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今夜岑蒔沒有催大家早點休息,放任他們喝到半夜,最后一部分隊員喝大了,攙扶著回了宿舍,岑蒔喊了兩三個人留一下,跟他們說幾句話。 幾人坐在籃球架邊,身邊是幾個空啤酒罐,蘇一燦在另一頭收拾殘局,她穿著貼身t恤和短褲運動鞋,幾天下來跟著他們訓練,她也黑了一圈,卻顯得膚色更加健康惹火,長發(fā)綁在腦后輕巧地掛著,岑蒔不時側(cè)眸盯她瞧上一眼。 待蘇一燦走到他們面前的時候,幾人停止了交談,她彎下腰打算把那幾個空啤酒罐撿起來,卻在剛伸出手時手腕突然被岑蒔捉住,往前一拉,蘇一燦的身體也隨之向前傾了下,驚道:“你干嘛?” 岑蒔盯著她的指甲瞧了瞧,又松開了,說道:“沒什么,你指甲上有紋路。” 蘇一燦收回手看了眼問道:“有紋路怎么了?” 岑蒔抬眸睨著她,嘴角泛著不明的弧度:“小心肝?!?/br> 蘇一燦用力搓了搓指甲伸給他看:“是剛才碰的炭灰不是紋路,我肝好得很?!?/br> 說完撿起地上的空啤酒瓶扔進垃圾袋里便轉(zhuǎn)身去洗手了。 蘇一燦剛走,趙崎憋了半天的笑意終于忍不住了:“蘇老師是真聽不出來你在喊她小心肝啊?” 幾人大笑了起來,已經(jīng)走遠的蘇一燦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岑蒔眼里隱著笑回望著她。 …… 由于前一天岑蒔允許大家放飛自我,所以第二天的集合時間也相應放寬了點,讓大家九點到訓練場集合。 經(jīng)過前一晚剖心掏肺豪言壯語過后,籃球隊的人一改往日的精神面貌,個個都有種準備干一番大事業(yè)的勁頭。 卻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待所有人到齊后,岑蒔看向眾人宣布:“今天開始,有一部分人會提早結(jié)束籃球隊的訓練,這部分隊員的訓練費用也會在回去后相應退給你們,下面報到名字的可以去宿舍收拾行李,半個小時后大巴會在訓練營外面等大家。” 瞬時間,籃球隊炸開了鍋,所有人面面相覷,彼時,岑蒔已經(jīng)報出了第一個名字:“秦佑豪?!?/br> 被喊到的小伙子愣愣地出列望向趙崎,趙崎昨晚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有些為難地對他點了點頭。 訓練場忽然空前得安靜,一股壓抑的沉悶從天而降,和剛參加訓練時的心情不同,此時所有人心中都有種隱隱地不安,甚至有種不甘心就這么被淘汰的緊張感,沒有人再說話,眼神緊緊盯著岑蒔。 岑蒔看了眼大家,報出了第二個名字:“何子明?!?/br> 齙牙明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左右,直到最后一個名字報完,齙牙明指著苗英音就嚷道:“他都能留下來,我為什么要走?” 岑蒔從記錄板上撕下一張紙遞給他,這是岑蒔昨夜讓趙崎他們根據(jù)他的記錄抄寫的一份中文記錄單。 齙牙明走去接過一看,那張紙上記錄著他這段時間訓練以來的所有數(shù)據(jù),速度、耐力、運球、縱跳、轉(zhuǎn)向跳、站蹲撐立、側(cè)向交叉步等等,每一項數(shù)據(jù)和在隊里的排名一清二楚,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什么話也沒說調(diào)頭往宿舍走去。 其他人也陸續(xù)從岑蒔手中接過了測評單,垂頭喪氣地回去收拾東西。 蘇一燦壓根沒想到昨天晚上那頓烤rou是岑蒔準備的散伙飯,喝啤酒時還和顏悅色地和隊里的小伙子們打成一片,今早居然直接開掉了一大半,原本11個人的隊伍,瞬間就剩下6個人。 等隊伍休整的時候,蘇一燦走到岑蒔身邊說了句:“開掉這么多?5個人打比賽,1個人替補?” 岑蒔看了她一眼,撇了下嘴:“就是考慮到要有替補隊員,才沒有全都開除?!?/br> “……”打個寂寞? 剩下來這批人的訓練強度一下子就提升上來,如果前面幾天岑蒔還算手下留情,后面幾天才真正進入到魔鬼式的訓練。 可就在訓練結(jié)束的前一天晚上還是發(fā)生了意外,有兩個小子為了涼快背著所有人跑去宿舍后面那片湖里游泳,蘇一燦站在宿舍二樓梳頭,隱約聽見湖那頭有人大喊了一聲,她扔掉梳子就朝湖邊奔去。 等她跑到湖邊的時候,隊里的徐清已經(jīng)沒了力氣,整個人都開始往下沉,而另一個莊澤凱水性也不算好,用力托著他大喊“救命”。 蘇一燦沖到湖邊一個扎猛子潛入湖底,快速朝著徐清游去,水底光線并不好,她游到徐清身邊時,才發(fā)現(xiàn)他還在奮力抽離左腿,她再次向下沉去,摸索到徐清的左腳被一截塑料繩纏住了,她的身體不停向下潛,湊近那截繩子,發(fā)現(xiàn)在徐清的奮力掙扎下已經(jīng)徹底成了死結(jié),扯斷是不可能的了。 她雙手抓住徐清的腳,拍了拍他的腳背示意他放松,然后試圖將繩子從他腳后跟套下來。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三分多鐘了,湖面上的莊澤凱只看見蘇老師跳入湖中后一直沒有浮上來,嚇得嗓子都叫破了音,突然身邊的徐清身子往上一浮,莊澤凱趕忙拖著徐清就往岸邊游,發(fā)現(xiàn)徐清居然能動了。 而湖底的蘇一燦在將塑料繩從徐清腳踝取下的剎那,她的目光一轉(zhuǎn),四面八方的湖水仿若突然變成了可怕的墨黑色不斷朝她涌來,她的身體在瞬間僵硬得無法動彈,呼吸一松,大量的湖水灌入她的鼻息,月光照在湖面上,她的身體不斷下沉,眼睛直直地看著湖面上那白色的浮影,像一具慘白的尸體籠罩著她,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燦燦,來吧,來陪我吧。”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丟下我呢?” “來找我吧,這樣就不會再有人責怪你了…” 她好像看見了尤靖浮在水面上召喚著她,她還是十年前的樣子,穿著那套白紅相間的泳服,眉眼里盡是笑意,蘇一燦朝她伸出手,頭頂?shù)年幱霸絹碓酱?,忽然一只強勁有力的大手穿過湖面牢牢攥住了她。 第18章 chapter 18 共處一室 從蘇一燦的身體被岑蒔撈出湖面, 再到他一手扛著她,一手游到岸邊,蘇一燦始終沒有發(fā)出一聲, 軟軟地靠在他肩上,仿若失去了知覺。 直到上了岸后岑蒔才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昏迷, 而是一直睜著雙眼,眼神空洞,好似被人擦去了光彩。 岸邊早已圍滿了人,其他隊員都跑了過來,岑蒔放下蘇一燦就對她吼了一句:“你不會游泳還往下跳?找死嗎?” 蘇一燦的眼神自始至終盯著湖面上那片月光投射的地方, 好像被抽走了靈魂, 而后她緩緩從岸邊的泥土地上站了起來, 托著步子往澡堂走, 濕漉漉的水漬在她身后成了長長的印記,岑蒔皺眉看著她的背影,起身回了宿舍。 他拿上衣服后先去了男澡堂沖了一把,然后走到女澡堂門口對著里面喊了聲:“蘇老師,要我?guī)湍隳靡路???/br> 里面沒有人出聲,但是有流水的聲音, 他又說了聲:“我多帶了件t恤, 要么你先套下我的?!?/br> 里面依然沒有回答,半晌,岑蒔朝里面挪了一步,放低嗓音喚了聲:“姐?!?/br> 水聲終于消失了,蘇一燦開了口:“拿來吧?!?/br> 岑蒔緊了下牙根,垂著視線走進女澡堂,這不是他第一次進這里的女澡堂了, 可和上一次比起來,眼下的狀況要更棘手。 他匆匆看了眼,進門的第二個隔間彌漫著水汽,光線很暗,一道曼妙的影子在朦朧的光影里,只是短暫一瞥,那禁忌的畫面足以撞散他瞳孔里的光。 岑蒔大步過去撇開頭將衣服遞給她便轉(zhuǎn)身出去了,走出女澡堂他的鼻息間仿佛還殘留著屬于那個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氣,他呼吸燥熱順手想摸煙,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帶。 他頭一次沒有等蘇一燦出來一道走,而是先回了宿舍。 夜里,岑蒔躺在那張高低床上,朦朧的畫面不時鉆進他的腦中,幾個翻身過后,他想到蘇一燦剛才反常的情緒,拿出手機給她發(fā)了一條微信:睡了嗎? 那邊半天沒回,他干脆起身借著拿衣服去看看她。 走到二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蘇一燦房間的燈還沒關(guān),他敲了兩下門,里面沒有回應,他擰了下門把手,門并沒有鎖,他往里瞧了眼,蘇一燦躺在床上,在他打開門的時候原本閉著的眼微微睜開了。 岑蒔看見她還穿著自己的t恤并沒有換下來,干咳了一聲說:“本想來拿衣服的,算了你穿著吧,要我?guī)湍汴P(guān)燈嗎?” 蘇一燦沒說話,依然半睜著眼盯著他,岑蒔發(fā)現(xiàn)自從把她撈出水后蘇一燦就不太對勁,想到剛才在自己隊員面前吼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生他氣了。 他走進房間帶上門,修長的身影靠在門上,睫毛微垂聲音放軟了些:“要么明天我找個機會給你吼一下?!?/br> 蘇一燦依然沒說話,岑蒔抬眸看著她,平時他這樣蘇一燦一般就不跟他計較了,今天的她的確有些反常。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蘇一燦卻忽然開了口:“岑蒔。” “嗯?!彼麘艘宦?。 蘇一燦有氣無力地說:“我有點不舒服。” 岑蒔皺起眉大步走到床邊探手一摸,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很燙,他彎下腰對她說:“我去找藥?!?/br> 岑蒔走沒多久,蘇一燦便陷入了一場夢境當中,或者準確說不知道是夢境還是過去發(fā)生過的事。 等岑蒔再回來的時候蘇一燦已經(jīng)睡著了,臉頰兩邊卻燒得通紅的,嘴里是喃喃囈語,很痛苦的樣子,岑蒔叫她幾次都無法將她從夢境中叫醒。 他干脆扶著她的肩膀搖了搖,蘇一燦感覺到一陣劇烈地搖晃,直接將她從那個恐怖的夢里驚醒,眼前是一張陌生的臉,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中看著像是個外國人,她脫口而出:“你誰?。俊?/br> “……” 說著甩開岑蒔抓著她的手。 岑蒔輕咳了一聲,告訴她:“你發(fā)燒了,把藥吃了。” 他將藥遞到嘴邊,蘇一燦乖乖張嘴,他給她喂水,她也順從地喝下,然后岑蒔對她說:“可以睡了?!?/br> 她便聽話地躺下,像個小孩一樣,把岑蒔看笑了,他剛準備替她關(guān)上燈,蘇一燦閉著眼卻仿佛能感應到似的,對他說:“別關(guān)?!?/br> 岑蒔的手頓了下,回身看著她,蘇一燦依然閉著眼,又開口喊了他一聲:“岑蒔?!?/br> “嗯?” “我對面有張床?!?/br> “然后呢?” “夜里我要再做夢記得把我叫醒。” “……”你一點都不客氣。 蘇一燦說完一翻身呼吸就均勻了,岑蒔立在房間里騎虎難下,還一點找她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他愣了半分鐘,嘆了聲走到對面那張下鋪上一躺,蘇一燦是睡著了,關(guān)鍵還不給關(guān)燈,他只能跟那個大燈泡大眼瞪小眼,用意念幻想它是關(guān)著的,然而一點屁用都沒有,開著燈他睡意全無。 岑蒔煩躁地下床找了件蘇一燦的t恤蓋在頭上當眼罩,然而她的衣服上全是她的體香,洗澡間的畫面跟魔鬼一樣纏繞著他,更cao蛋的是罪魁禍首離他僅僅兩米的距離。 他再次煩躁地拿開t恤,一把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蘇一燦揮了下手,他以為她開始做噩夢了,起身朝對面走去,卻發(fā)現(xiàn)幾只蚊子圍著她打轉(zhuǎn),她不耐煩地撓了撓,睡得很不安穩(wěn)的樣子。 于是后半夜,岑蒔便圍著床鋪幫她逮蚊子,從前不覺得,今天才發(fā)現(xiàn)逮蚊子真是件工程量浩大的工作,到最后他干脆將蘇一燦往里推了推,坐在她床邊打算用自己的rou軀幫她養(yǎng)蚊子算了。 月光透過云層稀疏地落了進來,他的t恤穿在蘇一燦身上和裙子似的,領子太大的緣故,她側(cè)著睡的時候頸項和鎖骨之間雪白一片。 岑蒔瞥了眼,收回目光,沒一會又忍不住用余光瞧了瞧,最后煩躁地拿剛才那件t恤直接將她臉蓋上了。 本以為這個世界終于清凈了,他剛打算靠在床鋪另一頭打個盹,這位姐開始進入了噩夢模式,主要表現(xiàn)在張牙舞爪,嘴里含糊不清說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跟鬼上身一樣。 岑蒔再次去喊她,不知道她在夢中是不是能聽見他的聲音,他一喊她,她就痛苦地掙扎著,似乎是想醒卻醒不來的樣子。 岑蒔沒辦法,只能用老辦法,把她扶起來狂搖,終于,蘇一燦停止了喃喃囈語,睜了下眼皮子無精打采地看了眼岑蒔,抱怨了句:“這么晚你不睡覺上這來干嘛?” “……”岑蒔恨不得把她從二樓扔下去。 沒好氣地冷聲道:“不瞞你說,我不想上這,想上你?!?/br> 蘇一燦砸吧了一下嘴,似乎還朝他翻了個白眼,又睡著了。 就這樣每當岑蒔開始犯迷糊的時候,蘇一燦就開始跟走火入魔一樣地嘀咕,到后來岑蒔干脆也不睡了,搬了把椅子放在床頭頂著黑眼圈就這么瞧著她。 他想要是有人這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他鐵定睡不著,但這姐睡得比豬還香。 蘇一燦也不知道昨夜是受到驚嚇還是怎么了,從湖里被岑蒔撈出來后就發(fā)起了燒,但那恢復力也是驚人,第二天一早燒就退了,組織大家吃完早飯開始返程,反觀岑蒔,一夜沒睡困成狗。 蘇一燦看差不多了,和營地的工作人員交接完后上了大巴,岑蒔沒和她坐一起,而是一個人坐在大巴第二排靠窗,黑色鴨舌帽蓋住臉靠在椅背上。 蘇一燦看了他一眼,往他身邊一坐拿開鴨舌帽問了句:“喂,昨晚沒睡好?。俊?/br> 岑蒔撩起眼皮斜睨著她,所以昨天他照顧了她一晚上,等于照顧了空氣? 蘇一燦莫名其妙道:“不會我后來又做夢了吧?我說夢話了嗎?” 岑蒔沒什么溫度地說:“你喊了那個姓杜的五次,喊了一個叫尤靖的八次,這人又是誰?你前前男友?” 蘇一燦抿了下唇將鴨舌帽重新卡在他臉上,坐到前面去了。