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緩緩地過去，氣溫開始慢慢地回升。在碧蓮這樣的地方，春天來的格外緩慢?，F(xiàn)在這個時節(jié)已經(jīng)有人開始脫下大衣，從冬裝慢慢穿回春裝，只是我還是很怕冷。

    晚自習(xí)前。

    瑤瑤把泡面的蔬菜包調(diào)味粉都加齊全后遞給我，“歐歐，你麻煩你幫我接個熱水嘛？”

    “等著?！蔽医油晁貋恚瑤退w上，拿叉子叉住不揭開。

    她嗅了一嗅，“歐歐接的水泡泡面也格外香一點。”

    “別拍馬屁了，要不來點實質(zhì)的？”

    “你要什么？”她疑惑地看著我。

    我的視線落在她的輪椅上。

    我攙扶著瑤瑤小心翼翼坐在我的椅子上，自己一躍癱在輪椅，感嘆著，“真的舒服！”

    她托腮看著我，“我整天都想著快點拜托這個，你倒想坐輪椅?！?/br>
    謝孟和京星從辦公室回來，各自都端著塑料杯吹氣，還晃一晃。

    我說：“喝茶就喝茶，搞起來喝紅酒一樣。話說你最近喝苦丁茶上癮了？”

    謝孟說：“喝多了覺得越來越有味道。怎么樣，要不要來一口？”

    “不了，我受不了這個味兒?？喽〔璞緛硎浅珊评蠋煈土P的一種方式，你倒當成了享受。你閑不閑，有空的話幫我推個輪椅唄。”

    他伸出咸豬手揉搓著我的臉，“你也想出個車禍？”

    我輕輕推開他的手，把它們安置在輪椅握把上，“阿猛的手真是我見過比較好看的手，五指修長，你可以去當個手模?！?/br>
    “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還不是逃不了為你推輪椅的命。”他推了我到走廊上。

    我說：“這里人太多了，我們?nèi)ミB廊吧，那里長，你就百米沖刺一樣推著我跑?！?/br>
    “要求真多?！?/br>
    他推著我拐進連廊，貼著我的耳朵whisper，“抓穩(wěn)扶手，開車途中沒有停下的機會?！?/br>
    “盡管來，沖呀！”

    謝孟開始奔跑。

    本來一切順順當當，正當我享受微風拂面的感覺時，雅倩突然抱著一摞試卷闖入眼簾，看來是剛從打印室出來。

    我連忙大喊，“停下，快停下！要出車禍了！”

    謝孟居然來一句，“完蛋，我剎不住車了！雅倩，快讓開——”

    我眼看著雅倩一臉驚恐，后來大概是輪椅被絆了一下，或者是謝孟急于剎車，慣性導(dǎo)致我飛了出去。

    直接撲倒雅倩。

    在她身上。

    晚自習(xí)鈴響。

    二模成績出來，班級倒數(shù)第一，數(shù)學(xué)平均分只剛過了二十，還有個四班墊底。成浩老師坐在講臺上也是萬般憂愁，“同學(xué)們，還沒意識到形勢的嚴峻性嗎？三月了，離高考只剩下多少天？100天都不到了?？粗呖嫉褂嫊r這個數(shù)字一天一天變小，高一高二再吊兒郎當現(xiàn)在也該緊張起來了吧。別說高考了，四月份，大家高中最后一次選考，倒計時所剩無幾了，最后三十幾天。還是同學(xué)們覺得去年十一月自己考得很好了，這第二次機會就可以不在乎了？老生常談的話我不想多說，高考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但它是同學(xué)們十八年以來人生第一次轉(zhuǎn)折點。我高中時很奉行讀書無用論，以至于混日子吃吃喝喝了兩年，高三才開始用功。知道我想對當時的自己說什么嗎？笨蛋！沒有好好珍惜學(xué)習(xí)時間，我真的很后悔。為自己的人生拼一把，不管6月7號8號那份交上去的答卷成績?nèi)绾?，你至少可以問心無愧地對自己說，我不遺余力地努力過了?！?/br>
    銳炅一直打嗝，也不知道為什么。

    他又開始咬指甲，嘴里還會咀嚼，似乎在吃什么美味的東西，另一只手在滑動手機。

    “你在咀嚼什么？”我問。

    他咬幾下牙齒，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空氣。”

    大家聽得內(nèi)心觸動，低著頭，有些人開始寫卷子，終于沒讓它只成擺設(shè)。

    成浩老師看著大家，“高中生涯只剩下三個月，且行且珍惜。現(xiàn)在陸陸續(xù)續(xù)地咱們永嘉縣已經(jīng)安排高考體檢，大概三月下旬，在人民醫(yī)院和永嘉體檢站。教育局為了方便我們碧中的學(xué)生，安排了體檢組的醫(yī)生周四到學(xué)校抽血，所以等三月下旬去體檢時就不用抽血了。抽血時要空腹，當天早點起來，不能吃早飯，這幾天也不要熬夜，也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早排隊早抽完走去食堂吃完飯?！?/br>
    瑤瑤問淑希買了一本歷史《名卷精編》，自己沒怎么寫，我有時會拿來從后往前寫。她說讓我下次用鉛筆寫，這樣方便擦掉她再寫一次。

    她靠過來：“哎，宇歐，***先是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還是提出求同存異的方針啊？”

    這是她第n次問問題。

    我摸了一下她扁平的后腦勺，這女孩這么不聰明一定和這兒這么平有關(guān)：“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是南昌起義，在1927年；提出求同存異的方針是在1955年亞非會議上。所以你覺得是哪個？”

    她豁然開朗：“哦~那就是選d了?！?/br>
    如今還是寫作業(yè)的刻苦的樣子沒過一會兒她就低下頭玩手機。

    銳炅和我對視一眼，嘆了口氣，說：“瑤瑤，還想不想考大學(xué)了？”

    她連忙抬起頭，抓來面前的試卷：“當然想。”

    世界上的筆記還停留在我剛剛教她的那道題。

    銳炅搖搖頭：“你這樣還不如去提前招，不然高考你準備怎么辦？”

    “有你和歐歐在，你教我數(shù)學(xué)，歐歐教我歷史，肯定沒問題的。”

    我指了指她桌上的歷史復(fù)習(xí)書，上面還有一堆瓜子殼：“這個書我先不說你有沒有記住，你恐怕連一遍都沒看有看過吧?！?/br>
    她輕輕拂去上面的瓜子殼，隨手翻開一頁來看：“我現(xiàn)在就開始看，后天就能看完了?！?/br>
    銳炅附到我耳邊低語：“你覺得這次她會堅持多久？”

    “以前能多久，現(xiàn)在還是多久?！蔽一厮?/br>
    “你們在說什么?。俊爆幀巻?。

    我說：“我說班級里很多的人要學(xué)習(xí)都只是一時興起，很快就堅持不住去玩手機了。”

    她微微笑著，溫柔地說：“我一定會比他們好。”

    銳炅說：“我小學(xué)的時候覺得自己能考永嘉翔宇那些學(xué)校，初中時要求放低，溫州中學(xué)吧，后來要求再放低，羅浮上塘那些也過的去，然后就來了碧蓮。”

    我微微側(cè)過身去，說：“誰小時候不是這樣，這跟當時覺得自己能考上清華北大一個樣?！?/br>
    銳炅歪了歪頭，說：“那你初中的時候覺得自己能考上哪些大學(xué)？”

    “初中的時候……”我托腮想著，眼睛望向窗外，辦公室的門牌上。

    “宇歐，在看什么呢？”

    突然聽到成浩老師的聲音，他望著我：“我還以為你在看銳炅的側(cè)臉?！?/br>
    “沒有沒有，我在看辦公室門口的那個門牌，在想一些事情?！蔽疫B忙解釋。

    “同學(xué)們，二模成績考的怎么樣大家也都知道了。我現(xiàn)在要到階梯教室去看二模成績分析會，也就是挨罵去了，你們在教室里好好地自習(xí)，不要吵。”成浩老師嘆了口氣，出去了。

    “油?！变J炅碰了碰我，“我這邊有滴蠟的視頻你要不要看？”

    “阿炅的手機也是個*****資源庫?！蔽覝愡^去。

    可怎么都打不開，興許是被和諧掉了。

    眼睛余光里突然從后門閃進來一個人，第一反應(yīng)是某學(xué)生，轉(zhuǎn)頭一看才驚覺是巡查的老師。

    銳炅就尷尬了。

    “我還要謝謝你讓我今天晚上有所收獲，沒有白來。”女老師讓他在表格上填了名字，留下一句“自己交給班主任”就走了。

    銳炅的耳根發(fā)紅，惴惴不安：“她會不會告訴徐成浩？”

    “應(yīng)該不會吧，以后晚上別玩手機就行了，有可能會有政教處的來檢查?！蔽移鋵嵅⒉恢?，只帶點安慰的意思在里面。

    銳炅食指交叉地扣著，將雙手放在桌子上：“我*，進來一點聲音都沒有，還從后門進來！我現(xiàn)在去淘寶買個模型機備著，萬一那個老師又回來，我下次就把模型機帶過來?！?/br>
    陳思思轉(zhuǎn)過來：“你要模型機？”

    “我剛剛下單了。”銳炅回答。

    “我寢室里有個5s要不要？”

    如同看到希望的曙光，他的視線趕忙從手機屏幕上抬起來：“真的？那你可不可以現(xiàn)在就拿過來？”

    “現(xiàn)在是上課誒，而且徐成浩的寢室就在我的寢室旁邊，我回去要是給他看見就完了。對了，我那個5s沒有用，不能開機的?！?/br>
    “沒事，你就去拿過來，徐成浩肯定不會發(fā)現(xiàn)的?！?/br>
    我有些顧慮：“你上次考試時交的那個備用機還在他那里，他知道你的手機長什么樣子，5s他不會相信的吧?！?/br>
    窗戶被迅速推開的聲音――成浩老師站在窗口，伸出手。

    銳炅尷尬地笑笑：“老師能不能過一會兒？”

    “不行。”

    “就一會兒，一會兒就給你。”

    “一會兒是多久？”

    “很快，不久?！?/br>
    “不久是多久？”

    銳炅被逼無奈才說：“十分鐘。”

    “那好，我十分鐘后過來找你要。”他輕輕關(guān)上窗戶，去了辦公室。

    我看了一眼鬧鐘，這節(jié)課結(jié)束，十分鐘就是一個課間，下節(jié)上課。

    思思飛奔到寢室拿了紅色的5s回來，銳炅用熱水袋捂著，意圖制造一個手機玩到發(fā)燙的假象。

    我說：“老師怎么可能相信你用這個手機，他又不是傻子。”

    銳炅說：“不管了，我就說我玩的一直都是這個手機?！?/br>
    上課鈴響，成浩老師準時站在窗口，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姿勢動作。

    銳炅欲說還休，終于還是把那個紅得亮眼的手機塞到成浩老師的手機。

    老師放下5s，還是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