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

    手上的試管四分五裂。

    周圍人都往這邊看過來。

    發(fā)現(xiàn)失誤的人居然是禹父，頓時都十分的驚詫，要說敬業(yè)沒有人比他更為敬業(yè)，從來不會做出如此失誤的人今天在拿著試管的時候居然手滑了。

    然后他們就看見平常最為認真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實驗室。

    有人看見地上的手機，想要叫住他，然而看著他恍惚的樣子已經明白，他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姜妍和禹父給禹書易的學校請了假，以最快的速度買了最近回墨洲的航班。

    等他們上飛機的時候已經凌晨了。

    姜妍和禹父都是心事重重的，唯有禹書易什么都不知道，反而睡的最香。

    禹書易朦朦朧朧的被叫醒，是要下飛機的時候。

    他揉了揉眼睛，雙手雙腳并用爬到窗戶旁，看見了漫天的雪花。

    他一瞬間十分的驚奇，現(xiàn)在不是已經五月了，為什么還會下雪。

    小孩子覺得這樣的情景有點驚奇，蹦蹦跳跳的來到母親身邊，還沒下座位就被空姐制止。

    禹書易有點不滿，回頭朝父母的位置看去，發(fā)現(xiàn)姜妍和禹父臉色都不好，禹父就不用說了，向來都是那樣恍恍惚惚的，然而姜妍也是恍惚的樣子就讓禹書易有點好奇了。

    姜妍一只腳下樓梯，差點踩空，禹書易趕緊抱住母親的手，幫她平衡住身體。

    有點不解。

    “mama，你怎么了？”

    姜妍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想到剛才的情景，她差一點就要摔下去了，如果不是自己的兒子跟在自己身邊的話。

    姜妍現(xiàn)在還是無法從那個消息中接受。

    她無法想象，一夜之間，怎么好好的家庭就變得天翻地覆了。

    她只覺得一陣暈眩，差點沒有再次昏倒。

    天明明是亮的，可是她怎么覺得暗無天日的。

    她現(xiàn)在的心情禹父比起姜妍來感受的更為徹底。

    在他心里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父母會離開的事情，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接到這樣的電話，而且電話還是自己的兒子打來的，那么平靜的語氣，好像是已經認命了一樣，那種絕望的感覺即便是隔著手機，還是能夠感覺得出來。

    此刻他已經無法去想妻子怎么樣，他往前走一步，沒有發(fā)現(xiàn)前面有個石墩，踉蹌了一步差點就摔倒了，之所以沒有摔倒，是有人及時的扶住了他。

    “爸，你想讓奶奶看見你因為走神而摔的頭破血流的樣子嗎？”禹辰眉宇間也都是疲憊，然而他清冷的目光里理智還在。

    而禹父在看見禹辰之后茫然的焦距漸漸的回到了禹辰的身上，在發(fā)現(xiàn)禹辰之后就緊緊的抓住禹辰的手。

    “你奶奶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在電話里說的都是真的嗎？你是騙我的對嗎？你奶奶其實什么事都沒有，只是一個惡作劇對嗎？”他迫切的想要從禹辰的臉上得到肯定的答案，因此手中的力氣也越發(fā)的大，然而在他這么激動禹辰依然冷靜的時候他就從心而生出一種悲戚來。

    他感覺自己仿佛呼吸不過來一樣，他仰頭看著天，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從來沒有一刻，他這么希望自己能夠遺忘一切。

    接下來的一路，禹父和姜妍都十分的沉默。

    禹書易雖然確實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他小小年紀已經很會看人臉色，再說這么沉重的氣氛他是絕對能夠感覺到的，禹辰在開車，安夏坐在副駕駛座，他眼睛轉了一圈，到底一句話都沒說。

    這種沉重仿佛在昭示著什么不好的故事。

    而他也被這種氛圍壓的喘不過氣，只能夠繼續(xù)閉嘴下去。

    半個小時后，禹辰淡淡的說：“我們現(xiàn)在去接奶奶出院?！?/br>
    禹父的手握緊了拳頭，姜妍也紅著眼睛看向禹辰。

    “奶奶昨天說，她想回家，所以我們現(xiàn)在去接奶奶出院?！庇沓诫p手轉動著方向盤，他目光平視著前方，安夏看著他的側臉，終究是不忍心的偏過了頭。

    禹父雙手握緊了拳頭：“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這是奶奶的選擇?！庇沓降恼f。

    禹父紅著眼睛：“我不相信！她老人家才八十歲還可以活很久！”

    “不要把你以為的強加在奶奶身上！你陪過她多久的時間？盡過多少時間的孝道？在你眼里，奶奶，爺爺，媽，還有我和書易都比不上你的實驗重要，你現(xiàn)在配說出這樣的話嗎？”禹辰在他嘶吼出聲的時候大聲的打斷了他的話。

    “你只是個喜歡逃避的懦夫而已，你沒有資格去決定奶奶到底應該怎么樣?！庇沓缴钌钗艘豢跉猓案螞r你從來都沒餓有了解過奶奶，更不知道奶奶想要的是什么?！?/br>
    禹父張了張嘴，想要反駁，最后也只能夠無力的坐了回去，到現(xiàn)在如此，他從來么有這樣無力過，因為禹辰說的每一句都是對的，每一句都仿佛戳中了他的內心一樣。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甚至連好好陪母親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又有什么資格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就是個懦夫。

    抱著頭，他嗚嗚的痛哭起來。

    姜妍捂著嘴，也無聲的哭泣起來。

    禹書易則是被嚇了一跳，禹父和禹辰都是脾氣十分溫和的人，不管出了天大的事情也從來沒有這么不體面的吼過人，在禹辰說話的時候他嚇的直往母親身邊縮，然而隨即他就聽見父親哭泣的嗚咽聲，他依然十分的不解，父親到底在哭什么，又為什么要哭？

    不過他至少能夠明白，他們說的都是跟奶奶有關的事情。

    下車之后，其他人都先走了，只有禹書易落在后面。

    安夏吸了吸鼻子，沒有適應這里的天氣再加上疲勞過度，她有點感冒。

    就在她想要想大步往前走的時候，手忽然被一只小手給牽住。

    她回頭一看，是禹書易。

    “他們剛才為什么會吵起來??？奶奶又怎么了？為什么我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禹書易聲音小小的，此時沒有了平常的飛揚跋扈，看起來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在窺探大人心思的小孩。

    安夏聽到這樣的問題一瞬間有點窒息。

    “你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安夏回頭看著他，才發(fā)現(xiàn)他此時才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禹書易非?？隙ǖ卣f：“我想知道、”

    “奶奶……她生病了……”安夏卻有點猶豫的組織著語言，她不知道該怎么跟小朋友解釋一個人會死去這件事，甚至也許小孩并不懂死亡是什么，他們的忘性很大，經常今天哭的死去活來，過幾天之后這種情緒就會淡化。

    她沒有跟小孩相處的經歷，只是下意識的去想也許小孩子也需要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而死亡又是什么，只是要解釋起來實在是棘手。

    她不由的有點詞窮。

    “奶奶是不是要死了？”在安夏還支支吾吾的時候，禹書易已經說出了答案。

    安夏詫異的看著他，禹書易純凈的眼睛看著她。

    “故事書上說老國王死了，就是成為了天上的星星，也許他以后還會回來人們的夢中，也許不會回來，但是他們會永遠懸掛在高高的天空上，奶奶跟老國王一樣，老國王也是生病了，之后很快就死了，所以奶奶也是這樣嗎？”

    安夏并不曾想到禹書易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在聽見這樣的言論的時候安夏熱淚盈眶，心中的一角仿佛被什么治愈了。

    雖然對眼前的孩子來說死亡只是一個籠統(tǒng)的概念，也不理解死亡的真正含義是什么，安夏在聽見這些話的時候卻分明感覺到心中的一塊塌陷了下來。

    正如禹書易所說，奶奶雖然最終還是要離開，可是她依然永遠都會陪伴在他們身邊，想起她的時候她就是在的。

    禹書易對于安夏突如其來的眼淚有點手足無措。

    他雖然是個混世小魔王，但是面對女孩子的眼淚總是十分的無措，這一點姜妍把他教的很好，她告訴禹書易，不要隨便惹哭女孩子，因為女孩子的眼淚是很珍貴的。

    安夏哭著哭著就感覺到一只軟白的小手擦去她的眼淚，安夏哭著哭著就笑了，這還是禹書易第一次安慰她呢。

    禹書易納悶的說：“為什么你哭著哭著又笑了，你好奇怪。”

    安夏擦去眼淚，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牽住他的手：“我們去接奶奶回家吧，我們已經落后很久了?！?/br>
    禹書易點點頭。

    “你還記得奶奶嗎？”

    禹書易不爽：“我又不是魚的記憶，怎么可能不記得?！?/br>
    安夏心里不知道為什么就踏實下來了：“你說過的，那你要一直記得?！?/br>
    禹書易還是很重承諾的：“那當然?！?/br>
    安夏和禹書易上樓，禹辰已經早早的等在樓梯口。

    他目光往下挪，看見禹書易，單手把他抱在懷中，禹書易也乖乖的抱住他的脖子。

    禹辰的聲音沙啞了許多。

    “待會見到了奶奶要有禮貌知道嗎？”

    禹書易點點頭：“我知道的，我會很乖，不會惹奶奶生氣?！鳖D了頓他又說，“這樣奶奶的病會不會好的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