 薛海娘上前坐在她身側,微微攏住她微涼纖指,莞爾笑道:“我僅點了一支燭臺,燭光適宜,梁jiejie許是太久未曾見光了?!?/br> 梁白柔微掀低垂眼瞼,美如清輝的眸緊凝著笑沐春風的人兒,唇顫了顫,“我淺眠,方才你走后我已是起身燃了一座燭臺,燭光熹微,我起身對鏡梳妝,也不知是我眼花……我竟瞧見銅鏡映著我猙獰慘笑的模樣,如此丑陋?!?/br> 薛海娘微怔,白膩如玉的臉孔露出些許迷惘,卻稍縱即逝,她盈盈一笑,“我估摸著梁jiejie是這段時日勞心費神,再者時辰已晚,才會瞧見這糟心一幕,更何況,jiejie天香國色,傾城之姿,便是猙獰慘笑亦是絕代佳人,怎能稱之丑陋?” 梁白柔剎那間好似鎮(zhèn)靜下來,纖指不再輕顫,美如琉璃曜石的眸仿若透過薛海娘看往他處,“方才殿上,臨走前他多情繾綣的向我承諾今夜得空便來瞧我……若因朝中事忙倒也罷了,可如今我獨自一人抱膝蜷在暗處,他卻摟著新歡笙歌不斷,海娘吶,他獨寵我一人時,我是如何也不曾想過他會這般薄情?!?/br> “我早該曉得,他既得了新歡,依照慣例,也該由鳳鸞輦轎將那新妃抬去寢宮……” “可笑我竟一人苦苦等候。” “海娘,我是真的傾慕他,與后宮其他嬪妃不同,我所傾慕的并非他的無上權勢,而是幼年之時我一見便難忘的英姿。” 事已至此,靜默聆聽是薛海娘唯一可行之舉,待不再聽見那抽咽哀鳴聲后,方才道:“梁jiejie曾寵冠六宮,又豈是她一屆御女可輕易動搖,依我看來,梁jiejie下回見著皇上時,切莫不可露出一絲哀怨不滿,更不可向皇上發(fā)泄,唯有佯裝委屈,方能得到皇上憐惜。” 世人皆嘆帝王薄情,便是枕邊人亦無可奈何,唯有默認這個事實。 可誰都未曾想過,這是那群雄逐之、象征至高無上權勢地位的寶座,賜予帝王的權利和義務。 薛海娘前世與南久禧相伴近十余年,對其脾性、喜好、習慣深以為然,他未及冠時曾傾慕一女子而不得,那女子素愛一襲白衫,喜舞胡旋舞,清淺玉容出塵絕艷,性子溫婉沉靜。 而梁白柔已被薛海娘*得與那女子如出一轍。 她雖不能保證南久禧真心相待,可獨寵六宮卻是并非難事。 許是累極,梁白柔朦朧間輕嗯了一聲,而后便靠在薛海娘身上沉沉睡去。 次日,旭日東升,惠風和暢。 薛海娘本是淺眠之人,今兒一覺醒來瞧向窗外,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已是辰時過半。 她嚇得一仰頭坐起,又再察覺身下軟塌根本不是她的西廂院所有,揉了揉腫脹發(fā)沉的腦袋,腦海星零片段閃過…… 她昨兒自顧三那兒回重華殿后,便往梁白柔寢殿而來,點上燭臺后瞧見梁白柔已醒卻情緒低落,她陪著梁白柔好一陣后,似乎梁白柔睡了,她雖與梁白柔暗地里以姐妹相稱,可明面上二人仍是主仆,她自是不敢逾越規(guī)矩,是以哪怕再如何困倦已是不曾與梁白柔同躺一張塌上,而是將其安置好后,靠在榻沿守著…… 而后來。 她竟是零星半點也想不起來。 “你怎的這般早便醒了,我瞧著你也是累極,方將你安置在塌上歇息,總想著不睡夠三四個時辰不見醒轉,可如今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绷喊兹嶙噪p面美人金繡屏風后款款而來,她一襲蘇繡春杏素白曲裾,精致玉容略施粉黛,粉唇誘人勾起一抹笑弧,婉轉悅耳的聲喉一如那日船舫高歌時般清脆動聽。 “可我,怎的會睡在梁jiejie塌上,若是叫宮人無意瞧見只怕于禮不合……”薛海娘忙起身將繡鞋套在足上。 “重華殿上下能入我寢殿者除你、采熙浣月外皆是我的心腹,你大可不必如此戰(zhàn)戰(zhàn)兢兢?!彼诖捷p笑,眉梢眼角間透著喜色,“今兒一早皇上便遣御前宮人來稟,道是下朝后會移駕重華殿與我用膳……他昨夜雖未能如約前來,可今兒就能想起我,想來心里頭對我終是還有幾分不舍、幾分歉疚。” 她眉梢眼角間透著喜色,可唇際卻噙著一抹極輕極淺的弧度。 薛海娘微怔,也不為之訝異,只因腦海一閃而過昨夜她哀鳴抽咽時的零星片段。 昨夜她因南久禧失約而一夜難眠,今兒卻因南久禧移駕用膳而喜上眉梢。 薛海娘正要啟唇,恰好外頭傳來采熙一聲高呼,道是皇上已駕臨重華殿,梁白柔也不等她多言,囑咐一聲好生歇著便提著裙幅款款離去,她走得極穩(wěn),極端莊,卻也難掩步伐間的輕快,難掩她內(nèi)心的迫切。 洗漱過后,浣月得梁白柔吩咐送來早膳,薛海娘自知宿在小主寢殿已是于禮不合,又怎敢大張旗鼓地待在此處用膳。 薛海娘且道:“你隨我將早膳送來西廂可好?” “是?!?/br> 用過早膳,一陣困意襲來,薛海娘揉了揉額角苦笑,自從一月懲治過后,她便再也沒往質子閣送過一日三膳,再者平日里梁白柔又不曾吩咐她打理重華殿事務,長久下來,她倒是養(yǎng)成了飯后犯困的惡習。 褪去外衫,正欲上塌歇息,恰巧采熙得了吩咐而來,道梁白柔喚她前往御花園姣梨院共賞梨花。 薛海娘困意剎那全無,依言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