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輕輕“嗯”一聲：“那重新做一個(gè)綠頭牌得多久？”

    “很快，很快?！毙彀猜牫鳇c(diǎn)味兒，忙賠著笑，抬起頭覷著皇帝的神色，眨巴著眼睛道：“皇上的意思，是要重新做嫻妃的綠頭牌么？”

    皇帝搖頭道：“朕不過隨口一說罷了。”他的手指停留在“慎貴人”的綠頭牌上，輕輕一翻，那“嗒”一聲余韻裊裊，晃得李玉眉頭一鎖，旋即賠笑道：“皇上有日子沒見慎貴人了呢。”

    皇帝重又坐下，看著外頭漸漸暗下來的水墨色天光，懶懶道：“是啊。這些日子都在舒貴人那里，是該六宮里雨露均沾，多去走走了?！?/br>
    李玉有些不解：“皇上方才讓奴才查當(dāng)年與嫻妃娘娘有關(guān)的事，那么慎貴人……”

    皇帝淡淡道：“奴才是奴才，慎貴人是慎貴人。”他想了想：“慎貴人的阿瑪桂鐸治水頗有功績，今秋的洪水又被他擋住了不少。如果南方的官員都會(huì)了治水之道，朕該省下多少心思?！?/br>
    李玉笑道：“皇上不是一早吩咐了慎貴人的阿瑪將治水之法整理成書么？今兒一早成書就已經(jīng)擱在御案上了，想是折子太多，皇上您還沒看到呢?！?/br>
    皇帝眸中微微一亮，旋即微笑道：“朕得空會(huì)看的。你去吩咐慎貴人準(zhǔn)備接駕吧?！?/br>
    李玉躬身告退，皇帝從堆積如山的折子底下翻出一本《治水要折》，仔細(xì)翻了兩頁，唇角帶起一抹淺笑，無聲無息地握在了手里。

    連著數(shù)日，皇帝都歇在阿箬宮里，一時(shí)間連得寵的舒貴人都冷淡了下去，人人都云慎貴人寵遇深厚，長久不衰，是難得一見的福分。而另一邊，宮中卻開始隱隱有謠言傳出，說起皇帝又再提起嫻妃，恐要把她恕出冷宮出未可知。

    消息傳到冷宮的時(shí)候，如懿不過置之一笑，從請脈枕上收回自己的手腕，笑道：“真的大家都這樣疑心么？”

    江與彬微笑道：“宮中本是流言聚散之地，自然會(huì)有人在意?！?/br>
    “那我豈不凄慘？又卷入是非之中？”

    江與彬淡然含笑道：“是非何曾離開過小主？越是凄慘之地，越是有生機(jī)可尋也未可知?！彼麑⒁话帍乃幭恢腥〕鲞f給她：“這是包治百病的良藥，小主大可一試。”

    如懿含笑接過：“那便多謝了，只當(dāng)借你吉言吧?！?/br>
    第048章  雙毒（二）

    這一日午后，是難得的晴好天氣。時(shí)近暮秋，也難得有這般秋氣爽的日子，天空是剔透欲流的藍(lán)色，晶瑩得如一汪上好的透藍(lán)翡翠。惢心從墻洞里取過最后兩份菜式不同的飯菜，端過來與如懿同食。

    送來的是簡單的素食，不沾葷腥，主仆倆雖然吃得習(xí)慣了，但這一日送來的菜色是如懿素來不愛吃的苦瓜與豆芽。她夾了幾筷便沒什么胃口，惢心也吃了兩口，搖頭道：“都快入冬了，還送這么寒涼的苦瓜和豆芽來，吃著豈不傷身么?！闭f罷只扒了幾口白飯，便要起身將盤子依舊送出墻洞去。

    惢心才站起身來，只覺得胸中一陣抽痛，呼吸也滯阻了起來，像是被一塊濕毛巾捂住了嘴臉，整個(gè)人都透不過氣來。她心里一陣慌亂，轉(zhuǎn)回身去，卻見如懿一副欲吐而不得的樣子，面色青黑如蒙了一層黑紗。

    惢心心知不好，一急之下越發(fā)說不出話來，還是如懿警醒，雖然痛苦地捏緊了喉頭，卻借著最后一絲力氣，將盤中的碗盞揮落了下去。

    凌云徹和趙九宵酒足飯飽，正坐在暖陽底下剔著牙。趙九宵看凌云徹靴子的邊緣磨破了一層，衣襟上也被扯破了一道絲兒，不覺笑他：“你的青梅竹馬小meimei這么久不來了，你也像沒人管了似的，衣裳破了沒人補(bǔ)，鞋子破了沒人縫，可憐巴巴的?！?/br>
    凌云徹蹭了一腳，想起鞋子里墊著的鞋墊是如懿給的，便有些舍不得，縮了腳橫他一眼：“可憐巴巴？還不是和你一樣?！?/br>
    趙九宵搖頭道：“那可不一樣。我不做夢啊。宮里的女人哪里是我能想的，一個(gè)個(gè)攀了高枝兒就不回頭了，比天上的烏鴉心還黑，我可招不起惹不起?！?/br>
    兩人正說話，卻聽得里頭碗盤碎裂的聲音哐啷響起，都是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問了兩聲“什么事”，卻無人應(yīng)答。九宵亦學(xué)得不對頭，心打開鎖道：“你進(jìn)去瞧瞧，我在這兒守著?！?/br>
    云徹聽得聲音是如懿屋里傳出來的，一時(shí)顧不得避嫌，忙闖了進(jìn)去，只見地上杯盤狼藉，碗盤碎了一地，到處都是碎瓷碴子。主仆二人都伏在桌上，氣喘不定，臉色青黑得嚇人。如懿猶有氣息，虛弱道：“太醫(yī)……江太醫(yī)……救命！”

    云徹嚇得臉色發(fā)白，也不知她們吃壞了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兩人各灌了一大壺溫水，用力拍著她們的后背。如懿虛弱地推著他的手，喘著氣催促道：“快去！快去！”

    消息傳到養(yǎng)心殿的時(shí)候，皇帝正午睡沉酣。李玉得了水牛，望著里頭明黃色簾幔低垂，卻是慎貴人陪侍在側(cè)，一時(shí)也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進(jìn)去通報(bào)。正猶豫間，卻見兩個(gè)延禧宮的宮人也急匆匆趕了過來，道：“李公公，不好了，海貴人出事了?！?/br>
    這一下李玉也著了慌，顧不得慎貴人在側(cè)，忙推門進(jìn)去。慎貴人見他毛毛躁躁推門進(jìn)來，已有幾分不悅之情，便冷下臉道：“李玉，你可越發(fā)會(huì)當(dāng)差了，皇上睡著呢，你就敢這樣闖進(jìn)來?！?/br>
    李玉忙道：“回慎貴人的話，延禧宮出了點(diǎn)事兒，讓奴才趕緊來回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