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我是永州人...” 兩個姑娘稍微聊了一會兒,走前面的師兄就道:“到了呢,就是這兒,來,咱們上樓...說起來這棟樓還住過不少名人呢,有...” 說著就開始如數(shù)家珍起來。 姚小芳聽的異彩漣漣,毛思嘉則是接口道:“咱們學校歷史很長的,又是最好的大學,歷史上出過多少名人了?隨便一棟宿舍樓都保不準出過名人吧?” 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誰是最好,這肯定是一個足夠引起各自支持者爭議的話題,但毛思嘉現(xiàn)在都到北京大學讀書了,這個問題就有了標準答案——那肯定是北京大學??!母校是有加分的! 還有學校宿舍住過名人的問題,那要看名人怎么限定了。如果是特別有名氣,就是那種在近代史上扮演了舉足輕重位置的,那倒不至于每棟樓都有。但,之前北京大學出來的基本上是各行各業(yè)的精英,在特定的時代背景下,留下名字的不要太多哦! 所以,說每棟宿舍都住過名人這毫無問題! 甚至一些足夠幸運的新生可以和某位著名師兄、師姐睡同一張床也說不定...這種好事在幾十年后就沒有了,但在這個時候還是可以有的——這個時候各方面資源都緊張,不太可能因為某一棟宿舍樓出過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就空下來做紀念。 依舊是要投入使用的。 而且放開一些想,這何嘗不是一種更有意義的‘薪火相傳’呢。 “師妹這話說的在理!”說話時候師兄站在了一宿舍門口:“就是這里了。” 毛思嘉和姚小芳都有些激動地往里看,其實這宿舍很普通,普通到了很難想象這是北京大學的宿舍!水泥的地面,有些脫落的墻灰,高低床上還有不少灰塵——這間宿舍有五張高低床,也就是十人寢。 毛思嘉上一次讀大學是四人寢,但那是她運氣好,其實學校里還有八人寢,只不過沒分到她頭上而已。至于現(xiàn)在的十人寢...雖然條件艱苦,但她是早有心理準備的,此時倒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事實上她就算覺得有問題也沒什么用。 毛思嘉和姚小芳算是來的早的,可以自己選鋪。毛思嘉選了一個靠里的上鋪。下鋪方便歸方便,卻容易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基本上誰來了都可以坐,一不小心就弄臟弄亂了,她沒有潔癖也很難一點兒不介意。 毛思嘉要收拾床鋪,毛媽就站了出來:“你和你爸幫著打掃打掃寢室就行了,你的床我來弄,你一向毛毛躁躁的。” “哪有!”毛思嘉有些不服氣,但還是本本分分地做起宿舍衛(wèi)生來。 孫媽這個時候也不閑著,而是笑瞇瞇地幫姚小芳收拾去了。 之前毛媽并沒有點孫繼東的名字,但他不可能站著不做事。事實上他有大用呢——他的身高真的很優(yōu)越了,凡是高點兒的地方都可以請他去打掃。女孩子們需要搭板凳的,他抬抬手就做到了,特別好使! 毛媽在上鋪鋪床,看到了也說:“繼東這樣高高大大的孩子就是好!” “好什么呀!”孫媽雖然是笑瞇瞇的,嘴上卻嫌棄著兒子:“就是多吃飯、多費布了,沒見這比別的地方好!” 大家高高興興地收拾,又是一會兒功夫來了兩個同宿舍的女生。一個叫黃兵兵,另一個叫鄭芝,黃兵兵是京郊的,鄭芝則是上海人。 黃兵兵皮膚微黑,人卻是健談的,進門來自報家門那股勁兒就很看得出來了。至于鄭芝則八面玲瓏,她不是一個人來的,和她一起的是她爸爸,她一進來就四面問好,還分大家上海奶糖吃。 現(xiàn)在看來,已知的幾個室友都還不難相處...當然,這也就是個第一印象。大學四年的同寢,很多問題都是慢慢發(fā)現(xiàn)的。日子長著呢,日久見人心! 毛思嘉也把之前準備好的小蛋糕拿出來分,還剩下一半沒分完也放在了桌上。這個時候宿舍在他們的合力之下已經(jīng)基本打掃干凈了——這樣看來早到的似乎是吃了點兒虧,但這個時候的人都不會計較這么點兒小事。 能來上大學的都是些什么人?天之驕子不為過!怎么可能因為多做了點兒衛(wèi)生就不平起來。 “本來應該室友都到了好好認識的...實在沒時間了?!泵技沃钢熬徒榻B過的孫繼東:“我愛人也要去學校報到,所以得先陪他去——待會兒其他人來了,幫我把蛋糕分一分吧!” 鄭芝眨了眨眼睛:“儂夫妻兩個都上大學啦?” 這個時候大學錄取率低的發(fā)指,出一個大學生是很稀罕的事!比如說姚小芳吧,她家十里八鄉(xiāng)就她一個大學生!而具體到北京大學這樣的一流學府就更不用說了!這種情況下夫妻雙雙上大學,那是老稀罕了! 毛思嘉笑著點了點頭:“繼東要去民族學院?!?/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5-11 05:04:09~2020-05-13 03:02: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隨身空間有點愛、蒲扇、yoko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13章 “好多人...那邊應該是少數(shù)民族吧?那個頭巾...”毛思嘉到處張望,民族大學這邊人來人往,好像比北大那邊還多人的樣子。 其實只是因為在北京大學那邊花了不少時間,到民族大學這邊已經(jīng)是人最多的時候了。 民族大學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少數(shù)民族學生比例相比普通學校是要高一些的。不過沒有毛思嘉想象中穿民族服裝的學生,大家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最多就是一些細節(jié)地方讓人知道他們是少數(shù)民族的。 如果說幾十年后少數(shù)民族的年輕人還會在重要的日子穿傳統(tǒng)服飾,現(xiàn)在就少見了——條件艱苦的情況下,那些色彩斑斕的少數(shù)民族傳統(tǒng)服飾就成了奢望了。反而是老一輩們有一些傳統(tǒng)服飾,是年輕時手制的。 就和之前毛思嘉一樣,孫繼東也是報名之后就分配了宿舍。不同在于他這個八人宿舍舍友都到了...八人宿舍這個時候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條件了!事實上毛思嘉住的十人寢也不是最差的,十二人寢,或者往一間大一些的房間塞更多人,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對于孫繼東有一大家子來送,大家羨慕之余并不驚訝。外地來的是沒有這個條件,如果是本地學生的話,家里出個大學生不容易,一大家子來送也算正常。 至于說孫繼東已經(jīng)結(jié)婚,這就更不成問題!如果說女孩子已經(jīng)結(jié)婚的來讀大學還少一些,畢竟在當下,甚至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女孩子都被默認應該多為家庭奉獻一些的。如果夫妻兩個非要有一個辭工回去照顧家庭,只要不是女方收入比男方高出太多,主流都是女方辭職的。 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說,結(jié)了婚,特別是有了孩子的女人,哪怕還年輕,哪怕還有改變命運的勇氣,也會因為各方面的牽絆止住步伐。只有極少數(shù)的女性,能夠在這種時候依舊毅然決然地選擇上大學。 而男人這邊就不同了,好多這些年被耽誤了的,年齡在三十幾歲的也來考大學了...結(jié)婚有孩子了很常見。 孫繼東宿舍里八個人,除了他之外就有兩個有孩子的,結(jié)了婚的就更多了。 兩個有孩子的有一個是北京人,不過多年前上山下鄉(xiāng)去了,這一次考上大學也正好帶著妻兒回來給父母看。這會兒來上學,妻兒也在身邊...也是讓妻子看看自己學校、了解一下他生活的地方。 “我倒是想讓玉鳳留在北京,別的不說,見她見孩子都方便。而且孩子長大了在北京也好得多,留在山里和那里的孩子一樣沒條件學習也太...就是留下來難。她住下來不難,我家有地方給她住,暫住證也能想想辦法,但是糧食關(guān)系怎么辦呢?還有工作...”這個舍友名叫張永峰,和孫繼東同歲,當年也是同一屆被耽誤的高三生。 一畢業(yè)就沒有高考了,兩人坐在一起也很有話說。 張永峰家里條件算是不錯的,但他還是像那個時代的大多數(shù)上山下鄉(xiāng)去了,而現(xiàn)在的問題也不是錢能夠解決的——或者說錢不夠。如果真的錢足夠,這些問題也不是問題了。他老婆玉鳳和孩子都可以留下來,糧食就買黑、市糧就可以了,總不至于活不下去。 “兄弟,你就好了,不用想這些事兒!”說著張永峰還和毛思嘉點了點頭。 毛思嘉笑了笑:“運氣好,我是70屆的。” 張永峰露出了然的神情:“70屆啊...那是真的運氣好了?!?/br> 這幾年的年輕人都得離開城市,除開極少數(shù)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存留外幾乎沒有例外。也只有70屆運氣好,竟然都留下了,之前之后都不是這樣的! “也不只是運氣,思嘉是獨生子女?!睂O繼東補充了一句。 “你現(xiàn)在在北京工作?那繼東以后讀大學,可能就要靠你一個人張羅家里了。”張永峰隨口問道。 “我也讀大學...之前已經(jīng)報道了?!泵技挝⑿?。 張永峰看看毛思嘉,又看看孫繼東,這下是真的忍不住露出羨慕的表情了:“你們夫妻兩個真是、真是...要是玉鳳也能考上大學就好了,我現(xiàn)在憂慮的這些事兒都不是事兒了?!?/br> 確實,考上大學的話一切關(guān)系都會轉(zhuǎn)到學校,他之前擔憂的事情自然全都煙消云散。 只是考上大學又談何容易呢?以這個時候的大學錄取率來看,真的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了。他老婆玉鳳并不算文盲,但也就是個小學畢業(yè),想要和其他人競爭上大學的機會,實在是太渺茫了。 寢室里未來四年的室友相互寒暄,幫著孫繼東安排好了寢室里的事,又看了看學校,兩邊的大人就離開了——他們也是看出來了,有長輩在,這些小輩總是有些放不開。這個時候也不興報名的家長請孩子們下館子吃飯,差不多時候他們就自己搭車回去了。 至于毛思嘉則是留了下來...主要是玉鳳還有另外一個本地人的妻子也在,她正好可以一起,她要是提前走了反而不美。 “我們?nèi)ナ程靡黄鸪詡€飯吧!”有人提議。 學生們都到了,食堂當然已經(jīng)開張。 交了糧票和錢,每個人都買了一些食物。民族大學的食堂不錯,大概是為了照顧少數(shù)民族學生,如今很少見食堂做的一些菜這里也有。 孫繼東幫毛思嘉打飯去了,毛思嘉就和另外兩個家屬一起占位置,等著孫繼東和他的室友回來。 就在這時,有人在她身后喊了一聲:“毛思嘉?” 毛思嘉回頭,有一瞬間的疑惑,然后很快認出了這是誰,驚喜道:“孟新民!怎么是你!” 孟新民,毛思嘉的老同學了!想當年兩人還是一起排演節(jié)目的呢!毛思嘉彈手風琴,他就拉小提琴。 當初分配的時候孟新民進了工廠,到這里都還挺好的,但后來他們工廠搬遷到外地去了...這種事在這個年代很常見,有可能只是為了利用其他地方的優(yōu)秀資源,也可能是幫扶地方經(jīng)濟什么的。 而這種搬遷可不是搬個機器那么簡單,領(lǐng)導班子,甚至工人也常常是一起走。這是因為這個時候培養(yǎng)合格工人并不容易,到了當?shù)卦偃ヅ獋€一兩萬合格工人進來(這個時候一個規(guī)模夠大的廠子,有一兩萬工人并不稀奇),這實屬做夢! 再者說了,這一兩萬工人不帶走而是留下來,那豈不是意味著要重新給他們安排工作?這又不是幾十年后,一個超大城市安排一兩萬人的工作就跟喝水一樣簡單!這個時候給一兩萬人城市工作編制,那可真是要了親命了! 孟新民就是這種背景下離開北京的。 說起來同學數(shù)年不見了!和當年那個拉琴的俊秀少年...唔,差別不是很大。人是成熟了不少,但氣質(zhì)并沒太大變化,這又和毛思嘉見過的其他老同學不一樣了。 毛思嘉是這樣看孟新民的,孟新民又何嘗不是這樣看毛思嘉呢...毛思嘉才是這些年沒什么變化——他很容易就想起當年很多事,那個時候毛思嘉彈手風琴,他則負責拉小提琴,兩個人排演節(jié)目很久,卻沒有說過幾句話。 以當時的情況來說,男生女生多說幾句話不知道什么傳聞就要出來了。 但孟新民確實不自覺在意過毛思嘉...這倒不是他有什么想法,而是當時班上的男生多多少少都會在意毛思嘉,她本來就是男生議論最多的姑娘。 “你...你也在民族大學讀書嗎?”孟新民輕聲問。老同學重逢是一件高興的事...與此同時他心中忽然一動。 有的緣分什么時候開始都不算太遲。 毛思嘉笑了起來:“不是...我在北京大學讀書,今天是——繼東這邊兒,我給你介紹一個人認識——孫繼東,我愛人,他在民族大學念書呢!我陪他一起來報道的?!?/br> 毛思嘉沒注意到對面孟新民微妙的神色變化,而是向?qū)O繼東介紹:“孟新民,我以前的同學,真的好多年不見了呢!說起來當初他可是我們班上不少女生議論的對象,長得清秀,還會拉琴,成績也很好...” “女生議論?你也議論過?”孟新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出這個問題,這更像是一沖動就問出口了。 “咦~~”毛思嘉笑了笑:“原來你是在這兒將我的軍呢!” 她爽快承認:“是的呢,我也議論過...嗯,于欣說你太多了...別看那個時候她總覺得是你讓她不能拿第二,永遠只能第三的,但她其實偷偷喜歡過你一陣呢!” 當然,都是小孩子的喜歡就是了,去年于欣也結(jié)婚了。 孟新民是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往事。 孫繼東以純粹旁觀的視角看毛思嘉和孟新民交換住址之類的信息(這個時候座機都不見幾臺,更不要說移動電話、即時通訊軟件這些了,人與人之間聯(lián)系很難,所以得交換地址之類,用來信件交流,再不然找上門去也是可以的)。 他就像是初次見面一樣,和孟新民打了個招呼——其實他之前就認識孟新民。 黃耀升和思嘉談朋友的時候,即使是兩人感情很好的那段時間,也經(jīng)常對思嘉疑神疑鬼。思嘉身邊的異性都逃不過他的懷疑,如果說付宏業(yè)是因為他對毛思嘉再明顯不過的喜歡成為黃耀升的頭號敵對對象,那孟新民就是另一回事了。 黃耀升知道有孟新民這個人的時候已經(jīng)是78年了,那個時候?qū)O繼東都已經(jīng)和毛思嘉熟悉了起來。相比之下,孟新民著實來的遲...但他有一個老同學的身份,同時他還和毛思嘉很有話說! 這又和付宏業(yè)不同了,雖然黃耀升敵視付宏業(yè),卻沒有真正將他放在心上! 孟新民不同,孟新民本身的條件擺在那里,如果沒有他黃耀升的話,應該是最適合在一起的對象——知根知底、門當戶對、溫文爾雅、有共同語言... 更重要的是,他的陽光開朗,隨和溫柔都是真的,這和黃耀升偽裝表面,而內(nèi)里始終偏激是不一樣的。 可以說,黃耀升面對付宏業(yè)的時候是居高臨下,面對孟新民的時候卻有一種虛弱。 思嘉葬禮的時候孟新民沒有來,沒人會覺得他是對思嘉不關(guān)心...只是他實在不能面對思嘉這個朋友的英年早逝。 孫繼東再一次聽說孟新民的事,是一個朋友和他說的...孟新民喝酒進醫(yī)院了——孟新民是個不喝酒的人,忽然一次喝了兩瓶老鄉(xiāng)那兒弄的糧食酒,一下就把自己弄進了醫(yī)院。 一個人忽然借酒澆愁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種,也不一定是為了毛思嘉,但孫繼東有一種直覺...一定是這樣了。 孟新民是個真正的君子,壓下剛剛升起的悸然心動——或許,有的緣分就是不能太早,也不能太遲吧。 相遇太早,重逢太遲...曾經(jīng)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現(xiàn)在是大人,什么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