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會面
卿歡和千云舞回學校的當天,顧銘撥通了陶杳杳的電話。在電話里,顧銘將卿歡的遭遇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最后拍胸脯保證,說這都是虛驚一場,卿歡沒事。 陶杳杳很生氣,她在電話里責備了顧銘一通,因為卿歡這邊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顧銘卻沒告訴她。 顧銘只好苦笑。他不告訴陶杳杳,其實是卿歡的授意。 卿歡生病期間只接顧銘的電話,因此顧銘知道他的病情,也應了他的請求,不將此事告訴陶杳杳。 顧銘被陶杳杳苛責完了,便說:“陶杳杳,我要和你說一件事?!?/br> 陶杳杳:“什么事?” 顧銘:“關(guān)于‘燕子’的事?!?/br> 陶杳杳:“你知道燕子是誰了?她是個怎樣的女人?她是不是要對付歡歡?” 顧銘再度苦笑,他從陶杳杳的話音里聽出了凌厲,像洶涌卷過的浪潮。顧銘不懷疑,陶杳杳一旦知道燕子要對付卿歡,便會毫不猶豫將這個女人扼殺。 他沉思良久,把已知的信息,以及從這些信息里推理出來的合理結(jié)果都告訴了陶杳杳。他以為陶杳杳會嗤之以鼻,進而冷嘲熱諷一番。 怎知,陶杳杳很平靜地說:“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不管了。” 顧銘問:“你不擔心?” 陶杳杳:“我相信你的推論。” 顧銘:“為什么?” 陶杳杳:“歡歡親口說過,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不會害他。另外,你不要告訴歡歡你給我打過電話。他本不愿讓我知道這件事,我就假裝不知道好了?!?/br> 掛了電話,顧銘陷入沉思。他忽然發(fā)現(xiàn)陶杳杳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蠻橫,事實上,她的確是一個講道理的女人,只不過面對一些關(guān)于卿歡的事情時,她會變得蠻橫無理。 今天卻不一樣了,她沒有無理取鬧,甚至表現(xiàn)得有些漠不關(guān)心。興許在她眼里,人都是會成長的,她在成長,卿歡也在成長。時至今日,卿歡早已不是需要她護著的弟弟了。 自習課上,顧銘主動與千云舞搭話,詢問她是怎樣找到卿歡的。 千云舞解釋道:“我聯(lián)系了肖強,因為他在縣里人多,可以幫忙找。恰巧,肖強的一個小弟在街上遇到過卿歡,知道他往哪個方向走的。所以我順著那個方向找,連續(xù)找了數(shù)家飯館、網(wǎng)吧、以及旅館,最后才找到他?!?/br> 顧銘聽懂了,但還是有些疑惑,問:“你是怎么聯(lián)系到肖強的?肖強又為什么會幫你?” 千云舞抿嘴一笑,“你說我是用什么辦法聯(lián)系到肖強的?” 顧銘盯著她的笑,心中又一次升起悲哀。他不再多問,因為他已經(jīng)想到了答案——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她總有辦法做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而千云舞就是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 這一周,顧銘的生日到了,他與風雪約定的一月一見的日期也到了。 星期六下午,顧銘又去找滕富強請了假,請假理由很簡單,只說“有事”就行了。 他回了一趟宿舍,把臉洗得干干凈凈,再整理好發(fā)型與行裝,懷揣激動心緒出了門。 他又一次去了合川城,又一次走到合中門口。 他給風雪發(fā)了短信,說“我到校門口了”,風雪卻回:等我下課。 顧銘感覺這不冷不熱的四個字非常扎眼,盯著很不舒服。他記得,上一次自己到這里時,風雪顯得很激動,她在短信里只說了一句“等我五分鐘”,卻不到五分鐘她就出現(xiàn)了。 顧銘有些琢磨不透風雪的心思。仔細回想起來,這一個月里,她對他一直很冷淡,從不主動聯(lián)系他,而他聯(lián)系她,她也只會說“嗯嗯、呃呃、我累了”之類的話搪塞。 顧銘開始患得患失,他怕這是風雪已經(jīng)不喜歡他的征兆,又期待這僅僅是風雪對他的一個考驗。 從下午四點等到五點二十,合中的下課鈴聲終于響了。 顧銘看到數(shù)之不盡的學生從教學樓里涌出,最終都匯聚到學校大門。 密密麻麻的人臉里,顧銘沒看到哪怕一張熟悉的臉。 他等著,等到熙攘的人流漸漸稀疏,等到校門口內(nèi)外再無學生出入,卻沒等到風雪。 他心里不是滋味,又有些不敢再打電話或發(fā)短信催促風雪,他只能宛如熱鍋螞蟻一般干等著。 他盯著空蕩蕩的校門,目光穿過大門看到里邊的花圃園林,也看到廣場前偌大的***雕像,看到同樣空蕩蕩的教學樓大門。 沒人出來,一個人也沒有。 他看手機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課二十分鐘了,出校吃飯的學生都已回歸一部分,卻不見風雪。 顧銘的心里有了苦澀,變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催催風雪,不知道該不該進學校找,也不知道該不該安靜離去。 忽然,他渙散的視野里看到了熟悉的人,身著一身紫色行裝的女孩,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女孩。 他忘了在此枯等兩個小時之久的憤懣,他對著她笑,會心的笑。 她卻很平靜,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目光直視前方,不知看的是門,還是人。 她走到顧銘身前,打著呵欠說道:“剛才解題入迷了,忘了時間?!?/br> 顧銘道:“沒關(guān)系,我能等。” 風雪點頭,抬手指一下斑馬線對面的一排館子,說:“走吧,一起吃個飯。” 顧銘能感覺到她的冷漠,卻又不敢過問,只好安靜點頭。 他們在學校對面的面館簡單地吃了一碗面,這期間幾乎無話。 到結(jié)賬時,顧銘想給錢,卻被風雪搶先了。 大概飯店老板也看出眼前的少女對那少年不感冒,所以故意收少女的錢,讓少年無機可乘。 從面館出來,風雪淡淡說道:“快上自習了,我要回學校了?!?/br> 顧銘道:“我等你下自習?!?/br> 風雪蹙眉:“你還是別等我了。我們學校這個星期不放假,下自習就差不多十點了,明天一早還有課。” 顧銘強笑:“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的,哪怕能多看你一會也心滿意足?!?/br> 風雪不說話了,安靜往學校走,留給顧銘一道纖細曼妙的背影。 晚自習接近三個小時之久,顧銘依舊在等。從夕陽在山等到夜幕降臨,從圓月升騰等到星辰遍布。 終于,合中的下課鈴聲再次響起,學生們下自習了。 顧銘等著,僅見少許學生出校,大部分學生都回宿舍了。 風雪出來了,她還是如之前一樣,面無表情,平靜如水,就這般靜靜地站在顧銘身前。 顧銘盯著她瑩白美麗的臉,卻也無言。 靜默良久,風雪忽然問:“看夠了嗎?” 顧銘呆呆地點頭。 風雪道:“那我回去了。” 顧銘只能繼續(xù)點頭。 風雪轉(zhuǎn)身就走,臨走前似乎還非常不開心地“哼”了一聲。 她走進大門,走過小道,走到花圃后面,完全不見蹤影。 不過片刻,她竟又回來了。 而顧銘還在原地站著。 她不再平靜,眉宇中已經(jīng)有了怒意,她走到顧銘身前,抓住他的肘子使勁掐,兇巴巴問道:“你就不能問下我為什么要這樣對你嗎???” 顧銘不覺得手肘疼,反而有種暖洋洋的舒適感,便笑道:“你不說,我不問,這是我對你的最基本的尊重?!?/br> 風雪松手,目光依舊很兇,她指責道:“你記得你以前是怎么對我的嗎?” 顧銘點頭。 風雪道:“所以我在報復你?!?/br> 顧銘繼續(xù)點頭。 風雪忽然把頭湊到他的懷里,語氣不兇了,反而充滿了委屈。她說:“可是明明是我在報復你,不好受的人卻是我?!?/br> 顧銘苦笑,實在說不出話來。 風雪道:“走吧?!?/br> 顧銘問:“去哪里?” 風雪反問:“那你為什么要來找我?” 顧銘道:“因為相見你,所以來找你啊?!?/br> 風雪捏著小拳頭往顧銘身上一捶,指責道:“口是心非,冠冕堂皇。我不信你來這里只是想看我一眼,沒有進一步的想法?!?/br> 所謂“進一步的想法”是什么意思,顧銘再清楚不過。 他只好沉默,沉默表示默認,默認就表示別人說什么都承認。 *** 廣安,不夜酒吧,六樓大廳。 唐見虎把玩著手頭的紅牛罐,俊美的臉頰卻遍布陰翳。 前不久,他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他手頭的一家茶樓被查了,客人們都被抓進局里拘留,連他本人也未得幸免。 好在,聚賭牽涉金額不大,給點保證金就出來了。 但問題卻不在這點小錢上。唐見虎手頭的店子營業(yè)多年,從未被查過。因為他總是知道上頭的消息,能巧妙地避開上頭的搜查。 這一次卻出了漏子,上頭的人查起來,竟一點風聲都沒有。 他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被抓進了局子里。 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可怕到他不得不暫避鋒芒,停止一切違法勾當。 ——這一次只是查賭,還不至于承擔嚴重的法律責任??上乱淮文??萬一查黃、查毒呢? 唐見虎不敢想象,當他的這些黑料被查出來,會承擔怎樣可怕的后果。 他是聰明人,聰明人永遠能找到問題的關(guān)鍵。而這個問題的關(guān)鍵一目了然,在新任警局局長張安身上。 聽說這位局長不僅有能力,而且高風亮節(jié),廉潔奉公。 他上任不到半年,便偵破海外犯罪團伙一案,令人側(cè)目。這足以證明他在公事上有著可怕的執(zhí)行能力。 私事呢?似乎這位局長從未與誰有過私交,甚至上任以來,從未在外聚過餐。 連飯桌都不上的局長,誰還會傻乎乎地認為可以用錢打通他這層關(guān)系? 唐見虎深諳人心,他知道,世上的任何人都有弱點。有的人弱點明顯,有的人弱點卻被巧妙地隱藏了。但毫無疑問的是,只要能抓到一個人的弱點,便有無數(shù)種辦法對付他。 唐見虎不信自己無法克服這道難關(guān),因為他深信著,就算宛如銅墻鐵壁般堅硬的張安也一定存在弱點。 他要找到這個弱點,進而牽制住張安,打通撈錢的通道,維護自身在市內(nèi)的地位。 要找到一個人的弱點,第一步便是了解這個人。而要了解一個人,不能捕風捉影,道聽途說,一定要親眼看到他,并用自身的判斷力去揣測他。 唐見虎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想辦法約到張安,和他見個面,觀察此人的同時,也和他好好聊聊。 可要約到這樣一個廉潔奉公的局長何其困難? 聽說他上任以來,市內(nèi)大老板們爭先恐后去安撫他,可沒有一個人成功過。甚至于,沒人見過他。 雖然張安上過新聞與報紙,但他的面容肖像并未登報。 也就是說,除了面對面見過他的人,沒人知道他長什么樣子。 但是,其他老板見不到張安,不代表唐見虎見不到。 警局內(nèi)一直安插著唐見虎的人,而且人數(shù)不少。以往的時候,他能避開上頭搜查,原因就在往局里安插的人身上。 這一年市警局經(jīng)歷過一次大換血,不僅局長換了,下頭警員也替換了不少。 唐見虎的人被踢走了一部分,卻也留著少許精英。 ——在市警局變革中能留下來的人,或多或少值得張安信任。而他信任的人與之說的話,他多半會認真斟酌一下吧。 唐見虎思忖中,摸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他對著話筒平靜說道:“小云,你找機會和張安說一下,就說我要見他?!?/br> 聽筒里傳來無奈的聲音,顯然這個被稱作“小云”的人感覺很為難。他知道張安不吃這一套,貿(mào)然去找他說這些話,不僅達不到目的,反而打草驚蛇,使得張安把陽光海岸這一片區(qū)盯得更緊。 唐見虎冷聲一笑,說:“你就告訴他,我手上有市內(nèi)大部分老板的罪證?!?/br> 他說完,掛了電話,再度抓起茶幾上的紅牛罐把玩起來。 他玩著玩著,便把堅硬的紅牛罐子捏成了皺巴巴的一團。 沒多久,他的手機再度響起,是小云打回來了。 小云告訴他,張安同意與他會面了,時間在明天正午,地點在虹光餐廳。 唐見虎冷笑著應了一聲,掛掉電話。 他笑的時候,比之不笑的時候要可怕得多。他的笑,就像嘶嘶吐著蛇信的毒蛇,隨時給某人致命一擊。 “張安啊,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這次會面,你可不要令我失望啊。” 唐見虎低語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