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點提示，怎么樣？”鹿照遠(yuǎn)卻有些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我當(dāng)時口鼻被捂，緊緊抱在懷中，救我的是一位大哥哥。當(dāng)時大哥哥獨(dú)身一人——”

    祝嵐行眼睫動了動。

    壓根不用猜，都是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事情。

    年少時候，這件事情還一度給他帶來了些驕傲，被鹿照遠(yuǎn)一提起，又從久遠(yuǎn)的過去浮上來，恍惚有了清晰的印象。

    ***

    應(yīng)該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十二年前，他剛剛十五歲，自寒假開始，開發(fā)出了釣魚的愛好，從此每逢周末，都會去鄉(xiāng)下的水庫垂釣，不過那時父母生意正騰飛，總是忙碌，所以大多數(shù)的時間里，這種家庭活動都變成了他的司機(jī)載著他去，然后司機(jī)在車上聽廣播，他自己拿著釣桶和釣竿，在水庫旁消磨一個下午。

    那個下午收獲還成，他提著半桶的魚，心情舒暢地往回走，卻在鄉(xiāng)間的道路上，碰到了一行奇怪的人。

    這群人是開著個面包車車回來的。

    鄉(xiāng)間的土路，狹窄又不夠平整，面包車開得顛簸緩慢，車窗降下，祝嵐行透過車窗，看見了坐在里頭的四個人。

    這四個人分別為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大人兩男一女，兩個男的坐在第一排，女人抱著小孩坐在后邊。

    他們?nèi)珟е谏目谡?，活像剛剛集體重感冒或者集體毀容了，于是哪怕坐在車子里，也不得不遮著臉，免得影響到別人。

    祝嵐行心中覺得古怪，多看了兩眼，看見女人懷中抱著的小孩。

    小孩在哭。

    一顆一顆眼淚從眼眶里啪嗒啪嗒掉下來，浸不入早就濕透了的口罩，于是順著臉頰滑向耳朵和鬢發(fā)。

    祝嵐行看著車中的時候，婦女也看見了他。

    她拍拍懷中的孩子，怪道：“只是去醫(yī)院打個屁股針，哭了一路還沒哭夠？好了好了，媽給你揉揉好不好？”

    女人有沒有去揉孩子，或者再怎么安慰孩子，祝嵐行已經(jīng)看不到了，車子緩緩自他身旁駛過，揚(yáng)起一潑黃沙，后車廂遮住了他的視線，后車廂遮住了他的視線，在黃沙里越走越遠(yuǎn)，直至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祝嵐行一直看著車子的背影，不由記了車牌號。

    等車牌記在心中，像是一點靈光乍現(xiàn)，祝嵐行突然明白了令他耿耿懷疑的地方：

    小孩哭得那么厲害，身體都一抽一抽了，為什么從頭到尾，一點聲音也沒有發(fā)出來？

    祝嵐行心中有了隱約的預(yù)感，當(dāng)即打電話報警，把自己的所在地及所見的種種情況全告訴警方。接警員非常重視，當(dāng)即表示要和鄉(xiāng)鎮(zhèn)分局聯(lián)絡(luò)實施探訪行動。

    掛了電話，祝嵐行看看天色。

    天邊的晚霞映襯著鄉(xiāng)里縱橫的阡陌和水道，樹木遮掩的小樓里，不時傳來犬吠和雞鳴，到處是種催人歸家的暖黃色。

    按照正常情況，是到了他該回家的時候了。

    再說也報警了……

    祝嵐行握著手機(jī)，原地站了一會，還是將釣竿和水桶放在樹蔭底下，自己沿著道路小跑向前，朝剛才那輛車子追去。

    鄉(xiāng)村很小，之前看見的車子停留在村子邊沿的一間平房前，幾乎轉(zhuǎn)個彎就能看見。

    祝嵐行接近的時候，他們剛剛熄火下車。

    坐在前排的兩個男人正在交談。

    “待會我和她去前邊拿東西，十分鐘后到，你進(jìn)去收拾收拾，我們買完東西回來就走?！?/br>
    “好。”

    兩句話后，女人也下了車，她懷里的孩子交到了坐副駕駛座的男人懷中，又跟著另外一個男的，一起往前邊的小賣部走去。

    祝嵐行藏在樹后邊，暗暗有點心焦。

    十分鐘后，他們就要離開這里了。

    警察趕得急嗎？

    前邊的一男一女已經(jīng)走了，祝嵐行踟躕下，貓著腰，悄悄摸到了前方平房的窗戶下。

    他扒著窗戶朝內(nèi)小心窺探了一看，看見小孩被丟在沙發(fā)上，呆屋子里的男人正在收拾東西——簡單粗暴至極，拿著個大床單，將所有東西挨個往里頭丟，看這搜刮的樣子，像是要將這個屋子徹底放棄。

    祝嵐行只看一眼，就再縮回去。

    他捂著額，飛快思索：

    對方是成年人，自己沖上去肯定沒有勝算。

    就算警察及時趕到，孩子還在他們手上，難保他們不狗急跳墻，傷害孩子。

    現(xiàn)在是個好機(jī)會。

    屋子里只剩下一個成年人，只要想辦法，不動聲色地把這個人從屋子里引開，就可以翻窗進(jìn)去救孩子。

    天氣不熱，祝嵐行身上依然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短短時間，他想到了個好主意，當(dāng)下拿起手機(jī)，撥給自己的司機(jī)，小聲叮囑對方一番。

    電話掛斷，他耐心等了兩分鐘，外頭就傳來“砰”的一下碰撞聲，接著就是車子“滴嗚滴嗚”的警報聲。

    祝嵐行聽見平房虛掩的大門一下被推開，男子帶著鄉(xiāng)音的大嗓門響起來：

    “你怎么開車啊你？我車子好好停在那里你都能撞上，你拿腳開的車??！”

    接著是自己司機(jī)的聲音：

    “不好意思啊老鄉(xiāng)，我倒車的時候沒注意，撞到你車子了。你車上了保險吧，我們報個警讓交警鑒定下責(zé)任，然后走保險理賠怎么樣？”

    “不行！”男人急了，“報什么警，有什么好報警的，啥小事都要勞動警察，你不知道警察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